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新月】安拉的恩赐_【一声一视】

安拉的恩赐王玉萍“是安拉的恩赐啊。”这是老马常挂在口头上的一句话。其实，老马就是个地道的农...

安拉的恩赐

王玉萍

“是安拉的恩赐啊。”这是老马常挂在口头上的一句话。

其实，老马就是个地道的农民，居住的村庄就在回民乡，他与我同是穆斯林，结交已经有四十个年头了，如今，老马这个当年穷得叮当响的家伙竟成了村里的富裕户。人有了钱就底气足，老马当然也不例外，他现在是遇到点什么新鲜事都想要试试，从不甘心落在人后头。

就说四年前的那件事吧。那是一天傍晚，老马两口子来我家串门。说着说着，发现我的外孙儿在里间玩电脑，老马就靠上前去，笑嘻嘻地看着，说他也想玩玩。我那8岁的外孙子游戏打得正在兴趣上，头都没有抬就说：“马姥爷，你又不会玩儿，就一边呆着看呗。马姥爷，键盘你别乱动行不行，马姥爷，叫你别乱动，咋就不听呢？”老马一听不高兴了，脖子一梗：“是安拉的恩赐啊。呵呵，马姥爷是谁，啥东西没见过，过的桥比你娃儿走的路多得多，还有不会的？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故事还挺多。告诉你，马姥爷回去就买一台玩儿。”过后，我也没把这事情往心里记，和小孩子说的玩笑话吗，可没料到老马却当了真。

一天，老马来电话让我去他家。进了门，却看见老马在鼓捣着电脑，好家伙，电脑宽屏带视频，二十多寸大气着呢。一问，花了六千多元。老马的老伴马嫂见到我后，有些不高兴地唠叨着：“你看你看，就显他有两钱儿，六十岁的人了，还想学会这玩意，那洋码码你可认得，趴在上头整个是瞎狗看星星吗，鼓捣了一上午，不是亮了就是黑了，你整出个啥东西来了？一个老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老了老了，还跟个娃娃家斗气哩！我说你呀就是改不掉那乱花钱的嚣张样，动不动就要和别人攀比，亏死人了。哎，老家伙啊老家伙，你倒是能啊咋不能了，我看你是有毛病啊！”

“是安拉的恩赐啊。知道吗，有钱不花丢了白搭。”老马接过话茬，笑着说，“老婆子批评的没错，我是爱花钱，可爱花钱必需得有钱啊，没有钱怎么花？咋说哩，是安拉的恩赐让我的钱包鼓了，是越来越红火的日子让我学会了花钱嚣张，才敢与人攀比的呀！我说兄弟，你听你听，她说我和娃娃斗气哩，和娃娃斗的啥气？我是想，别人能学会电脑，我就也能学会，咋的，明天我就请一个老师来，你说对不对？”

什么对不对？我一愣，忙又心口不一地回答：“对，对，是安拉的恩赐。”

在我的脑海记忆深处，从前的老马就一直在受穷，好像根本就没有过钱，可就是这个从来没有钱的家伙又装不住钱，只要一有钱就想花。但现在仔细想一想，老马可以说是粗中有细，他的钱都花在了刀刃上。

记得在1979年初，我正在上班，老马灰头土脸地来找我。那时，我最怕见到的人恐怕就是他了，他找我不是借钱就是借粮票，或者是要找些旧鞋旧衣服什么的。我想这次也不会例外，可老马并没有上述要求，坐了片刻却说，要让我给他找个搞副业的事干干。他说，现在分田到户的消息传得挺凶，公社、生产队对形势还摸不太准，显得有些乱哄哄的，所以，他便瞅准了这个机会，找了个请假托词哄过生产队长，自己就偷偷地跑出来想搞搞副业。

咳，老马又给我出难题，可想想他家过得那个穷酸难心样，都作为穆斯林兄弟不帮谁帮？我就到处打听，还真打听到了维修铁路要招临时工，活能干半年多，一天工资一元二角。我托了托人，就给老马揽下了这个临时工的差事。

