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天地• 原创】海饼干:海饼干诗歌

 

海饼干:海饼干诗歌...



2017-01-20 

原创·诗歌
海饼干诗歌
作者简介:海饼干,本名孙艳萍,女,生于1977年。有诗发在《诗选刊》《诗歌月刊》《中国诗歌》《诗潮》《安徽文学》《扬子江诗刊》《山东文学》等刊物。现居马鞍山,在马鞍山市辖区文化部门从事文艺创作工作,马鞍山市文学院中青年签约作家。



这里是雨山
和其它阴雨天一样

地面湿滑,像山妖的黑舌头

人声稀少,琴声穿透叶片

滚过我的额头,仿佛有鸟,在音乐里拍动翅膀

其实,在树林里,家雀细碎的叫声

正顺着树根爬到树冠,然后再滑下来——

它们是这里的主人。我沿九号登山道

向上爬,在山顶,工厂

发出老人般的喘息,老年斑过早地

贴在工业化的标签上,“它即将改变”

一个声音告诉我。环顾四周,藤蔓

如绿女巫的魔法涌上来

紧紧缠绕住冬天、树木、石头

和我的手臂

 在文化馆
静寂中

你听到针一般的鸣叫插进

耳朵。那么尖锐,仿佛异物突然

冲进旋转的风扇

可其他人听不见,他们

正盯着手机屏幕,沉浸在另一种认知里

你放下翻动的书,一只甲壳虫

在桌子上旋转,快速地

显然失去了方向,你看着

其他人的脸,看着它厚重的盔甲

在这个夏天,有什么比裹紧自己

更让人迷失的呢

 现  实
这里是冰冷的

利益分割地,人们脸上铺满的

笑容是大厅的红毯,能遮盖瑕疵、真实

谎言般光滑

摄影家把雕饰的画面

装进镜头,画家把画笔裱在画框里

但思想去了哪里?你的、我的

他们的

服务系统完备,菜单

是固定的。有人问:“能确定吃下的

都滋养灵魂吗?”“那做不到”

一个饿着肚子的服务员

疲倦地说

被一种声音刺痛
人们在大声争论

为了利益的项圈套在谁的脖子上

而你却听到另一种声音——

一枚针落在地上

它站起来,对准你的脚踝

狠狠地刺下去,你尝试躲避它,但它那

尖锐的身体,却又要穿过你

狭窄的耳道

你伸出手,试图抓住它

但它像抹了松子油的门快速挪动

你还没来得及拦住它

就听到一个声音

落到另一个声音上,它们相互滚动

像沉重的轴承,拉动着整个世界

滑向深渊。

六月的清晨
你早早醒来,也许从

一截噩梦中或听见了低音的鸟鸣

啾啾地唱,它们——

那些再普通不过的棕色

花斑纹路的

鸟儿,在做什么?闲聊?

也许在商量怎样生存。一堆烂木头能给出

答案吗?有肥大的虫子,但它们没有喙

那长而尖利的武器

它们一无所长,和你一样

仿佛永远被世界忽略的生物、透明人,但你们

却能听见大地疼痛的呻吟

在中秋的月光下
没有一个吻会在

月光下死亡,它那么温和、美好

人们追逐它的形状,为它写诗、饮酒

对影成三人。

可被绑架的团圆

是个多荒谬的词啊,它鼓起的皮囊

被人填满谎言、假象、虚伪的颂词。

他们并不相信自己

但却希望月亮相信、风相信

孤单的老人相信。但你看到,在月亮的注视下

他们体内泛出的蓝盈盈的

光了吗?

