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天地• 原创】苍耳:苏元凤

 

苍耳·苏元凤...



2016-03-10 

原创·小说
苏元凤
苍 耳
镇子很小,就百十米的样子。青石板铺就的街面,中间凸,两边凹,成个弓型,利于雨天的积水从两边流走。屋子多是老屋,木质门窗,顶是用一种当地产的黑色小脊瓦盖的。这些老屋都是祖上传下来的,有的大概曾经富裕过一方,那屋子便造得高高大大,很有气势,顶层往往还有个阁楼,能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上去。院子里倚着墙角多半生着棵古槐,夏季能遮一院荫凉,如果是秋天,阳光从高高的砖墙投进来,透过槐树的枝桠,院子里便满是斑斑驳驳的影子了。街上的噪音隔着高墙传过来,渺渺地,好像离了很远。

镇头有所小学,校园里植满了高大粗壮的白杨,整个校舍隐在一大片苍翠中间。每天清晨,从那里传来小孩子们清脆亮丽的朗诵声,在清晨的薄雾中湮散开来,逢了这时,镇上的老太太便眯了眼笑,一准是想起学堂里伶俐可爱的小孙孙了。

这是五月底的一天,小学老师苏元凤从镇头走来。她不时伸出衣袖揩揩额上渗出的一些细密的汗珠,虽然还没到夏天,可天气确实够热的了,况且又赶了那么远的路。镇上的青石板路不利于她行走,她不怨自己的高跟鞋,倒讨嫌起脚底下的这条老路来。它的凸凹不平自不必说了,大概是经过多年雨水的冲刷,石板之间粘连不牢的碎石渣滓也随着雨水流走了,因此,青石板间往往留有许多裂隙,而那些裂隙又偏偏爱咬人的鞋跟,这就不由不让苏元凤生起一些恼恨来了。



是下午三点多钟的样子,小学校里的高音喇叭在播着一首曲子。校园里嘈嘈杂杂的。苏元凤想,那一定是黄老师在给学生们排练节目。往年一到儿童节,排练节目的工作自然是少不了她苏元凤的,早早地,苏元凤便让体育老师小李帮她把钢琴搬到树下,让孩子们排好队,然后在她的伴奏下唱歌或跳舞。现在到了县城小学,她倒省了这份心,因为县里的小学有着专门的音乐老师,而不必让她这个半瓶醋在那瞎捣鼓了。确实,在白水乡小学,什么事情都好凑合,不像县城小学那么正规。到如今,全校上下除了宋校长外,连一个国家正式教师都没有,今年好不容易分到一个转正指标,还不知道要争出个什么样子出来。

想到这里,苏元凤不由得有些庆幸自个了,当然,如果不是因为舅舅,她是不会有今天的。舅舅先前在县城中学教书,三年前调到了县教委,没过半年,便将苏元凤从白水乡小学调到县中心小学。县中心小学离白水乡很远,苏元凤每天下班回家都要走好些路。那儿的教师都是从正规的师范学校分去的,苏元凤觉得自己只是个民办教师,怕被人看不起,还不如呆在白水乡小学自在,因此,一开始心中还不大情愿。舅舅说,以后你会晓得好处的。果然,没过多久,转正指标下来了,整个中心小学旮旮旯旯搜遍了,才两个民办的,转正指标自然而然地落到了苏元凤头上。苏元凤这才体会到来县中心小学的好处,一想起那些在白水乡教了半辈子书的同事们到如今还是民办的,苏元凤不由得就感叹起县城和乡下的差别来。

那些白水乡小学的同事们知道她转正了,心中不知生出多少羡慕来,都说苏元凤命好,说她生来就是有福分的人。苏元凤心中乐滋滋的,可她知道不能就此松懈,让人以为自己全凭有个舅舅做靠山,相反,如果今后的工作做不好,不要说被别人看不起,连舅舅脸上也会无光的。为此,她变得更加勤奋,兢兢业业地教书。结果还真出了些成果,先是她教的班级里的学生在地区里一次数学竞赛中获了奖,继而,班级在期末时还被评上了先进班。不到两年,苏元凤便当上了三年级一班的班主任,现在同学校里其他教师走在一起,苏元凤再也没有低人一等的感觉了。

