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本无情》：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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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余画家陈科，眼看退休在即，不料却被妻子抛下，另寻新欢去了。撂下陈科不久，前妻舒延经人介绍，与一位中学退休教师搭伴共度晚年。

今年五十九岁的陈科，比妻子大一岁。他们共同生活了三十二年，生下一儿一女。如今已过而立之年的儿子陈大杰，虽没有“立业”，但已经成家，他的儿子如今已经学会了认字。女儿陈超杰，在省城大学毕业后，被东南沿海省的一所中学招录，事业和婚姻、工作和家庭生活环境都还顺心如意。

四年前，超杰已做了一对双胞胎儿子的妈妈。由于家庭拖累大，负担重，加之回娘家的路途遥远，陈超杰十年八载也难回娘家来一次。

陈科和舒延在婚后的三十几年间，尤其在大杰上学以来，虽然对舒延来说是有些度日如年的艰难和辛酸，但怎么说这个家里都还算有些人气。但后来女儿的远嫁异域，儿子的远走他乡不留音讯，只剩下他们老俩口过日子，难免就有些孤单、沉闷甚至凄凉。虽然这种家庭环境对陈科的精神倒没什么大的影响，但对舒延来说就孤独难熬了，简直就像进了地狱。

虽然和众多家庭一样：穷，也常为断粮断柴、缺油少盐，日子过得紧巴而时有争吵、赌气，但这总归物质生活上的困难，过简朴些会挺过去的。但让她感到最要命的是，大杰在上学期间那些年的成长过程中，所走的曲折坎坷之路和最终的前程自毁，着实让舒延撕心裂肺，成为她终生的伤痛。每每回想起那伤心痛肺的一幕幕来，舒延就痛彻心扉，时不时有种生不如死的强烈感觉。

家庭生活熬过一年又一年，终于熬到九十年代后期，日子才算有点好转。这时大杰已出远门打工，于前所忧基本消除。但对于颇有心气的舒延，可并不那么简单。儿子的前途无“粮”，不仅对她是个沉重的精神打击，而且对她对大杰今后做人都是难上加难，处处显得低人一等，时时人前说不起话、抬不起头。

这种境况，若在九十年代中期以前也就罢了，但九十年代后全国大学开始扩招，与大杰年龄差不多的孩子，大都先后考上大学，成为父母脸面上的一道亮丽风景、一张耀眼名片。而自己呢？

至于陈科有没有这种心理她不管，舒延对这种现状的抱憾终生，至死不会改变。按常理，既然木已成舟，认命即可，日子艰难点也过得去。再说了，世间绝不是只有上过大学的人才有存在的价值，才能过上好日子，父母脸上才有光彩，甚至光耀祖宗。

谁料想，舒延却偏偏不这样想。正因她不这样想，才导致三十二年后的今天，好端端一对夫妻说散就散，心牵牵一个妻子说没就没。

退休在即的陈科，为此深深沉浸在悲痛万分的苦水里，始终不能自拔。离异一年来的这些日子里，他深感自己一下子被打入冷宫，神魂被死死钉在暗无天日里，支撑自己头上的那片天轰然坍塌；整日处在孤独、苦闷、忧郁、悲凄、伤痛和煎熬之中，每天还得强打起精神，强撑着身去子上班、上街买菜。回到家却懒得动手做饭，又是倒头便睡，做什么都没心思，也就什么都不想做。直到肚子饿得哇哇大叫、牢骚怨气满腹、恶狠狠大骂起来，他才出门随便买点东西硬塞下肚，应付过去。更是把画画的兴趣和爱好，一股脑儿扔进门背后的垃圾桶里，几乎荡然无存。

自从一年前新的剧烈的心理伤痛找上门来后，陈科思前想后找原因，尤其从自身去找。经过一段时间的深挖细找，终于得到答案：都是自己画画惹的祸。

虽然离异不久后的陈科，奇迹般地开始出现时来运转，开始有了真正的买画者和假借谈论文学、请教绘画艺术之名，实为空手套白狼的索要画者上门来，使几十年来门可罗雀的自己家门，忽然变得门庭若市。但他内心的失落感仍然很强，心态和思绪始终被笼罩在那层厚厚的落寞、凄凉和悲伤的阴影里不能自拔。既像是自己根本不想走出来，又像是自己怎么也走不出来。

