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坝小城之夜

大概是1985年，村里的主线接通了变压器。父亲收藏了很久的电线和灯泡终于派上了用场，仗着自己捣鼓电池和手电筒...



大概是1985年，村里的主线接通了变压器。父亲收藏了很久的电线和灯泡终于派上了用场，仗着自己捣鼓电池和手电筒上小灯泡的经验，我愣是折腾了半天把家里的电灯点亮了，那一夜，我盯着明亮的电灯久久不能入眠。



这一刻我们已经期盼了太久。

之前家里一直用马灯，马灯最大的好处是防风效果比较好，但每次点灯要按下那个该死的灯罩杆把玻璃灯罩升起，很是费劲。一个马灯挂在树上，勤劳的村民晚上就可以剥花生剥玉米什么，还有缺水的春夏季可以提着马灯给干渴的水稻放水。遇到狂风暴雨马灯就抓瞎了，不仅会被风吹灭，被雨水浇灭，烧烫的玻璃灯罩遇到冰冷的雨水甚至会爆裂。所以这样的夜晚很多时候只能用手电筒，手电筒最麻烦的是小灯珠会坏，不过聪明的人们自然想到在手电筒屁股后面卡上一个备用。只是像我这样的孩子经常乘大人不注意会把灯珠取出来拿去“做实验”，好几次家里人因为手电筒小灯泡坏了没有备用的被浇成落汤鸡，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泥泞回家，为此经常挨骂，不过骂过之后仍乐此不疲。



马灯要用煤油，离我们村三四公里远的大队有个购销店，很喜欢大人给我钱去买煤油。每次去都能喝点汽水，有时可以顺便买几个水果糖。喝完了汽水打着隔趴在玻璃柜台上，看着购销员熟练地用提子漏斗灌油，闻着糖果煤油布料等混合的气味觉得心旷神怡的。计划经济时代什么都缺，但是闻着和家里不一样的气味就觉得新鲜，甚至煤油味也觉得那么亲切。虽然有了煤油，但是有时可能脱销或者不凑巧正好没时间去买，顺便可能要买点蜡烛以备不时之需。点蜡烛在我看来是比较奢侈浪费的了。小孩喜欢玩剩下的蜡烛，用半截粉笔蘸上烧化了的蜡油，一点就着了，粉笔成了灯芯。不过小孩子瞌睡大，有时点着这样的灯睡着了麻烦就大了。有次我就把自己的枕头被子烧着了，做梦遇火灾自己陷身一片火海，一惊吓醒过来发现被子垫单烧了很大的一个洞，整个屋子浓烟滚滚的，扑灭了大火用一些布料填充了仍然逃不过大人法眼，为此被父亲狠狠批了一顿，想想都心有余悸。



农忙季节马灯大人都提着出去干活了，家里自然不能没有照明了。除了蜡烛之外，用得最多的还有煤油灯。看大人做过一次自己也就会做了，一个金属的瓶盖比如汽水瓶盖，中间用钉子钻个孔，插上粗细合适的棉质灯芯（生活那么贫困的年月，几乎就没见过化纤之类的布料和线），插在洗净晾干灌满煤油的墨水瓶上，一个煤油灯就做成了。煤油虽然也可以罩上灯罩，但抗风性仍然很差，有点风就不能开门开窗。煤油的烟很大，如果点的时间过长第二天鼻子上都是黑黑的烟尘。而煤石灯（煤石学名电石，本地俗称）就没有这个问题。煤气灯分上下层，上层注水，下层放煤石，上下层之间有个控制水滴大小的旋钮，水滴多水和煤石反应的速度快，产生的气体多，火苗就大，金属出气口的通道一般都比较细。这样的灯抗风性比煤油灯大，比马灯小，风不是很大的时候晚上就可以提着去沟头田脑河边捉鱼啊、黄鳝泥鳅啊、青蛙什么的了。电石不容易买到，所以煤石灯用得也不多。遇到婚丧嫁娶比较大的场面，马灯显然是应付不了场面了。这时候大多用汽灯。汽灯有一个很大的装煤油的底座，通过打气筒给煤油加压，强劲的煤油喷射到一个扎在耐火石棉的灯头上，灯头上有个供点燃的纱罩上，能发出耀眼的白光。农村婚宴之后跳脚，村里几乎所有的青壮年小孩都围着汽灯跟着笛子三弦唢呐狂欢，这时候应该是整个村里最快乐的时光了。小孩就喜欢这样热热闹闹的气氛，乘这时候穿梭在人群里打闹，还有水米线等夜宵吃。村里还有夜校，烧汽灯扫盲培训，我们也很爱去，不过不是去学习，而是去玩，去跳脚。没电的农村文化生活尤其贫乏，校办小学唯一的一个老师上着四个年级复式班的课，也兼夜校文化扫盲的课。朗读的时候我们声音特别大，以此证明我们已经学过。教唱歌比较受欢迎，上完扫盲课照例是跳脚，校园里全是我们自己栽种的芭蕉树，在明亮的汽灯下在芭蕉林间翩翩起舞的感觉真的很特别，现在已然没有了这样的气氛，但是我们却有更美的灯光可以看。顾城诗：“黑夜给了我很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在暗夜里的灯光不仅能照明道路，更能照亮我们的理想和信念。