来到村上时,前面一个人背着个碎花包裹正低着头闷闷地走着,及至到跟前,苏元凤才认出是村上代销店里的桂花。桂花走得正急,没料到前面突然杵了个人,慌慌地抬起头来,看清是苏元凤,桂花莫名其妙地嗫嚅了一阵,仿佛很不情愿地叫了声“元凤姐”,然后又低了头走。不知是因为走得急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苏元凤感觉桂花的脸涨得通红。她默默地注视着桂花的背影,竟呆呆地想了会心思。



这桂花怕也有二十五六了,却至今不慌着找婆家,整日只顾做生意挣钱,是个挺能吃苦的女人。身材矮矮胖胖的,水色倒极好,整天红着个脸儿,衣着上也不甚讲究,敞着个怀,一双丰硕的奶子在罩衫后晃晃悠悠的,不知招来多少后生的色眼。桂花所以尊喊苏元凤一声,多半是缘着她的丈夫贵友。他们自小是邻居,两家相处得特别熟络。平常贵友同她也挺随便,在一起瞎开玩笑,只是自从结过婚后,两人才变得生疏了些,也有了些拘束。平常桂花总把贵友叫“哥”,自小叫惯了的,因此,也称呼苏元凤一声“姐”,倒是不大爱和她说话,见了面叫一声,或笑笑,从不与她对视,似乎心中对苏元凤存着些芥蒂似的。

她给苏元凤的感觉总像个谜,苏元凤倒不知哪一点上犯着她了,回去给丈夫说了,贵友笑笑,说,她就是这人,木讷得很。

因此,每逢苏元凤遇及桂花,总要怔怔地犯回神。

苏元凤正在思忖的当口,不妨腿边被什么活物撞了一下,她心下一惊,再看时,见一口黑猪从她身旁窜过,哼哼叫着朝镇上逃,一个人骂骂咧咧地在后面撵。

那人打扮得不伦不类,一副近视眼镜架在鼻梁上,手里拽了根柳条儿,一只裤腿绾至小腿肚,另一只裤脚却耷拉下来了,底下蹬着双黑色皮鞋,鞋帮上粘满了黄泥。

看着这人,苏元凤不由得笑了,脆声地招呼一声“宋校长”。

唤作宋校长的男人停下步子,抬起眼镜瞅瞅她,道:“原来是小苏哩,我当是谁,才回来?”

苏元凤点点头,笑着说:“嫂子到哪去了,让你跑出来撵猪?”

宋校长懊恼地甩了下手中的柳条,道:“又不知跑哪家摸小牌去了,这死婆娘!让猪蹿出栏,跑到菜园去了,拱了好几棵油菜哩!”

说着,一面还用眼去张望猪。

那猪见没人撵上来,又晃晃悠悠地跑到墙角拱起湿泥来了。

宋校长瞅瞅苏元凤道:“六·一节到了,你们县城小学有啥安排?”

苏元凤道:“先在电影院搞个汇演,再组织学生去娘娘山踏青。”

宋校长道:“你们城里就是稀奇,那一个野山包子有啥玩头?我们学校里的孩子,放学后谁不到那翻过跟头的。倒是有个洞,里面却也给孩子们拉了好多野屎,走进去就会有一股腥臊味。”



宋校长一面说着,一面皱了皱眉头,似乎就闻到了那洞里的臭味似的。接着,他又说:“先前你在,六·一节好歹还能对付一阵子,可现在倒好,黄淑琴那母鸡嗓子,别指望能教给孩子们什么好歌,乡长还说到时要来看看,到时,别给我丢脸就行了。”

苏元凤知道宋校长正为儿童节汇演烦神,心下也想不出什么话安慰他,便说:“其实,我那时也是瞎折腾,关键倒要看孩子们的领悟力,现在在县城小学,搞节目我都挨不上边呢。”宋校长说:“还是你们县上正规些,还有专职的老师,啥事都让底下人具体办了,校长一人清清闲闲的,哪像我,啥事都得自己操心哩。”

说着,宋校长仿佛想起了什么,问苏元凤道:“最近县里下来转正指标,你们学校几个?”

