时光,给生活带来仪式感

 

那些骄傲的人,那些卑微的人,他们在仪式到来的时刻,感受着生的喜悦,发现着自己内心依旧尊崇的法则。这些法则让他们直觉自己——依旧与世界同在,依旧带着尊严独面这个世界。...



|北京孔庙的日晷|

【感悟自然·系列】之三

▎时光,给生活带来仪式感

文|戴明浩

8月23日,处暑到来的这天,我正游荡在古都北京的大街小巷。

A

我是个对时间变化较为敏感的人,可惜没有投到候仁之老先生的门下。凭着粗浅的节气常识,我遥想太阳如何移动到黄经150°。凑巧的是,临近中午,我走近一架古老的日晷,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日晷。就在那一刻,晷针的影子准确地落在「正午」的位置。

在这之前,我无数次见到过阳光的挪动,见过数字显示的时间在电子屏上的变化。然而,当亲眼见到阳光落在古老的计时仪上的时候,我还是感觉到了日晷的神秘。它是通灵的吗?冥冥中运行的天体与渴望掌控时间的人心之间?顽石似乎化身为桥,千百年如一日,让无数人目睹日光在刻度间的迁移。

“日晷渐移”“乾坤挪移”,古人的智慧解决了计时的难题,精巧的日晷也无形中将计时的行为带来了仪式进行的效果。日晷、青铜器、编钟……是古老历史留下的文物,也因“敬天畏地”的传统民族心理,增强了更多程度的仪式感。

是的,仪式感。人类用许许多多的时间节点来划分走过的路,并以纪念的名义,在不同的时间点上聚会,叙旧、回顾、感叹……时光的洪水冲刷过去,诗人始终坚信“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广州阿龙

供图|
B

回看“历史上的今天”,永远有着不同名目的人和事值得梳理以及玩味。而形形色色的周年庆里面,关乎国家记忆的重大庆典需全民参与。而小范围的毕业周年之类“嘉年华”则搅起各种滋味,参加者或光鲜照人,或寂然来去。

就在处暑的前几日,我的好友志龙,在广州策划了他的毕业25周年同学聚会。志龙当年所读的学校,受制于他们的年代,并不是一所多么显赫的名校,但是他那些生于1970的同学们,绝对有着一流的智力和那个年代孩子负重前行的毅力。因此,他们大多数同学理所当然地成了单位里挑大梁的“人物”。

|广州阿龙

供图|
这些没有名校背景的中年人,相聚广州了,迎接他们的是什么规格的仪式呢?要知道,策划者志龙是一个才华横溢的湖南人,他凭借对艺术的通感,在多个艺术的实践层面,取得了近乎完美的造诣。而且,他是班上年龄最小的,因而,他格外看重当年的班集体。这一次,他真情流露了——

|广州阿龙

供图|
为了聚会,他设计了全套VI视觉系统,覆盖到方方面面,制作工艺完全是顶级商务会议级别;当年的任课老师,也一一被请到了广州,白发的先生们身穿统一制作的红色文化衫,加入这群中年人的盛大派对;精心的程序设计,在浓浓的“文化”氛围中逐一展开……忘情的三天里,一种“无悔这一生”的幸福感降临。聚会结束的前夜,地点移师到珠江里的一艘豪华游轮上……

什么是“我思故我在”?又有多少聚会沦为鸟兽散的走过场?如果你认为自己走过的是“光辉岁月”,为什么不学志龙,于无中生有,让一份“我曾来过”的时间仪式,就此横空出世。让欢乐、感恩、情怀与坚持碰撞,留下人生小华彩,管它大江流日月。

C在一个人的时空里,只要记忆足够强大,总能够感受到有仪式划过,譬如烟花,譬如彩虹,却足以感悟那个特定的时间。

于是,我想起那些在迎新年的夜晚,不知疲倦,不惜成本燃放烟花的几位前辈来。

在小时候生活的山村,每到年三十的夜晚,村里的两位族伯就急不可耐地放起鞭炮了,他俩似乎总较劲地燃放,一个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时间坚持得久。不知道他俩为此花费多少。每个除夕,村里人习惯了早早听到他俩热闹的鞭炮,自然也有烟花。那时,我就想,两人带着啥表情在点燃轰然炸想的炮竹?

这两位族伯是极爱热闹的人啊。其实,他们的家境都不太好,田间、山林的功夫都很重,他们劳累了一辈子!在腊月的冬天,他们走远路到镇上不吝钱财,买回那么多的炮竹,是不是,也在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和新年来一个“日子要更祥和”的约定,从此瑞气盈庭,岁报平安?

「那年烟花特别多」
不仅是新旧年更替的时间点上,在日常的生活中,我也看到他们那虔诚的诸多情景。比如,他们会严厉地恪守家规,严厉地训斥子女。既然这辈子,只能耕躬于土地,那么,就此去敬畏土地!也是新年到来之际,他们恭恭敬敬地在家里正屋的神龛下,为“土地公公”贴上“土能产黄金,地可生白玉”的对联。

牵着黄牛犁地回来,族伯们很累了,子女们会赶紧打好洗脸水,备好毛巾,伺候劳作后的父亲。贫贱的屋檐下,依旧有凛然不可逾越的程式。从想象中的“岁”,到生活中的“规矩”,这些内心默认着“秩序”的人们,努力地将日子找到仪式般的传承,为家,为自己……

D

“仪式就像一场令人心旷神怡的游戏”。那些骄傲的人,那些卑微的人,他们在仪式到来的时刻,感受着生的喜悦,发现着自己内心依旧尊崇的法则。这些法则让他们直觉自己——依旧与世界同在,依旧带着尊严独面这个世界。

欢欣的、沉默的人们,不仅担心被拒绝于仪式的场所,在集体狂欢过后、在想象着已经参与一切热烈的关于时间的庆典之后,有那么多人,把生活的关键瞬间上演为幸福的仪式,如同阳光不依不饶地来临。


|意大利电影《美丽人生》剧照|
在意大利电影《美丽人生》的结尾,天才导演罗伯托·贝尼尼饰演的父亲圭多,即将被纳粹德军处决。可是,圭多照常地迈起夸张的脚步,回头冲着儿子乔舒亚藏身之处乐观地大笑。异于“基本社会行为”的悲情步伐,在喜剧电影里获得了仪式般的庄重,却让观影者生出“泪中含笑”的悲喜。

儿子乔舒亚终于在黎明前迎来了自由。灿烂的阳光从盟军的坦克后方洒下,炮塔的投影像极了一道晷影。很快,他找到了妈妈,乔舒亚高兴得大喊:“妈妈,这是真的!”。

在乔舒亚圆梦的时刻,我顿悟——

原来,即便是一场游戏,如果旷日持久地做下去,哪怕本身是一个美丽的谎言,这个过程,已经获取神圣的仪式感。它,恰如日晷的起点,前接着几千年前的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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