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故乡机翼

马卡丹：机翼下的连城

小小的机场，紧靠连城城区，长长的跑道，像是县城伸出的一只巨大的翅膀。我们的空客320此刻正借助这只巨翅飞升。...

小小的机场，紧靠连城城区，长长的跑道，像是县城伸出的一只巨大的翅膀。我们的空客320此刻正借助这只巨翅飞升。加速、加速，当速度临近疯狂的时候，机头彪悍地拉起，升上树梢，升上山腰，升上云空。在以秒计数的短暂间，这只大鸟舒展双翼掠过县城，掠过我那么熟悉的连城大地。机翼下的一切，不可思议地缩成了点与线，以及点、线构成的小小的方圆。建筑、是线与线交缠堆叠的火柴盒；田畴，是线与线分割环绕的棋盘；而城区、郊外活跃着的人，不过是一粒两粒细细的蚂蚁。人是多么渺小，在广阔的天地间只是那么一个细如芥子的点；人又是多么伟大，借助科技他能让自己脱壳而去，用俯视悲悯的视角，悲悯包括自己在内的芸芸众生。

不记得多少次云来云往了，在异乡的土地上，一次次升空、降落，一次次力图获得摆脱平庸的视角。而在故乡的土地上，在这片我最为熟悉、最为牵挂、也曾最想逃离的土地上，第一次升空，带给我的却是截然不同于他乡升空的体验。这是在故乡的土地上飞升啊！故乡，轻轻地念出这两个字，我渴望飞翔的心，就不由得轻轻地颤栗。故乡的土地，巨大的磁石般的土地，早已牢牢牵系住我的目光；无论我飞得多高，飞得多远，我都将宿命一般地回望，这一片生我育我的大地。

机翼下的连城，“复叠万山之中，舟车四塞之地”，古老的县志描述的这番景象，早已成为历史。这片土地如今不仅舟车四达，连飞机都已升空了；倒是今天的学者对其“八山一水一分田”、“六个方言区、三大方言带”的论述，大致相近。飞机升上云空的那一刻，连城的山山山水水尽收眼底；水南流、东流、北流、分别汇入汀江、九龙江，闽江三江，逐水而居的故乡人，也因此形成了三大不同的方言地带。而群山阻隔，又让统一方言带的民众因交流不便而语言差异、风俗差异，都说连城的方言复杂全国罕见，都说连城的民俗丰富全国罕见。两个罕见，平日里总觉得藏着深深的谜，而此刻，就在回首一望之下，忽然醍醐灌顶，豁然开朗。是连城复杂的地貌带来了方言的复杂、民俗的多彩，是独特的连城造就了独特的连城人。地灵方有人杰，谁能真正领受着方山水之灵气，谁才会是这方土地上承先启后的传承人！

飞机进了云雾中，云雾阻隔了我对故乡大地的回望。但我知道，云雾之下，机翼之下，依然是故乡的大地。也许，再过不到一分钟，机翼下就会是异乡的山水了。但这又有什么要紧呢？人在异乡，心才会更紧地牵系故乡，就像风筝，飞得越高，就越能体会那根细绳的牵引；就像童年，离得越远，就越能感受到那种温馨的萦系。距离扩张了思念，时间放大了美好，如果没有距离与时间的磨砺，那个当年的我，还不是心急火燎地要逃离故乡吗？我成功地逃离了，却从逃离的那一刻起，便不由自主地开始了回望。在故乡我选择逃离，在异乡我选择回望，也许，决绝的逃离正是为了回望，为了更清楚地凝视故乡。只有当你成为游子的时候，你才会真真切切地体会到，故乡的意义，你才会铭心刻骨地、牵系你的根！

三个月前，在一个雾霭沉沉的夜晚，我第一次空降在故乡的大地。相比于今日这第一次的升空，那地了降落，机翼下的连城给了我突如其来的震憾。空姐在20分钟前就预告开始降落了，飞机明显地放慢了速度，压低了声音，像是一个蹑手蹑脚夜归的游子，不敢惊动熟睡的家人，一便又一遍，眼前却总是挥洒不去的雾霭，一团团来，一团团去，仿佛无止无休。想象中早已该是连城的地界了吧，还是雾霭、雾霭，越来越浓的雾霭，飞机跌进雾霭中了，我只能屏住呼吸，期待，期待破云而出的那一刻。

那令人震撼的一刻来得毫无征兆，飞机忽一下穿云而出，眼前立刻袭来无数的灯火。机翼下就是火树银花的县城，所有的灯，高高低低的灯，远远近近的灯，仿佛都为欢迎我们这架飞机而大放异彩，从没有如此近地在空中感受节日的连城，这样的光景我只在上个世纪，夜幕中降落新加坡时有过相似的感受。整架飞机上的人都禁不住欢呼起来，我仅贴舷窗，目不转睛，辨认，辨认我生活过，行走过的每一条大街，每一道小巷，每一幢房屋，我要把机翼下的连城，点点滴滴，全都深深地嵌入脑海。

也许，此后我会一次次地，在故乡的大地上升空，在故乡的大地上降落，我将一次次地亲近故乡，注目故乡点点滴滴的变化，我将一次次自豪地俯瞰，机翼之下，日新月异的连城，

——本文节选自邱德昌主编《时光不老》

邱德昌简介

龙岩市新罗区旅游局党组书记、局长，系中国楹联学会会员、中国散文诗作家协会常务理事、福建省作协会员、龙岩市作协副主席、新罗区作协主席、新罗区作协主席。著有诗集《过去的好时光》《渡口》《山水性灵》，诗文评论集《山水知音》，长篇小说《采茶灯传奇》《郭公传奇》（获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2015优秀网络原创作品推介榜第10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