在冰天雪地的庐山牯岭镇，我独自一人夜游。踩着嘎吱嘎吱的积雪，看着星星点点的灯火，我想到了无数的先贤哲人，他们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无论居庙堂之高还是处江湖之远，他们都以天下为己任，胸怀人民疾苦，很多文人雅士因为时运不济纷纷隐居山林，庐山就有很多隐居的名士，或许这些若隐若现的万家灯火就是他们的眼睛在注视着我们，让寒冷的夜多了些许的温暖，庐山的夜让我沉思，让我回味，让我重新思考人生的意义。第一次去北京是夜里，机舱里很明亮而夜空很黑，什么也看不见，让人昏昏欲睡，就在飞机几次能感觉到明显下降的时候，满世界的灯火让我精神一抖，睡意全无。目之所及全是灯光，车灯汇成了流动的海洋，黄色的、蓝色的、紫色的路灯密密麻麻，恍若人间仙境。随着飞机的下降，灯光越来越亮，让我一阵眩晕。北京，我来了！我终于在晚上见证了你辉煌灿烂的美！



北京是小时候最想去的地方，因为它是首都，是我们小时候的理想和信念。有了北京之夜的体验，我以为以后再看别的夜景我再也不会激动了，就像走过了千山万水的人不会轻易再为一个别致的景观而激动。但是我错了。在元谋生活了四十余载，我是第一次被元谋的夜景打动。



拍夜景自然要站得高才能看得远，我们只能动用无人机。随着飞机徐徐升空，凤凰湖在无数的灯光映照下显示出了小城独特的美。广场上随着音乐翩翩起舞的，年轻人跳韵律操，年纪稍微大点的跳广场舞，跳脚的多是老年人和少数民族，孩子们则在广场上穿梭，在喷泉边玩水，让我想起来小时候在老家的快乐时光。无人机越升越高，凤凰湖的水在灯光映衬下更美，水和灯、灯和人、人和景融为一体。微风轻拂水面波光粼粼，灯光在湖面上被揉碎了，宛如金币洒落一地，又如夜空中无数星辰，闪闪眨着眼睛。静静的是路灯，棕榈树，动的是人，是湖水，动静之间让人感觉生命之美。高速公路上的车流欢快地前行，人在齐整地舞动，一切都是那么灵动，一切都是那么和谐。

龙川江两岸的休闲长廊也有很多人，在明亮的灯光下就着一地春风，有的的在散步锻炼，有的在休息闲聊，灯影草树映照在江面上，又一派和谐动人的场景。水吧一条街和烧烤城的生意很火，年轻的情侣就着一个温馨的蜡烛灯在窃窃私语，三五成群的亲朋好友围坐一个小方桌大快朵颐，偶尔一阵爽朗的笑声引得周边的人纷纷侧目，自觉音量过大的人害羞地压低声音……火车即将达到元谋，一看到这些熟悉的灯光就觉得温馨，肚子也就饿了。

菜季蔬菜批发交易市场的也通宵亮着，四面八方的菜农菜商云集元谋，新鲜是蔬菜水果在经过挑拣包装后从这里发往全国一百多个大中城市甚至走向世界……

无数的灯光，无数的人，汇聚成元谋最美的夜景。成群结队的燕子也不甘寂寞，傍晚前就吵吵嚷嚷纷纷落脚电线，静静欣赏元谋美妙的夜晚。当明天曙光初露，它们就像辛勤的元谋人一样，迎接新的一天到来。

要看一个城市的活力，最直观的便是看夜景。如果说庐山夜景是空灵寂静的，北京的夜景则是热闹而繁华的，而元谋的夜晚是充满活力的，正如开拓创新、和谐奋进的元谋人民一样。（图/文 起泽云 李存有）

责编：张龙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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