苏元凤说:“现在还有谁招民办教师?每年师范学校下来的都分不掉,我们学校最后一个民办的也在去年转正了。”

宋校长叹了口气,说:“不公平哩!你们的名额都空着,我们为一个都要争得头破血流。代云英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晓得今年有指标,早早地就缠住我了,说自己家条件差,丈夫又是瘫子,无论如何今年的指标该给她,还好黄淑琴还蒙在鼓里,不然,凭她的教龄,别的老师都比不上她。现在我还得先稳住她,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不然,这儿童节都过不好。”

说这话时,那猪拱泥大概拱得无聊了,又晃晃悠悠地沿墙角走开了。

宋校长眼里瞅着猪,说:“这死东西,又要跑了!”说着,便扬起手中的柳条,提步朝猪撵去。

到家时,贵友正在垒鸡圈,见了苏元凤,好奇地问:“今天咋回来这么早?”

苏元凤说:“马上要过儿童节了,下午两节课没上,忙着排节目呢。”

贵友说:“现在排节目又摊不上你,怎么中午没回来?”

苏元凤说:“开了个会,关于后天组织学生踏青时,班主任要做好哪些工作的事。”

贵友说:“还要踏青?怕不是就和那小子两人吧?”

苏元凤恼道:“你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苏元凤当然知道贵友指的是谁,那是他们学校的图画老师小陈,刚从学校分配没多久,小伙子常常打扮得油光粉面,自认为很有风度,喜欢到处找年轻女教师调笑。起先他还以为苏元凤没结婚,颇追过苏元凤一阵子,让苏元凤把这当作笑话讲给丈夫听了。

从此后,丈夫总爱拿这事编排她,有事无事总要将她与那个姓陈的小子牵扯到一起,让苏元凤恼得不行。

苏元凤进了屋子,看见地上堆着一些蔬菜,还没理干净,便搬张凳子坐下来理。一边对屋外的贵友说:“我同住校的小杨说了,明晚同她挤挤,就不回来了,后天要赶早哩。”

贵友在外面说:“人家已有了相好的,怕不便吧?”

苏元凤说:“相好归相好,学校里是有规定的,晚上九点钟后,男人一律不准进女教师宿舍。”

贵友说:“啥规定不规定的,都那地步了,能熬住?”

苏元凤骂道:“像你!”

贵友说:“你舅舅有那本事,咋不替你弄个宿舍住?免得每天来回要跑十几里路。”

苏元凤说:“真的?这是你说的,赶明儿我就和小杨住了,到时你别猴急急地来找我。”

说着时,贵友一瘸一拐地进了屋子。由于两手上粘满了湿泥,他用胳膊蹭了蹭额上的汗,说:“我倒没什么,就怕你嫌弃我这个瘸子,明着住校,暗地里会男人呢!”

苏元凤恼道:“你又来了!我啥时嫌你瘸了?讲着讲着又讲到上头去了,何况你那点毛病,要不注意几乎就看不出呢。”

贵友先前腿是好的,他在乡上砖瓦厂上班。三年前随拖拉机到外地拉砖时,从拖拉机上摔了下来,恰巧跌到路边的一个土沟里,把腿给跌坏了。



从前贵友总是有说有笑,很开朗。可自从腿跌坏后,他的脾性就变了,虽然苏元凤从不提他的腿,可他总觉得这是他的心病。加之苏元凤又转了国家正式教师,成了个吃公家饭的人,因此心中存了些自卑。有时他就故意将自己说得一无是处,说自己是个瘸子,说苏元凤嫁了他真是不应该等等,让苏元凤听着觉得心烦。

贵友同苏元凤谈恋爱那阵子,苏元凤还在白水乡小学当民办教师。从结婚到现在已经过去四个年头了,双方相处得都挺和睦。结婚时双方父母也没多大意见,度蜜月那阵子,苏元凤特意和贵友上了趟县城舅舅家。舅舅还和贵友拉了好长一阵家常,只是舅母似乎对贵友有些看不上眼,也许是嫌弃他是个农村人,乡里乡气的。况且舅母恰恰又是个凡事都挂上脸的人,因此,在言语间便显出些轻慢的意思,弄得贵友心中一直都不顺畅。回来同苏元凤说,下次再也不上你那个县城舅舅家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奇怪的是,贵友同苏元凤结婚那么长时间,却没有看出苏元凤身上有什么反应。贵友急了,好说歹说拉苏元凤上了一趟医院,检查结果出来,苏元凤根本没什么毛病,问题倒是出在贵友身上了。弄的贵友好一阵难堪,私下里憋了一肚子气。贵友想,自己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处处都给苏元凤比下去了。