半年下来，老马去掉吃喝还赚了近百元钱，那年月，这些钱在一个贫穷农民手里可不是小数目，想想嘛，当时老马他们生产队一个劳动日，也就是十个工分才合一角一分钱。可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老马没有经过老婆的同意，就自作主张用搞副业的钱买了一台半导体收音机。老马回到家那天，马嫂沉着脸问：“这戏匣子多少钱，咋嚣张的你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敢买？”“是安拉的恩赐啊。八十五元，走后门搞到的。”老马理亏地小声说，“别人用得，我就也用得？”结果，气得马嫂半个月没有和他说话。

事后，老马对我说，不是他爱花钱，他买收音机是想尽快了解当前对农村的政策。他说，听听收音机，了解一下对农村的政策，好有个盼头不是。

马嫂是穷怕了，那时农村的生活还很苦啊，可收音机她还是喜欢听的。老马告诉我，说有了收音机的生活就变得丰富多彩了。早上听新闻，中午讲评书，晚上有戏剧。老婆子听着听着还跟着哼唱呢。记得有一天，老马见到我后，悄悄地说：“是安拉的恩赐啊。收音机里面说，马上就要分田到户了，以后我们农民的日子就瞧好吧。”

我说：“真的。”

“咦，咱啥时候说过瞎话。是安拉的恩赐啊！”

上世纪八十年代，土地已分产到户，农村的政策也很活泛。这使老马如鱼得水，他不听众人劝阻，率先贷了款到外地买回几头奶牛，成了村里第一户养奶牛人。说心里话，开始我也劝他看看形势再说，可事实正如老马说的一样，并没有我想得那么复杂。从那以后，奶牛就成了他们家的小银行，没过几个月，老马手里就有了不少的活泛钱。也从这时候开始，我家就喝上了老马送来的新鲜牛奶，给钱也不要。老马说，是安拉的恩赐啊。以前穷，没少打扰兄弟你，现在咱老马有了奶牛，兄弟你就跟着喝奶吧。

说老实话，那时老马也就是有两个小钱，可这个人哪怕有两个小钱，腰杆子也敢硬呢。见有人买摩托车，他就也要买，马嫂不让，她说，“你这个人有俩钱是不是烧得慌，买摩托还得借多少钱？我看你是闲得慌，闲得慌用头撞墙去。”老马却说：“是安拉的恩赐啊。看着人家骑车进进出出，我就眼气，就忿忿不平，他们买得，我也买得？”

记得在年初，老马卖完牛奶后，就让我张罗着四处给他借钱，拿到钱后就去城里推回来一辆三千多元的轻便踏板摩托车。老马借了几千元钱买摩托的事，在村里好一阵轰动，说什么的都有。接下来的日子，老马便骑着摩托车送牛奶，闲下的时候，还搭载着女儿和马嫂串亲戚。老马对我说：“是安拉的恩赐啊。兄弟，别看我买摩托借了几个钱，可这摩托省了我多少功夫，有这些功夫又能多干多少事？兄弟，你就瞧好吧，照这样下去有好日子过哩。

是安拉的恩赐啊。真的，老马家的日子越过越红火了。老马还完贷款和摩托借债，家里竟然还有了存款，达到了三千多元呢。到了年底，他就去城里抱回来一台十二寸黑白电视机。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这是他们村里的第一台电视机。别看我是个工人，可那时候连我家也没有电视机呀。那天，老马把我也叫到了他们村里。其实，马嫂也早就想买电视，几次，她见到我就说：“过一晌就叫老马去买电视。过年时，你也来我家，咱坐屋里的炕上暖暖和和看电视。”

