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男朋友，就不回家过年了”
玲珑的故事，回来啦！...
玲珑的故事又回来啦！这篇标题像悲剧，其实是喜剧哟。
不管有没有钱，有没有男女朋友，回不回家……
都祝愿大家快快乐乐过新年！
01
短信提示6万块钱年终奖入账的时候，玲珑还是小小激动了一下。她从工位站起来，踱到窗户边上，俯瞰四环路上的车水马龙。再过两个礼拜，就要回家过年了，春节期间的北京，将会变成一座空城。
每年的这个时候，玲珑都有点紧张，也有点感伤。因为，回家过年并不那么轻松的，她总要面对很多尴尬的盘问，还有母亲声泪俱下的劝慰——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过年那几天让人那么难堪、自卑、沮丧。
主要问题在于玲珑没有男朋友。
这是玲珑在北京工作的第五年，这一年玲珑29岁，按老家的虚岁算法，30了。
30岁的女人！多么可怕，家乡这个年纪的女人，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她们的生活早已安稳平顺得没有任何想象力。玲珑呢，背井离乡，在大城市漂泊，租房子住，孤苦伶仃。
其实在平常，玲珑很少生出这样的感伤和凄凉感。毕竟，工作比较忙，业余生活也很丰富，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29岁的单身姑娘玲珑，是快乐的，自由的，感觉生活里充满了新鲜和希望。
年像一个怪物，把人打回原形。过年的那几天，她意识到，原来她读了那么多书，走了那么多路，看了那么多风景，却和那些小镇妇女没有什么区别——人们看你的眼光，依然是，没有结婚的女人，好可怜。
下班的时候，飘起了零星的雪花，玲珑一脚踏进这微凉的寒意里，整个城市变得遥远，有点朦胧的诗意。沮丧的心情，被6万块年终奖安抚得稍稍妥帖了一点，玲珑心里筹划着，过完年这钱还能剩多少：
给爸妈1万，弟弟5000，亲戚孩子们的压岁钱，火车票，这些固定支出总共要2万。
再给爸妈买点礼物，给自己置办一身行头，怎么也得好几千，甚至1万没了吧。
好歹能剩下一半，也不错了。
玲珑的心情好了些，回到家就给妈妈打了一通电话过去。
嘟嘟嘟响了十几声，那边才接。
玲珑报告着她的年终奖数额，在公司的优秀表现，以及打算给妈妈买什么礼物，电话那边并没有显得多大兴致。又闲扯了一会七大姑八大姨的家常之后，妈妈唉声叹气，小心翼翼地问，今年还是一个人回来？
玲珑一下蔫了。被委屈、愤怒，还有说不清什么情绪裹挟着，玲珑匆匆挂掉电话，眼泪就掉下来。
你以为我真的喜欢回家过年吗？你以为我真的喜欢忍受那7天的煎熬吗？
这么多年了，玲珑从来没有在外面过过年，心里再难受也会赶回去，不过为了给爸妈一个团圆罢了。
是不是没有对象，就没脸回家过年了？
玲珑越想越难过，晚饭也没吃，哭累了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02
半夜一点钟，玲珑迷迷糊糊醒了，起身去卧室换了睡衣，又去卫生间卸了妆，刷牙洗脸——镜子里的那张脸还是年轻的，光洁的，紧致的。
忽然一个念头在心里升起，要不，今年过年就不回家了？
玲珑从没有想过过年不回家，想都不敢想，她觉得那意味着不孝。
她努力做父母满意的乖女儿，事事都刻意讨着他们的欢心，可是这两三年来，不管她做什么，爸妈好像都高兴不起来，其实根源不过是因为她没有结婚。
要不就狠狠心，顺着自己的心活一回。
胡乱把脸擦干之后，玲珑顾不上拍爽肤水涂精华液，跑到书房打开电脑就开始查机票。离过年只有半个多月了，出境是来不及了，最终玲珑把目的地定在了云南。
这是漫长又煎熬的一夜，玲珑不知道自己的决定会给父母带来怎样的海啸。
第二天早上，玲珑照旧7点钟起床去上班，路上想给妈妈拨个电话，又怕她在忙着做早餐。挨到中午，玲珑拿起手机，心里咚咚直跳，好像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这大概就是太懂事的悲哀之处。
妈妈没有接。玲珑长长舒了口气，像是躲过一劫。然后干脆给她发个短信告诉她算了。
