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豆芽的一百种文艺传说吗?

 

作家是吃货里的战斗机...


如果要给吃货分等级,喜欢美食那只是入门级的普通吃货,沉迷于吃遍美食而不惜付出一切代价的是中级的美食死忠,而吃货的最高级别,是把最平常的材料吃出风格、吃出境界,吃出一百种花样和味道。
作家和豆芽

 
文柯平


一九四二年,女作家苏青离婚辞家毅然去上海发展,一度生活十分拮据。那时她一则还没什么名气,二则身边又拖带着既要管吃又要管穿的两个孩子。每天饭桌上除了些青菜豆腐之类,还有一碗顿顿少不了的香干丝炒豆芽—也即被她自己戏称为“卫生时菜”的那玩意。这位后来以《离婚十年》《饮食男女》等作品蜚声文坛的浙江才女,当初为争取精神独立作出的物质上的牺牲看来也真够大的。因为在此之前,她们家的生活在宁波完全够得上是中产阶级水平。即以豆芽一物的配料为例,就一向采用货真价实的火腿切丝,而非滥竽充数的香干之类
“我的爸爸在夏天有几只非常爱吃的小菜,一只是火腿丝拌绿豆芽。那时金华火腿在宁波卖得很便宜,我们家总是永远这么挂着三四只。把它们切一块下来蒸熟,撕成丝,然后再把绿豆芽去根,于沸汤中一放下去就捞起来,不可过熟,这样同上述火腿丝搅在一起,外加虾子酱油及陈醋,吃着新鲜而且清脆”。

苏青的艺术感觉一向不如她的朋友张爱玲那是事实,这篇记述个人饮食生活的《消夏录》同样也是一副不咸不淡的笔墨。但在对以往人事看似漫不经心的追忆中,却也依稀可闻白发龟年奏天宝遗音那样淡淡的哀愁和沧桑。
作家中当然也不乏既有钱又会吃的,比如南京的小仓山房主人一生著作等身,口福亦很是不浅。《随园食单》里有一道菜写到豆芽,用的佐料甚至是较火腿不知名贵多少的燕窝。跟它一比,西门大官人府上引以自傲的豆芽菜炒海蜇一下就黯然失色,威风不起来了。以模样像个苦孩子的豆芽配以国色天香的燕窝,犹如石壕村女与贵妃阿环双双携手,共浴华清温池,此菜的旖旎风光也足够让人想象的。

袁子才生平隐居不忘朝纲,身在江湖,心怀朝阙,那也不算什么,但他接下去用“惟巢由正可陪尧舜”来解释这两种物事的贱贵相谐,就不免过于理想化,或者说有点过于讨好朝廷了。如果非要打个比方,我想还不如套用画技中的反差原理或财主女儿招亲抛绣球砸在穷汉身上什么的更能说明问题。
但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榕坛问业》载晚明作家兼大儒黄道周与门人讨论学业,居然同样也扯到了尧舜,而且同样也以豆芽来打比方。当时学生王述之问他:养心养气是孟子一生学问,而庄子又称不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气能复精于心乎?黄老师的回答是:性体语大,大于天地;语细,细于针芒,长如豆芽,消如雪片。学生也不含糊,接着又问:难道尧舜不増,桀纣不减者,亦是这个?黄老师又回答:孟老云,茍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大抵意思是讨论哲学与政治的关系,以及朝代消长之理。不过他既然一打比喻就想到豆芽,估计也是嗜食之物。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九日北京沦陷,道周先生辗转千里投福王,因上书献策不听,主动要求出关募兵,兵败被杀。可谓真正以身殉道,不像东林社友中其他那些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只不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有没有像瞿秋白那样表示过对生平最喜爱的食物的怀恋?
整治佳肴一如文人侍弄文字,免不了花样翻新,这话忘了是谁说的。袁子才当年于厨艺一向较文章还要自负,大有独孤九剑求败天下之概。你说他哪篇墓志写得不到位,他可能笑一下就算了,说他食谱里哪道菜有问题,准保会跟你拼老命。然而仅在殁后十年不到,又一道以豆芽为主料的名菜出现在京城上流社会的餐桌上,据说同样出自江南某名士之手。“镂豆芽菜使空,以鸡丝火腿丝塞之,嘉庆时最流行。”(引见《清稗类钞》饮食部)不过这样的菜精致是精致了,其手段却似已超出传统烹饪的范畴,而更接近于某种微雕艺术或老奶奶戴老花镜穿针引线了。至于宁波苏府的那款火腿丝拌豆芽是否本源于此,后来嫌工艺上实在太复杂太麻烦,就退而求其次,改成同拌而不是内穿了?我因没时间考证,不敢随便下结论,姑且存疑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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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柯平
编辑:守拙堂陈峤
本文节选自
《素言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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