八月的最后一个夜晚
八月如饱满的浆果

被我吞下又吐出,我得到了什么?田野里

风孤独地游荡,得到和失去的事物

都消失了

年轻的女人和养老院的老人

似乎也没什么不同,人们不再感叹光阴短暂

没带我们领略过多,其实风从哪来,你也带不走

一片落叶

当你懂得这些

才能像孩子般献出爱,千万别像

索马里海盗一样思考,你看,海水里漂浮的欲望

多像泄露的机油,在阳光下

闪着诡异的光

十二月最后一天
神俯下身,你嗅到了

自己的气味,但你仍对着高处祈祷

教堂点亮柔和的光,蜡烛在人们手中自然生长

仿佛神圣的事物正进入他们

你看见:分居多年的妻子

坐在死者面前,人们在她脸上涂抹哀伤

儿子年少,谁也看不清

她戴黑纱的脸,但眉头间深锁的结

散开,她盯着

丈夫合上的眼睛——

那么陌生,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拿起一块白布

仿佛一个胜利者,再次将婚姻

拴在腰上

某一天
一种不安的烟雾被点燃

但她并没觉察到,她只是揉着酸痛的背

在潮湿的春天里

这样就像翻动要发芽的土豆

但有一刻,她隐约听到了母亲的叹息,虽然隔着

那么多山和溪流

她还是听见了,那沉重的喘息

且这喘息越来越重,她感觉正被这喘息一点点

压垮,就像穿着铁鞋子迷失在

荆棘丛林

 
在秀山湖
你看到了湖的边缘

是吗?就像故乡的海和眼中的万物

你知道所有事物,都有边缘

或说尽头

无论它凹凸不平、光滑

还是糟糕地急待解决。你看着风拽着

水奔跑,纸鸢缓慢游移,在空中,它多像

没有根的人

你蹲下,水草向上

涌动,仿佛一个人专注地剥开,洋葱的心

“那么倔强”,曾有人愤愤地

谈论你

你把丑陋的

多腿虫推进湖水,安静地

看它挣扎、扭动、漂走,像你一样

身不由己

与己书
你忘记生的日子,去工作

像赶赴重要的约会,金河口咧开丑陋的

嘴巴,贪婪地与你对视

阴暗的人

给你留下杂物或别的

像牛的排泄物。你一个人点蜡烛

吹灭、想妈妈,现实像许愿树般堆满房间

你看着木讷的自己

人们眼中的诗人、独行者、尚未

凋谢的女人。你给自己梳辫子,两根

如铃铛般挂在胸前,你捏着它们,仿佛潜伏的童真

突然充满你的身体。

一只臆想的猫
此刻它正蹲在窗口的一角

像个客人般矜持,当然,也可以看做冷漠

但偶尔,它也会表达亲昵

譬如对毛线团或主人

臆想出的

另一只猫

那只猫比它柔软,大部分时间她都

蜷缩在自己怀里,她知道怎样更暖和,当然

也知道怎样保持

高贵的姿态

我是说此刻它们甜如蜜糖的气味

正堂皇地穿过我的嗅觉,我似乎嗅到了一切

但也许还有别的东西藏在

我未知的地方



创作谈:
写诗是一种修行
海饼干


自再次拿起笔在新浪习诗到如今已是第七年,生活还在继续,是的,只要生活还在继续,我就有理由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曾有人问我:“还写诗吗?”我回的很干脆:“只要我还活着。”

其实在诗歌这条路上,我从没有如我欣赏的那些垮掉派的作家一样表现出大胆又放纵的写作态度。当然,我对诗歌的认知是不断变化的,这和打开一个过度包装礼物的过程差不多,当包装纸被层层剥开,就像我的诗歌语言从华丽到质朴,从空洞表达到自我思考的抒发。其实一直以来,写诗于我都是条荆棘丛生却又乐趣无穷的路,诗歌是小众的,其中的痛苦和对自我的纠缠让我从不规劝人写诗。



随着对诗歌认知不断变化,我越来越理性看待如何写诗,研习诗歌技巧,丰富阅读视野,学习哲学、美学、音乐、文学等学科,随着对许多艺术门类的了解,更觉“艺术是相通的”,它们丰富了我的诗歌。

我认为敏感的捕捉、丰富的想象、细微的观察和对自然世界的热爱,是诗人不断写作的源泉。在技巧上,我喜欢克制的表达,注重诗歌的音乐性和语言的陌生化处理,并认为现代诗音乐性的把握是内在的,没有如古体诗般有固定的模式,这种把握全赖平日对诗歌技巧的掌握。同时,在写作中思考人生、生活、死亡的关系和意义,深信表达习惯和审美能力息息相关,也是在一个漫长的周期里不断学习的结果。

