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里滋味淡中鲜
我所触摸到的乡愁,是蛰伏于胃之幽门角落的一些记忆,不定哪日被惊醒,袅袅升起,徘徊于胸腔口腔,逡巡留连,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幽怨与执拗。...
在我的观察中,精神本来虚无,因而不朽,然而,精神一旦被物化,则变得丰富而可亲。
比如清明的拜祭,石碑上的铭文是永久的冰冷的,石碑前的瓜果糕点一盏酒一支燃着的香烟,则是活生生和残留余温的。
再比如乡愁,本难确切揣摩给出明确定义,直到余光中先生将它物化为邮票船票······
我所触摸到的乡愁,是蛰伏于胃之幽门角落的一些记忆,不定哪日被惊醒,袅袅升起,徘徊于胸腔口腔,逡巡留连,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幽怨与执拗。
数年前静从长沙飞南京开会,特特单驰到扬州来小聚,匆忙间给她带回去的只有螺钿的首饰盒和一块咸肉。她是怕累赘的,说超市里有。回到长沙后,却是她,巴巴地在QQ上留言说:“老公赞不绝口”。呵呵,一切尽在意料,静的老公儿时举家从南京迁往长沙,我能体会得他的乡愁——湖广的腊肉固然好味,江南的咸鲜孰能忘怀?
《老子》有言“治大国若烹小鲜”,在成为主妇十数年后,我渐渐体味此间真意,并从中咂摸出家族传承中的母系内核——从外婆到母亲到我,在厨房和厅堂的烛照幽光,年岁相似,物换星移。
腌咸肉的过程怎么会让我同时想起“麻”的古老制法呢?一个是抹盐、压缸、出卤,风晾,阴干;一个是繁复地泡沤与捶打,都是有“经历”的。可所有这些历练,前者是为了融入与赋予,后者,则是为了剥离与纯粹。
然后,到了享用阶段,二者的际遇又各自不同。麻被赋予色彩和形状,永远在各色面料中挺身而出,纵然有一点倦意皱纹,熨烫能唤醒它,即刻倔强如初。
烹咸肉则需要等候,必得先经历一个“拔”的过程,以清水,淘米水或更佳,将咸肉悠悠地泡三五个时辰,将里面的“咸”的成份一丝丝儿地解离出去,然后,才可以清蒸,炒菜苔,或者炖汤。
除却咸涩的记忆,只余咸香的丰盈,那独特的咸香里有风的刻痕和冬日微薄阳光的记忆。
去年冬日,成了今春咸肉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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