无论是真买画者或是真索画者，他们一拨又一拨地上门来求画，这对陈科来说，理应是个喜出望外的事。这说明不仅外界已经有人知道了他在画画，而且对他的画有了价值上的认可。

但陈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每天依然深陷在那些苦不堪言、内心备受煎熬和深度磨难的伤痛里。他无时不在怀恋无法离舍的前妻，怀念他们以前的夫妻生活，以至上班中还在魂牵梦绕地深处悲怆、怀想和绝望之中。当他从一拨一拨的上门者中，发现和甄别出几种类型的人之嘴脸后，任凭他们如何喊叫、敲打，一概拒不开门。他对这些人既深恶痛绝，又瞧不在眼角。因为他们中，压根就没有一个人懂得，什么才叫真正的艺术品收藏。

虽然离婚后不久，陈科所在的车间按厂里有关规定，为即将退休的陈科调整了工作岗位，由一个生产一线的铣工，换做了车间的工会工作；虽然拥有三百六十多人的车间工会工作，相对原岗位工作轻松自在多了，但他总是开心不起来。虽然琐碎杂事和难缠事多如牛毛，常常让他晕头转向、心烦意乱，但比起开铣床死死站立八个小时，保质保量完成计件任务要好过百倍。

陈科清楚，其实这个新的工作中的麻烦事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只要和工人兄弟姐妹们心贴着心，知他们的冷，晓他们的暖，每天做到手勤、嘴勤、腿勤些和耐心细致点，就算尽职尽责、问心无愧了。但让他无法接受的残酷现实是，自己内心的旧伤未愈，儿子大杰至今渺无音讯，离异这一新的更加疼痛的内伤接踵而来。这种伤痛远远超出了旧伤的疼痛程度，甚至到了要他老命的地步。真可谓屋漏偏遇连阴雨，天寒地冻又下雪……

陈科和舒延都来自本省省城，七十年代的第一春，他们双双被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洪流卷入其中，一同来到偏远贫穷的陕南农村插队锻炼，粉碎四人帮前三年的年底，又一同被招进当地一家省属机械厂工作，直到舒延退休和陈科即将退休。

陈科自小喜欢绘画，缘于他八岁时的一次偶然机会——那次父亲带他去省美术馆参观美术作品展览。

那次展出的作品全是国画作品，以山水题材为主。它们均出自省城几位在全国知名度很高的著名画家之手。分别是：石鲁、何海峡、黄胄、赵望云……这是一次名家云集、名作荟萃的群体展览，艺术境界之高、影响力之大可想而知。陈科虽然从中看不出什么名堂，但幸亏父亲还能一知半解地给他指点出其中一些名堂。就是凭着热爱绘画艺术的父亲这点一知半解的“名堂”，让他萌生了喜欢画画的兴趣和爱好。

在为期一周的画展期间，一发而不可收的陈科，凭着逐渐高涨的兴趣和热情，天天“赖”在展厅不走，全神贯注地注目着每一幅画，心中琢磨着每一幅画中的“名堂”，直到工作人员下班关门。幸运的是，此次画展适逢春节期间，使正在读小学二年级的陈科，既有充裕的时间泡在展厅里，又有五元多的压岁钱，可供他中午在外买着凑合吃一顿的开销，以便有更多的时间，用于百看不厌和不厌其烦地“琢磨”和“临摹”。

新年伊始，北方的省城本来就天寒地冻，不巧从正月初二起，又下起鹅毛大雪，气温一下子降到零下十多度。虽然极其寒冷，但陈科心里却越来越热乎，对绘画的兴趣愈发浓厚。这当然不是出自名家画作本身的艺术价值对他的直接感染和影响，而是来自省内外十多位青年绘画爱好者，每天现场临摹画作时的那种忘我的专注神情和不怕吃苦、不畏严寒的坚强意志和顽强追求，对他所产生的直接诱惑。

陈科身处百多幅名家画作的偌大展厅，活像置身于一个神奇洞窟、一个童话世界，面对一卷迷踪拳拳谱，既感到神秘奇异，又觉得十分有趣和好玩。于是从展出的第二天起，他每天也带上铅笔和纸张，照猫画虎地勾划起来……而这位小陈科的专注神情和不畏严寒、不怕吃苦的精神和坚韧毅力，反过来又深深打动了展厅工作人员。她们轮换着把自己的开水杯子递给陈科，让他暖暖身子和冻得红肿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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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生活时尚小说 《爱情本无情》

作者：夜神翼
现有字数：14万字
最后更新于：2016年08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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