过了一个小时，妈妈短信回复过来，竟然没有很震惊，还嘱咐她注意安全，好好玩，别不舍得花钱。
就这么简单？就这么简单。
玲珑像是得到了圣旨，不回家过年这件事，变得光明正大、名正言顺了起来。
玲珑给妈妈的卡里转了2万块钱，然后下班就冲到百货公司，给自己买了几身衣服，帽子，围巾，靴子，还买了一只新的旅行箱。
03
同事都陆陆续续回家之后，玲珑在除夕的前一天踏上飞往昆明的旅途。
过了安检，走过长长的甬道，踏进机舱的那一刻，玲珑的心轻盈地像要飞起来——这世界辽阔，你的人生不会没有出口。
玲珑的座位靠窗。系好安全带，玲珑就关掉手机，从包包拿出村上春树的小说《挪威的森林》，第N遍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单身的这些年，失意的时候，玲珑就跑去跟村上春树的男主角“谈恋爱”。
“喂，渡边君。原来你也在这里呀。”
玲珑想象里真的有个叫渡边的男朋友，在阳光暖暖的咖啡店靠窗的位子上，在灯光流转的酒吧的吧台边上，等着她去打个招呼。
玲珑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位置什么时候坐上人的。
当乘务员提醒大家系好安全带，飞机马上起飞的时候，玲珑合上书，收起小桌板，不经意间发现旁边的人也在读村上春树，是新出的自传性作品《我的职业是小说家》。
玲珑好奇地打量起身边的男生，他大概27、8岁，穿着格子衬衫和深灰色羊绒背心，头发很短，脸很干净，戴着黑色框架眼镜，读书的样子很专注。
玲珑把书放在腿上，期待他能发现自己和他看同一个作家的作品，又几次想主动寒暄，“你也喜欢村上春树？”心里演练了好几遍还是默默作罢，男生仿佛丝毫没有发现她的存在，玲珑有点气馁，失神地望着窗外的茫茫白云。
过了一会，乘务员送餐过来。男生才合上书，很绅士地先把食物递给玲珑，玲珑说了谢谢。两个人很自然地聊起来，原来他叫余生，27岁，在中关村做IT，放假回昆明的父母家过年。
余生得知玲珑一个人出来旅行，表示了小小的惊讶，随即遮掩过去，主动提出加玲珑的微信。
“我家就在昆明，也有很多朋友在大理丽江，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联系。”
玲珑的心里泛起涟漪，又迅速命令自己不要多想。
一路上，两个人聊了很多，聊读的书，看的电影，又聊起彼此的工作和生活。玲珑试探地问，“你过年不带女朋友回家，叔叔阿姨不会催你？”
余生笑了笑，他们才懒得管我的事。
余生又问起玲珑的旅行计划，住哪里，怎么玩，玲珑说没特别的安排，一切都随意吧。
余生沉默了一会，说，也许我可以陪你去大理。
玲珑看了看他，笑了下，没有说话。
两个半小时的飞行结束，飞机落地的刹那，不知为何，玲珑的心忽然一紧。
余生很自觉地帮她拿着行李，随着人流向出口走去，看着熙熙攘攘拖着行李箱的人群，玲珑想起不知谁说过，空港永远都不会空。离开的，抵达的人们，在这里上演相聚和别离。
好容易等到出租车，两个人谦让起来。玲珑让余生先走，因为他爸爸妈妈在等着。余生不肯，把玲珑的行李箱塞进了后备箱，打开副驾的车门，玲珑只得上了车。
后视镜里，余生对她挥手笑着，那笑容温暖又辽远。
04
玲珑到了酒店之后，就先沉沉地睡了一觉。第二天是除夕，玲珑打算去大理跨年。出发之前，玲珑在豆瓣上加了个春节云南旅行的群，很多小伙伴都在大理跨年，玲珑觉得应该不会孤单。
余生的消息是玲珑在火车站排队安检时来的，那时她手里捏着一张昆明到大理的火车票。
“新年快乐！你在哪儿呢？”
“火车站。”
然后又补了句，“你也新年快乐。”
余生没有再回复。
玲珑格外平静，心里暖烘烘的，就像此刻云南的冬日阳光。
旅行群里，4，5个人正在聊得火热。其中有个叫胖子的男生，不断打听着玲珑乘坐的火车班次，说要去接站。他一天前已经到大理古城了。
玲珑不想让他接，群里很多人起哄，不停发着红包，抢着红包。玲珑把手机调成了静音，玩失踪，在火车上又翻开《挪威的森林》，就着午后和煦的暖阳，一页页读了起来。
对面的铺位是一位年长的阿姨，一位30多岁的少妇，带着一个5，6岁的小女孩。从她们的对话猜测，是婆婆、儿媳妇和孙女，去大理找儿子团圆的。
