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作家手记】刘亚卡：富有与贫乏

2016年12月10日

星期六

冬日暖阳富有与贫乏老妈近几年到我家来得少了。她爬上五楼，总要张大嘴...





2016年12月10日   星期六    冬日暖阳

富有与贫乏老妈近几年到我家来得少了。她爬上五楼，总要张大嘴巴呼气，弓着腰连忙抹胸口。每每看到这架势，我就想到她有心脏病，心里像喝了难以下咽的芥末汤。

尽管如此，但老妈每次来习惯不变。拖地板、做饭、收拾衣柜、洗衣服……恨不能把我家里未来的事都做光一大截。实在没什么事儿了，她也舍不得坐下来歇会儿。你看，她走到卧室，把床上的被子打散了，又变戏法似的折叠成标准的豆腐块。我和儿子已将客厅的电视打开，泡好了茶，一起牵着她下楼直接送坐到沙发上。

她掉了门牙，说话不关风了，一辈子没有说准过的转舌音，为了配合外孙说普通话，现在硬把“坐哈多”说得像“啄海多”。她嘴里诺诺连声：“啄海多，啄海多。”只是坐下不一会儿，她又站了，径直往卧室里走。那里的挂衣架上，儿子一件湖蓝和香蕉黄相间的太空服。她日渐下垂的眼睑，此时努力着睁大了一些。

她踮起脚尖从挂衣架上来取下衣服，拿在手里，专拣袖口、衣领处查看。香蕉黄的袖口上，有水心笔划过的长长的黑色印痕，还有课桌和餐桌上擦来的块块污渍，大概它们是很刺目，刺得她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我很想从她手里夺过来。这会儿她不气喘吁吁了，已迈向洗衣房。“妈，别洗了！”我紧追其后，“放洗衣机里吧。这太空服的面料很适合机洗的……”她压根不理会我，利索地将衣服一浸泡，就搓洗起来。

我妥协了，只好退坐沙发上，不由自主地掏出手机。耳畔不时传来“嚓嚓嚓”声，一会儿又变成了“刷刷刷”声，还有时不时地念叨：“夜里，眼睛更看不清，不晓得洗干净么。”过了片刻，喊道：“百川，快来帮外婆看看洗干净了么！”

我看着儿子正埋头写作业，又抬头看看滴答的时钟，我竟是那么担心她会打扰孩子的学习。这不，儿子三步并作两步，跨进洗衣房，可能仔细端详了一翻，满是鼓励的说：“外婆，真有蛮干净啦！”她便嘿嘿地笑几声，是那种像儿子得到梦寐以求的玩具后，才有的爽朗的笑。她“嚓--嚓嚓”地揉搓更有节奏了。

“丫头，来看看洗干净了吗？”她对我发出了检阅的邀请。我正在玩手机，随口道：“肯定洗干净了！”继续埋头刷朋友圈。

不知过了多久，儿子从书房出来走到我跟前，狡猾地望着我。他没有拿作业本，不像是有疑问要求助。那一定是学习不专心了，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妈妈，”儿子凑近我耳朵，悄悄地说，“你去看看外婆吧！装作很认真看的样子就行了。然后你边点头边说，洗得真干净呀！”

儿子说完，转身蹑手蹑脚地飘进书房。忽然间，在我心里调皮懵懂的孩子仿佛长大，瘦小稚嫩的背影仿佛伟岸。

洗衣房里，灯光把老妈的银发照亮，脸上的皱纹更加醒目，弓状的身影努力地挺直着。

一时间我觉得自己很富有，但又觉得自己太贫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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