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瓮

 

请君入瓮。...





到达北京上空已经是凌晨一点,他合上书,双眼酸痛,扭头朝机窗望去,这时的北京地面如刻意摔碎的碎珠宝,反射着冷静的哑光,夜色朦胧,倒衬得像是一盒快见底的金色胭脂。这是他不知第几次来北京,去见那个把他搁置在南方的男人。走出航站楼,他掖了掖衣角,快速钻进出租车,消失在这片异土上,空气中他遗留的香水味也很快被蒸发。

次日,上午十点,霾。男人说下午来酒店接他。

在北京第一夜他睡得并不好,干燥的空气堵塞气管和毛孔,连踹气都不自在。他呆坐在沙发上,点上香烟,缓缓吐气儿。他还记得去年深秋,他流连在京城那家最有名的酒吧,在灯红酒绿里小心翼翼却也孤胆放肆地买醉跳舞和陌生人拥吻缠绵,有一夜他从舞池中心的舞台走下来,赤裸上身,回应周围热辣辣的目光,发现那男人静静坐在一个小圆桌旁,一瓶百威也没喝几口。男人朝他微笑,许是酒精的作用,他直觉猎人上场的信号,他自信他才是反客为主的狡猾猎人。他套上T恤,拿着那男人的啤酒喝了一口,面露放肆和恰当的害羞。那男人侧头笑了笑,说:“我观察了你两天,第一天你来是穿了黑色夹克和短裤吧,看起来不大,没想到在台上跳舞挺放肆嘛。”他微微一诧,听出了男人语气中的打量和调侃,挑眉说:“电影里学的,你看我像是老油条?”那男人哈哈笑起来。此时坐在北京的酒店里,他甚至都记得那晚他们聊哲学宗教,谈过往,开玩笑。他哪里见过这种老狐狸,张牙舞爪的几下子被男人轻易破解,他隐隐不服输的倔强之下是难以自抑的迷离和冲动。

他在最后情欲的关头,把男人推远了,迈下了男人的车,摇摇摆摆朝自己的友人们走去。是夜,背对三里屯的霓虹,他们破解了彼此的荷尔蒙密码,知道他们还没完。

深秋的北京,干晴的天空下,弥漫不散的灰尘把穹顶拉低,不休不止的大风像一条带着倒刺的舌头,从每个行人的脸上舔过。坐在男人的车里,他侧头打量这个他越来越不能看懂的中年男子。那男人真认真开着车,在北京的三环高架上不急不慢地朝前驶去。下午三点,偏头的阳光打在男人的脸上,照得见细细的绒毛。是啊,男人已不再年轻,三十四岁,比自己打了整整十四岁。他心想。他忽然觉得局促,总认为自己的发型在慢慢塌陷,总觉得自己的表情里像掺了细沙,磨得肌肉纹理生痛。这时,男人拿手握住他,“晚上想吃什么?北京公馆附近有一家意大利菜不错,他家的生蚝你会喜欢。”“听你的,我不是很饿。”他是在藏不下眼里的闪躲,这莫名奇妙不明姓氏的闪躲。他侧头,假装观察渐渐暗下来的帝都,观察那摇摇欲坠的落叶。他似乎瞥见了男人轻轻的一笑,他心也忽的一沉,就连他今天身上的香水味也让他自己反胃。

此时,他托腮恍惚盯着窗外不断被往后拉地街景,并不想回头回应男人若有若无地凝视和打量。他没注意,他的手机此刻正滴滴地亮着绿光,是一句简单的短信:“我到上海了。”千里以外的上海,正下着雨,淅淅沥沥,像老住宅房里永远照不到阳光的楼梯间里,上海老妈子刻薄尖酸的打量与鄙视。有个人,站在风雨里,不言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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