那少妇很漂亮，短头发，涂着大红的唇膏，化了浓浓的睫毛膏和眼线。不时地从包里拿出镜子补妆，扑粉的时候用力过猛，掉下来的粉屑在阳光下颗粒分明，像在跳舞。女儿跟她说话，她有点着急和不耐烦，要么就出神地看着窗外。
大概夫妻俩很久没见面了。玲珑心里想。
到达大理的时候，时间尚早，玲珑拖着行李箱，跟随人流走到公交车站，坐公车慢慢挪到古城。暖风扑面而来，像一只温柔的手在轻轻抚着人的脸。
玲珑很快找到预定的那家青年旅舍，是下午的五点钟。
打开微信，有十几条未读消息，都是胖子发来的，不是玲珑期待的那个名字。
玲珑梳洗了一下，化了妆，换上一条长裙和羊绒大衣，按照地图导航，找到他们约定的餐馆。
路两旁的冬樱花开的茂盛，游人如织，小小的古城显得热气腾腾。
胖子、合欢、磊子、萱萱已经在餐馆等着了，玲珑出现的时候，大家都站了起来。磊子识趣地把胖子旁边的位子空了出来，说，美女，来来来坐这边。
玲珑把合欢旁边的椅子拉出来，坐了下来，说，我还是跟美女坐一起吧。
05
年夜饭很丰盛，五个人不停地喝酒，说笑，笑到头痛得炸裂。酒吧里的情歌就没有停，飘进人耳朵里，一句句唱得人恍然若失，整座古城沉浸在一种醉生梦死的氛围里。
不知怎么，大家就聊起了爱情。
萱萱哭了。磊子大声地唱着跑调的歌。看来各有各的伤心事。
合欢提议去对面的酒吧喝酒，看现场演唱。
玲珑刚站起来，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滚恶心，她又扶着桌子坐了下去。
胖子说，玲珑喝多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玲珑摆摆手，让合欢扶着她，跟他们一起去了对面的酒吧。
主唱是个年轻的女孩，有一张泠冽的脸。短发，戴着圆礼帽，穿着酒红色棒针毛衫，白色帆布鞋，声音低沉而迷离。
“同是天涯沦落人。”五个人举起酒杯干杯，不知谁这么说了句。
“大过年的，说点吉利的。”胖子提议。
“那就希望来年，我们都走桃花运，哈哈哈哈。”合欢说。
玲珑的手机嘟嘟地响，一连好几条语音，是余生发来的。
“玲珑，把你的地址共享给我。”
“我在高速上，离你还有160公里，等我陪你跨年”。
玲珑的眼睛湿了，胖子显得很紧张，欲言又止。
现在是10点20分，离新年的钟声，还有1小时40分钟。
酒吧里很闹腾，五个人面对面坐着，要大声喊才能听得清。玲珑感觉头痛，就走到外面去吹吹风。
白天里沸腾的巷子，这一刻显得格外空旷。玲珑踩着石板路，漫无目的地走着，这条路显得很长很长，她看不到尽头，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声，那么紧张、有序、孤单。
就像这么多年，她的回忆里只有自己的影子，她的影子里只有自己的脚步。
这一切是真的吗？
她为何又觉得迷失了呢？
玲珑握着手机，紧张地看着时间一分分跳过去，跳过去。
玲珑回到酒吧，鞭炮声响起来了，零点到了，人们欢呼，拥抱，尖叫。
“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就在bad monkey门口”。
余生的最后一条消息进来，玲珑飞快拨开人群，撞见余生明亮的又紧张的眼睛。
余生把一只红气球递到玲珑手里，“新年快乐。”余生说。
“你有什么新年愿望？”
“不能告诉你。”
“那现在去哪？”
“去看洱海吧。”
“好。”
玲珑和余生向停车场走去，夜空里五颜六色的焰火还在放个不停。
-END-
玲珑的故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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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娜，80后水瓶座少女，自由撰稿人。公众号“与尔同消万古愁”（shovidnana），转载请联系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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