写诗需要不断学习,且没有所谓尽头,在一定时间里,被瓶颈制肘是正常的,但等待突破有时很漫长,即便如此,我也会耐心等,像农民等待收成一样。



写作中,读诗可以激发灵感,它使诗人不会对语言陌生。练笔的诗不一定好,但它是语言训练。写诗越久,我越不赞成大量写,一是难保证质量,其次是无真挚情感如流水般流出的文字难有质量可言,当然,并不是多就不好,亦不能一概而论。

诗歌的魅力也在于它铸就了不同的诗人,托马斯·特朗斯特罗姆、玛丽·奥利弗、罗伯特·勃莱、菲利普·拉金……他们浩如繁星,却又各具魅力,让我仰视,我也要求自己有个人风格。从思想上,我警惕小情调,警惕文字游戏式的诗歌,它们既不感人也无思想性可言。

我喜欢从现实生活中跳脱出来,再观察它,观察自然世界,以旁观者的身分,这其中的乐趣是语言难以描述的,而浮躁与焦虑,这些我在现实中产生的病症,也通过写诗,安静了下来,让我受益良多。

写诗之于我除了综上所述,亦是对真诚的追求和对虚伪讥讽的过程。当然,它还是一条自我修行的路,沿着这条路不断前进或流连都让我受益,诗歌不是我的信仰,但我要像对待信仰般热爱它。

一株兰草摇曳生香
——读海饼干的诗歌
诗玉坤
写诗是需要天赋的,海饼干天定为诗而生。深透的感受力,敏感、细腻的内心,广泛阅读的知识储备,使她的诗歌创作一开始就具有一种高度。

在诗歌的整体架构上,海饼干的诗创设了一种极具个性化的第二人称话语方式。在她的诗中,主体在场却退隐幕后,或者被有意遮蔽;客体的“你”从内心出场,又诗意返回。诗人好像在和灵魂对话。这种奇妙的“移化”转换,使她的诗拥有了一种耐人咀嚼的诗性和意味,并生成很好的感染力量。



试举海饼干的《在秀山湖》为例。诗人借用第二人称的“你”来代替自己显身。这个特意拟设的“你”,跟随着隐身的自己以摄像录影的形式活动,表达“我”对社会、人生、事物的看法。在诗中“你”“看到湖的边缘”,看到“拽着水奔跑的风”,看见“空中缓慢游移的纸鸢”,“你”代替“我”把“身不由己”的“多腿虫推进湖水”。这是一种新颖的创设,在这里,灵魂从肉身出走,灵通天地万物。“你”的所作,本质上仍是“我”的所为。正如艾略特所言,“诗只是一种意念的音乐”,“诗人借此同自己说话”。

客观地说,在叙事性文学作品中极少运用第二人称的叙述方式,诗歌亦是如此。海饼干敢于冒险,她打破传统写作习惯,大胆寻找属于自己的表达方式,并付诸实践。这种极具个性化的写作,使她的诗充满惊奇,收获意外。



在这里我还想谈及海饼干诗歌的另一特点,就语言风格而言,海饼干的诗歌轻柔、恬淡、安和,不激烈有静气。诗人从最真切的感受出发,捕捉感动她的生活细节入诗。比如,《与己书》里童趣十足给自己梳辫子的女诗人;《一只臆想的猫》中对毛线团表达亲昵的猫;《在文化馆》桌子上旋转的一只甲壳虫;这些细节无不传递出某种生活中的温馨感,散射出一种内美安和的气息。海饼干语调亲切,神气闲定,安静的词语下,是一颗沉静的诗性之心。



修辞总给诗歌带来不可言说的语言之美。出色的语言驾驭能力,娴熟的修辞技巧,是我读海饼干诗歌的又一印象。 隐喻是海饼干最长于使用的技巧之一。仍看《在秀山湖》,在这首诗里,纸鸢、多腿虫的物象便得到了隐喻化的处理。纸鸢被比喻为没有根的人,可引申为没有故乡的人,还可进一步解读为没有精神家园的人。同样,多腿虫的物象,则成为弱小和地位低微者的象征。他们在命运面前身不由己,无力挣扎,只能随生活的湖水无助飘零,但“倔强”的他们并不屈从于命运,一直表现出“扭动”的抗争。

生活中的海饼干沉静、干净,执著于书本,不为物俗所扰,对诗歌有种宗教般的热爱,词语奔走之间,如一株兰草摇曳生香。

(全文发表于2017年第3期《作家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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