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马特新人罗福兴

杀马特归来：日入10万，你在他们眼中只是贱民

还记得那些爆炸的洗剪吹吗？...

杀这个字，只在一种情况下读作「傻」，杀马特。

单凭外貌，杀马特就能气得教导主任当场脑淤血——

脸上的妆以眼影为核心，辅以口红粉底、穿孔铆钉。

头发要像孔雀开屏一样炸开，头顶根根直立，刘海护住面门。

至于穿衣，在杀马特眼里，只有煞气冲天的着装，才能彰显与众不同的高贵。

最近，曾经把卡戴珊的屁股印上封面的「Paper」杂志为蕾哈娜拍摄了一组照片，她的造型就颇具杀马特遗风。

图片来源：Paper

当年骂过的杀马特太多，但你忘了谁，也不能忘记越南洗剪吹天团——HKT。

然而，你绝对猜不到，杀马特可以泡在网吧，动动手指就能轻松赚钱。

在15岁时，罗福兴制作了中国第一个杀马特网站，配合运营自己的信众，竟然获利十几万，他也被称为「中国杀马特创始人」。

那是2009年，天通苑的房价每平米8000元上下，少年罗福兴已经可以用十几万在北京交首付。

图片来源：「人物」杂志

罗福兴现在和过去的样子

谁也猜不到，帮助罗福兴登上杀马特王座的，是腾讯推出的一项聊天服务，QQ群。利用这个功能，中国千万杀马特竟然打造出属于他们的一个「宗教式网络」。

大约在2008年，杀马特已经建立起繁复的在线组织，他们称之为「家族」。

凡是申请加入家族的新人，必须接受来自杀马特的一场洗礼。

一旦进入「杀家」，一个人就不能再自称「我」了。

抛弃自我后，要自称「本杀」。

从此只有自己「帅崩」，别人都是「土渣」。

只在文字上抛弃自我是不算数的，杀家的领导者会亲眼确认，新人是否真的改变了自己的外貌。

通常，杀家的领导者会自称「总裁」。一旦新人通过审核，他将立刻体会到，霸道总裁是如何施以宗教般刑罚的...

凡出门，必须装扮成杀家的样子。

自从出门开始，必须牢牢记住有多少人回头，多少人拿出手机拍照。如果「回头率」和「拍照率」够高，总裁会用火星文淡淡地鼓励一句——

「也许，你能红。」

所有杀马特新人，都相信自己明天就能成为县城里的头条新闻，变成一个「偶像」。

但是在总裁的教导中，新人总是错的，想成为真正的杀马特，新人毫无个性的生活方式将被「家族」彻底改变。

烫头时，该选离子烫还是锡纸烫？

化妆时，该用BB霜还是CC霜？

从如何给自己起一个杀马特代号，到如何用纹身、耳钉、鼻环让自己的外型看起来更扎眼。

每个加入杀家的新人必须在2周内证明，自己能快速和杀家达到外型上的统一。

这种「快速同化」的洗脑模式像极了传销，而真正的妙处在于——

新的杀马特成员不仅急于掏钱学习一种生活方式，更渴望得到一个家族的认同。新人每天至少要有2次发言，早晚各一次，在这2次发言中，必须表达自己想成为杀马特的意愿。如果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可以复制粘贴家族的「价值观」——

每个江湖都充满快意恩仇，即使统一了价值观，杀马特的世界也不乏内部矛盾。

一旦两名杀马特之间发生争执，必须在整个家族的见证下，用贵族的方式决斗——「扣字」。

扣字，或者「对扣」，是一个非常形象的名称。

决斗双方不仅要表明自己没有作弊，而且要对表，约定特定的时间，充满戏剧化的仪式感。

对决开始后，决斗双方就要挑战人类的极限——用手机打字互相对骂，对骂的间隔不得超过3秒，而且每一句话的字数都不能少于上一句。

一场对扣通常不会超过30分钟，哪怕是新人杀马特，只要反应够快，肾上腺激素分泌够多，照样能骂倒管理层里的杀马特大神。

每一场对扣的决斗，都有可能诞生一个全新的神话。

只要是参加过对扣的杀马特，无论胜负，都可以问心无愧地自称一声「贵族」。

他知道：自己从此彻底超脱出了普罗大众，芸芸众生。

尊严固然重要，但是在杀马特的世界里，最直接的还是人民币。

凡是从普通人变身成杀马特所需要的东西，只要花钱，家族都可以给。

在杀马特群体中，不少聪明人都参透了这种心理需求，用一个粗糙的商业模式就能轻松赚钱。

所有杀马特都听说过一个网络竞技场——「杀马特520」网站。

在2009年，这家网站的每日浏览量有十几万。

这个网站会定期给全国的杀马特排名，用一种「水泊梁山」英雄排行的方式，帮全国每一个杀马特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一个简单粗暴的功能，却已经能吸引广告商，还能建立起一个小小的产业链...

如今，这个神奇的网站早已被废弃。这样的组织，就藏在互联网不起眼的角落里——你我每天都用到的QQ。

而操纵2000人规模的杀马特总裁，全国有超过200名。

粗略算一笔账，在QQ中活跃着40万杀马特，每人仅仅在半个月的「宗教式审核」中，哪怕买最廉价的化妆品，只消费100元——

杀马特的「洗礼之路」，就是一门价值4000万的生意！

这甚至还没包含向组织交钱，在虚拟世界中装扮自己的费用。

回到现实社会，绝大多数杀马特其实是农村少年，而绝大多数中的绝大多数，父母正在城市中打工。

这些85后、90后少年也许永远不会知道，杀马特的形象其实来自日本的「ヴィジュアル系 - 视觉系摇滚」，也从没听过日本视觉系代表乐队X Japan的音乐。

而如今，所有的杀马特都在宣扬着自己的「反日情绪」。

没有任何文化内核，单凭身上的装扮，和电脑屏幕上的光影符号，年轻的杀马特聚在一起，却找到了成长经历中缺失的东西——「家族」。

在YY上，喊麦的MC某某们永远不会被Rapper圈子承认，却吸引了数以百万计的粉丝。

快手APP里，浑身精瘦的少年搜刮着脑袋里所有的创意，只为编出一个新的自虐方式，拍成视频彰显自己的强悍。

深夜的直播间，未成年的姑娘正学着大人的样子宽衣解带，背着远方打工的父母，享受陌生观众的眼神。

在我们不留意的互联网角落，这些失意的少年，正在拼命寻求关注。

而当人们刷豆瓣、微博嘲笑杀马特的时候，我想起「了不起的盖茨比」里的开篇——

我年纪还轻，阅历不深的时候，我父亲教导过我一句话，我至今还念念不忘。「每逢你想要批评任何人的时候，你就记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并不是个个都有过你拥有的那些优越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