因此,表面上他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暗地里倒着实有些恼恨起苏元凤来了。他怕苏元凤会笑话他,而苏元凤恰恰从不声张,处处都显得小心谨慎,也没拿他身上的毛病来挤兑他,仿佛根本就不在意似的。然而,这还是让贵友感觉不舒服,苏元凤越是这样,他越觉得苏元凤是装出来的。

一宿无话,第二天赶早,苏元凤便去了学校。校园里闹哄哄的。操场上这儿一堆、那儿一堆聚集着各个班级的孩子。男孩子们穿着鲜艳的运动衫,系着红领巾,脚上穿着白色跑鞋,一个个显得兴奋异常;女孩子穿着花花绿绿的裙子,辫子上系着大蝴蝶结,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像一群小雀子似的吵个不停。

苏元凤找到了小杨,说晚上要和她挤挤,就不想回去了。小杨满口答应了,而且满心欢喜地说,她一个人住早就厌烦了,正愁晚上没有个说话的呢。

苏元凤和小杨说妥之后,便赶到班级里,将明天的活动安排都布置妥当,忙活了足足一个上午。



下午吃过中饭后,苏元凤在教研室时,忽然觉得身子有些不舒服,而且小腹还有些隐隐作痛。她预感有些不妙,急急上了趟厕所,果然,她身上来了。苏元凤算了下日子,比以前提前了整整五天。苏元凤觉得很懊恼,从厕所出来后,她到学校外面的商店里买了包卫生巾,赶到小杨宿舍换上。原指望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可休息了一段时间后,小腹上的痛感渐渐变得强烈起来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你说让人烦不烦躁?如果这种情况延续到明天,事情可就有些难办了。

在小杨床上躺了两个多小时,苏元凤感到这样不是个事情。趁着学校还未放学,她得去找校长说,也好让校长早有个安排。

苏元凤正要走出宿舍时,正赶上小杨哼着歌进来。看着苏元凤捂着小肚子,小杨问,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苏元凤将身上来了的事情告诉了小杨。小杨说,这样吧,你先在床上躺着,我去校长那替你请假。苏元凤说就怕校长临时找不着人替她。小杨说,不就那几十个小学生嘛,我明天替你带就是了,再说还有小陈哩,总不能让你这个样子还要跟去。

苏元凤感激地朝她笑笑,说:“真麻烦你了。”“小事情嘛!”小杨说,“包在我身上了!”说着,带上门出去了。

苏元凤觉得身子异常疲乏,在床上躺了一会,自然而然地眼睛就闭了起来。



等苏元凤醒来时,天色已经黑了。她觉得肚子上的痛感减轻了许多。宿舍里传来一股煮面条的气味。过了一会,小杨给她端来一碗鸡蛋面。苏元凤问小杨假请得怎么样。小杨说,已经跟校长讲好了,明天你就安心地养身子吧。又问她现在觉得怎么样。肚子还疼不疼。苏元凤说好多了,自己就这毛病,每次身上来了小肚子就痛得要命。小杨说,其实以前她也有过这种情况,那滋味是不好受。

两人吃了饭,躺在床上说了些话。小杨给她讲了些她对象的事情,还不到九点钟,就熄灯睡觉了,明天早上她还要起早。由于中午睡了一觉,苏元凤的脑子变清醒了,再加上小肚子时有时无的痛感,她一时却睡不着了,脑子便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平常苏元凤从没有在外面过过夜,一下子还不太习惯。她不知道贵友现在睡了没有,想到以前每次到她身子不方便的那几天,贵友都把她照顾得好好的,不让她吃生东西,又不许她碰凉水,什么事情都抢着帮她做,生怕把她累着、冻着似的。想着想着,她就觉得心里难受起来,就想立刻回到家里,回到贵友身边去。

她觉得自己真没出息,才在外面住一夜,心里又恋着家了,还讲要一间宿舍哩,到时候不要讲贵友,恐怕倒是她自己首先忍不住要往回跑哩!

