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记着那一条路

 

还有一群又一群的孩子在这条路上面临危险,逃课恶搞,摩拳擦掌,讨论爱情……...



“小山,起来了,饭炒好了。”

每当这个声音在窗边想起,我不得不睁开眼睛,把身体从床上拖起来。当然,有时候这个声音会重复好几遍。直到现在,我在村里的小名也还是小山。

凌晨五点多,虽然几年来一直这样,不过起床还是要经历一番内心搏斗。

屋外似亮非亮,星星密密麻麻布满天空,公鸡一声接着一声地叫。灶房里的白炽灯孤零零在那里挂着,开了也感觉没有多亮,饭桌上放着一碗油炒饭。妈在另外一个屋子里看电视,等我吃完饭。

书包里的书还不多,有时候因为书太少,一天下来新书就变得皱巴巴的了。妈把书包送到我背上,送我出家门,踏上这条熟悉得闭着眼睛都能到达目的地的路。

家门口的石盘上,能看到这条路的面貌。70度左右的坡上,之字拐一个接着一个往上爬,手电给它点缀上一点生机。中国人喜欢龙,家里人说像一条龙,我们说更像星星。

这里的孩子好像从娘胎里出来就对星星有着不一样的感情,早上一边走一边寻找着北极星,看着巨人,可是谁也没有说服谁——那就是北极星。

路上好走了许多,不久前家长们才组织了一次“大扫除”——把道路两旁的野草割光了,这样一来,下雨天就不用担心露水打湿孩子的裤腿。

半个小时爬坡觉得是幸福的,因为从来没有人在这里发生过大的危险,只是偶尔会有人掉到草丛里,偶尔有人在这里磕破了头。

爬完坡,要向沟里进发。到沟里的路,是在八十多度的陡坡上挖出来的,上面是山,下面是深沟。如果不下雨,这段路很热闹,隔壁生产队的表哥表弟和兄弟姐妹在这里和我们汇合,他们在路口等着我们,或者,我们等着他们。

那天雨下得很大,沟里的水涨起来了。山上也垮塌下了许多土,松软的红土上,浑浊的流水急促往下跑,迫不及待地涌入沟里大水的怀抱。表妹前脚刚踩上路中间的红土,叫声就伴着石头的轰隆声惊醒了山上的村民。

很久过去了,表妹上课还裹着厚厚的纱布,班上集体为她捐款治疗。姨爹说,估计是影响到了大脑,成绩一直上不去。

我一直向往着队里能通公路,至少我们走到公路那段的时候是这样想的,虽然一到雨天路面到处都是稀泥,但是看着这里的孩子有家长骑车送,这种愿望更加强烈。

玩的时间多了,自然只剩下迟到的命运。这条路上,同龄的小伙伴越来越少,上街和干活的大人越来越多,他们都用很鄙夷的眼光打量着我。

一起迟到的小伙伴不打算去上学了:“我们要躲学了,你快去上课吧。”

犹豫半响,“那我也不去了。”我觉得应该改一改特立独行的脾气。

天已亮得很透彻,云雾还在山腰飘荡,太阳的一点点光辉露了出来。打量一下四周,没有人看见,迅速逃入路边的树林里。

“练拳了!”指着路边还未成熟的南瓜,伙伴们三言两语开始讨论起来。我们都想拥有李小龙那样的功夫。

“啪!”这一拳,南瓜皮开肉绽,叫一个惨不忍睹。

“小死娃儿些……”树林那边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扯着大嗓门,骂得撕心裂肺。

“跑啊!”年长的表哥叫着这一帮人飞奔离开这是非之地。从桐树林窜到玉米地,玉米秆下,绿油油的红薯藤中留下了一个个狼狈的脚印,总觉得红薯藤有些无辜。

“这(田)埂子太高了,不敢跳。”

“快点跳啊!”先从这里跳下去的伙伴在下面着急得直跺脚。

“人来了,不跳我们不等你了!”听到这话,来不及往后看,纵身一跃,屁股坐在红土里,起身来不及拍屁股,“逃命”是最重要的事情。

大人的声音消失了,眼前的桐树林更加密集,爬上树丫,拿出冰冷的炒饭和调羹,这是妈早上准备的,这个时候最适合用它来压压惊。

从来没有躲过学,一次就被打得半死,从小也没少挨过打,这次也不是最重的,对疼痛早就没有了畏惧感,不过还是印象深刻。至今我也想不明白,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会让妈准备好皮鞭在家等我回来。

腿已经走得发软,胸口急得喘不过气来,扭头一看,那个高高的黑影还在身后,转过头来继续往前。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经常被这个黑影吓得半死不活,多少年过去了,妈说我爸跟了我一个月,经常吓到我的那个黑影其实是我那个长得太快的表哥。

最后一段路,是练兵场,经常我们在这里练习格斗。

茅坡(社)人,青山(社)人,堡碉人,因为地域不同同,会互相看不惯,打架是为了家乡的荣誉。当然,时长也会有内斗。

那时候我们都喜欢刀郎,人人都会唱《2002年的第一场雪》、《冲动的惩罚》、《披着羊皮的狼》……我们追着郑源和欢子,吼着“不要在我寂寞的时候说爱我……”对着心爱的女孩唱“你是我的情人……”

隔壁队的表弟和我一个班,他会和我讨论爱上一个女孩儿的感觉。在这条路上,我给他看班上女孩儿给我写的“情书”,如今,这个女孩儿已经做了妈妈,我们也自从小学毕业后再也没见。

去年回去,路已经改道了,不过风景依旧没有变。还有一群又一群的孩子在这条路上面临危险,逃课恶搞,摩拳擦掌,讨论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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