当天晚上，老马家里就拥进一帮人，都是来看电视的，人太多，房子里挤不下，咋办？老马干脆把电视搬到外面，虽然天气有些冷，可大家的热情却不减。那天正好放的是电视剧《霍元甲》，大家或坐或立地拥在电视机周围，随着电视剧情节的发展，唧唧喳喳地议论。呵，那种感觉真是太好了。

在随后的日子里，老马的奶牛养殖也在发展，才十年的光景，家里的存款就有几万元了，乖乖，万元户呀！他两口子一合计，就又买了彩电和冰箱。送货到门的那天，老马又喊上了我，他说：“是安拉的恩赐啊。以前想只要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没料到，日子会过得这样红火？”马嫂更是乐呵：“老家伙，喝了个三泡台看把你嚣张的。告诉你，咱俩得比着活，好日子还在后面哩。”我临走时，老马拍拍我的肩膀说：“是安拉的恩赐啊。兄弟，用钱就说话，你老哥有钱了。”我看着已经笑眯了眼的老马，心里说这还是那个当年动不动就跟我借两小钱花的老马吗？

如今，牛奶、小母牛、小肥牛成了老马的“支柱产业”，人手不够还雇了几个帮工呢。老马鼓鼓捣捣地还真学会了电脑，电脑也成了老马的一大帮手，各种信息信手拈来，发邮件，上视频，不用出屋就把买卖作了。老马对我说“是安拉的恩赐啊。兄弟，我还有网名了呢，要是不信你就进聊天室、博客看看，那个署名“老马”的在里面闹得邪乎不？

到这时，我才不得不佩服老马了，这老家伙买电脑并不是为了玩儿啊，他紧跟形势还是挺有远见的。

有了钱，老马是不会安生的，这不，今年春天又花了十余万元在村里盖了新楼房，也学城里人搞了个“花园式环境”，淋浴、空调、太阳能什么的一应俱全。那天，老马对前来贺喜的我说：“是安拉的恩赐啊。你经常来我们这里，你看看咱回民乡，再看看咱村里的变化，我真是老来得福喽，日子过得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啊！”

前些日子，老马的女婿要买小轿车，老马女儿不同意，女婿把这事跟老丈人说了。老马对他们两口子说：“是安拉的恩赐啊。买，为啥不买，有了小汽车多方便？要是钱不够，我给你们补上！再者，你们也帮你老爸打听打听，像老爸这样的岁数还让不让考驾照？”

听了这话，老马嫂在一旁笑着对我说：“你看看，你看看，这老家伙当年穷得抽五分钱一盒的经济烟，现在有了两个浪钱，就开始嚣张了，都快不知道自己姓马了。一个六十好几的老农民，养个牛，打个土坷垃就行了，说着说着还要跟女婿去学开汽车哩？汽车可是好开的，老家伙，我告诉你，你就给我老实在家呆着吧！”

“是安拉的恩赐啊。老婆子，不是我嚣张，是好日子给了我花钱嚣张的胆啊！好，好，听你的，在家呆着，在家呆着。”老马嘴上应着，可避过老伴却对女婿说，“是安拉的恩赐啊。别听你妈的，她一个婆娘家知道什么，咱农民咋啦，就不能开上个小汽车亮豁亮豁？告诉你，如果允许，我一定要把驾照考到手。别人开得小汽车，我也开得！”

一年前，我搬迁到了外地，可与老马还保持着联系。前几天，老马的一个电话打了进来，说他过些日子就开着自己的小轿车来看我。

我又惊又喜，忙问道：“你说啥，小车驾照你还真考上了，难不难，小车是啥时买的，多少钱？还有，你在来的时候路上要注意安全啊，几百公里路程，你可能吃得住。”

手机里传出了哈哈大笑的声音：“是安拉的恩赐啊。啊，考上了，考上了，有啥难的，呵呵，小车刚买不久，十七八万，不贵不贵。啥，我说兄弟，你就放心吧，哈哈，我是谁！”

挂了电话，我的心情依旧不能平静。对啊，安拉的恩赐，就是我们穆斯林兄弟的福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