苏元凤搞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才睡着的。第二天一睁开眼睛,她发觉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小杨不在宿舍里,她大概已经走了。眼睛睁开后,苏元凤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发觉小肚子居然也不疼了。她跑到厕所里重新换了条卫生巾,然后又把脸洗了,把头梳好,接下来她就呆不住了,一夜没回家,她心里急得什么似的。

出了学校,她拐上县城的大路,路上有几个妇女在扫着马路。天还早呢,许多人还窝在被筒里睡大觉,就几个贩蔬菜的人推着板车在大街上走。

苏元凤走得很急,不晓得什么回事,她就想早点到家,这么远的路居然不通个车子,苏元凤想想就觉得来气,光是每天在路上来回就要花个把小时。这样想着时,身后却真的来了一辆柴油车,喀啦喀啦的。苏元凤回过头来,看到是邻村贩蔬菜的根生。根生也看到她了,把车子停在了她身边,说:“苏老师,上来,我带你一截。”等苏元凤在座位上坐好,根生说:“苏老师,大清早的怎么往家跑哩?”“学校放假了,昨晚在学校住了一晚,一大早就想回家了。”

一路上,苏元凤同根生拉着呱,问了问他儿子学习的情况,先前,她带过他儿子的。

根生一路上尽数落着儿子,说儿子的种种不是,“我是没办法对他了,这小家伙,打死了也没有用。”

“小孩子关键还是要靠教育,光打也不是个办法哩。”苏元凤说。

“有什么办法哩!你讲他又不听!”根生说。

苏元凤下了车,向根生道了谢,拐上了通向自家的小路。

村子里还没什么人,家家的门都还关着,一些鸡在笼子里不耐烦地啼着,在唤主人快放它们出来呢。



苏元凤进了自家院子,她看到卧室里的窗帘拉着,贵友肯定还在睡大觉哩!他肯定想不到她这么一大早就跑回家来了。莫名其妙的,苏元凤感到有些兴奋,平常天天上课教书,忙得很,平白无故地多出一天空闲时间,她要好好的在家陪陪丈夫。

苏元凤不想把贵友吵醒,轻手轻脚地把门打开,朝房间里走。走到房门口时,苏元凤一下子怔住了,她的脑子“嗡”地响了一声!因为,她看见床上躺着两个人,男的当然是贵友,那个女的,居然是桂花!苏元凤仿佛突然闯错了房间似的,有些害怕地把身子缩了回来。她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办,她慌慌张张地从屋子里退出来,重新按来路往回走,她心里乱成了一团。

一口气走到村边的一个草堆旁,她才停下来。终于,她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她怎么也没想到贵友能做出这个事情来,她想,结婚这么多年来,我苏元凤哪一点对不住你贵友了?你却这个样子对我。怪不得桂花每次见到我都有些不对头,原来你们暗地里早就有这一手了,可惜我苏元凤还一直蒙在鼓里。平常你对我那个样子,原来都是装出来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哩!

哭了一阵,把事情的前前后后想了一阵,苏元凤的脑子清醒了一些。她看见村头已经有人在走动了,她怕自己这个样子被人看到,想想又没地方去,索性又拐上了回县城的大路。

大路上,晨雾已经渐渐消散了,也出现了三三两两的行人。苏元凤怕被熟人看出她刚刚哭过的样子,一路上只顾低着头走,一面在心里胡乱想着:不管从哪方面说,自己也比那桂花强出了许多,可贵友不跟别人,偏偏要跟这桂花做了那事。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头绪,又回忆起先前贵友对自己的种种体贴、恩爱,心里禁不住又一阵发酸,刚刚抹去的泪水又忽悠一下蒙上了双眼。

一直过了白水镇的那座石桥,苏元凤才回过头来朝村子里望望,她发觉那里已经晃动着许多人影,而清晨每家每户发出的嘈杂声也渺渺地传到自己耳朵里来,只不过因为距离隔得远,听起来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

(全文发表于2016年第11期《作家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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