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微】花开,初情

 

 

我曾在一本书上见到一种花，在十几年的沉睡中，悄悄做一次绽放。它的一生，只能绽放一次，就好似一个女子的一生。
此花，名曰花开。
有人说，见过花开的样子，像流星一样的短暂。如同昙花一现，却又比昙花更加惊艳。好似一场开尽了盛世的繁华，消失过后，便不复存在了。可它是多么不悔，穷尽一生的力量，只为一次绽放。

我这一生中，大抵经历过太多的故事，很多时候我是听故事的人，但这次换我来讲。

我是见过花开的，那时候花开还不叫花开，叫初情。那时的我大概五六岁的样子，而初情已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
其实在我的记忆中，已是记不清她的模样了。那时候的她，在花海中央，透过重重虚影伴着花香来到我面前，轻巧的递给我一支粉红色的花骨朵儿。她说那花叫初情，她也叫初情，多好听的名字啊！
我将她带到我们的小镇子上，小镇人少，大家都很热情。初情的性子温和，聪慧勤劳，和小镇上的人相处的很融洽。几乎所有人都很喜欢她，我也不例外，常常跟在她后面姐姐长姐姐短的。

后来，她告诉我，她爱上一个男子。那时我并不懂什么叫爱，只得睁着眼睛去看她。昏暗的油灯下她的脸红彤彤的，好看极了。
某天，我看见了初情口中的男子，他是个书生。长的白白净净的，笑起来又很腼腆。
我看见初情很开心的笑着，他们拉着手，坐在河边，谈天说地。我想她应是真的真的喜欢他，那个时候的她是我见过最快乐的初情。
不久后，小镇上开始出现一种怪病。传染速度极快，两三天的死人。听说，那个书生也得了病，我曾看见初情偷偷的哭，眼眶红红的，都不漂亮了。
我窝在母亲的怀里，似是等着疫病的侵蚀。

近日来，我总觉得身体不适，就连母亲看我的眼熟都充满了绝望与悲怆。据母亲后来告诉我，那时候，我的脸惨白惨白的，嘴唇都没有血色，可吓坏了她。
我又看见了初情，在我们初遇的那片花海，那时的我已是十岁懂事的年纪了。
我看见初情周围环绕着粉红色的雾，一层层的煞是好看，初情开始缓缓上升，她飞到半空。我清楚的看见，她眼中有泪，眼角溢出满满的不舍。那些粉红色的雾变成了淡紫色，漫山遍野的花骨朵儿都开了，淡紫色的，小巧的，层层叠叠的花瓣摇曳着。
我仿佛听见了花开的声音，清脆的，又像是远处阁楼里戏子哀婉的歌喉。
雾气散开了，那些花儿也凋谢了，初情不见了。我仰起头，有滚烫的液体落在我脸上，我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是苦的。

那时候，我隐约知道，初情是个妖，一只初情花妖。但是在我心里，初情是仙，像神仙姐姐一样。
初情的牺牲换来了全镇人的健康，可人们好像忘了初情，或者说，他们根本不记得有初情这个人。
我悄悄的去看那书生，他的病也好了，只不过人好像疯了一样。他倚在门边，又是哭又是笑，自言自语，口中念叨着“她一定是来过的……”
我不知道他说的她是不是初情，也不知道他忘没忘初情。我只知道，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流泪，哭的像个孩子。
有人在后山发现了枯萎的初情花，他们相传是花神显灵救了他们。他们为花起了名字，叫花开。

我合上书卷，窗外的阳光透过梧桐，投下斑驳树影。
我忽然怔住，推开门，树边站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冲我浅笑。她折下一支粉红色的花骨朵儿递给我。
“打扰了婆婆，我叫花开”
院子外的花枝随风轻轻摇晃，我俯身拥住她，泪水蓄意在眼眶，声音嘶哑。
“回来了，我的初情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