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泛舟》：6.篮球比赛的沉重一击

------6.篮球比赛的沉重一击------

如今委身轮椅的我，少年时也曾在篮球场上叱咤风云，龙腾虎跃。1953年，我时年九岁，在阜新县兴华小学三年级读书。为庆祝“六一”儿童节，学校举行班际篮球赛。我准确无误地投篮，博得了在场老师、同学的阵阵喝彩。突然一个球从背后传来，正砸在我的腰部。顿时，一阵雷震电击的剧痛传遍全身，痛彻骨髓，我顿时栽倒在地。老师、同学七手八脚把我抬到场边长条椅上，10分钟后我始能站立。试着走路，左腿拖拖拉拉极不灵便。再过10分钟，方觉恢复如初。回家后，父母掀开背心，观察我的背部，那个如杏子般大小的肿块，呈暗红色。这不禁使父母联想起五年前，我四岁时的一次意外事故。

男孩少小时总是淘气的，当然我也不例外。1948年冬季的一天，瑞雪纷飞，母亲把火盆生好，返身到外间屋找剪刀。

就这个空隙，我把母亲视为闺宝的“鞋样”投在火盆中烧毁了。所谓鞋样，是用耐揉的窗户纸剪就，做鞋是必不可少的。

母亲气得用笤帚疙瘩往我背上打。只一下，咋就那么巧，正好敲在我背部的肿块上。我嚎叫一声，便躺倒在炕上。父母流着泪验看我的背部，当时如玻璃珠大小的肿块，充血呈暗红色。

这一击使我第一次领略了不能走路的滋味，母亲背着我，三天后我才恢复了行走的能力。原想此后再也不碰这敏感的肿块了，谁料到五年后，它又向我的全家发出了警告。父母不能不认真对待了，全家一致认识到，这肿块终究是个祸害，应该弄个明白。于是，决定立即就医。应该说，我的父母是较有远见的。他们毅然决定，抛开附近的县、市医院，径奔当时全东北最权威的即中国医科大学附属医院。那时，我家处于贫民阶层，哪有余钱，为此父母举债送我就医。在叔父带领下，我于

1953年5月，登上了开往省城沈阳的列车。临行，母亲往我衣兜塞了五角零花钱。那殷殷母爱，使我至今记忆犹新。

初到号称中国第四大城市的沈阳，那林立的高楼大厦，那车水马龙人流如潮的街道，那琳琅满目花花绿绿的商品，令我目不暇接，大开眼界。想不到外面的世界这般精彩，叔父在医大挂号的工夫，我溜到附近的“小人书摊”看起连环画来。一看便上了瘾，竟忘了时间。直到两小时后，叔父才找到我，气得他哭笑不得。那时的医大，尚有苏联、日本籍医生，我躺在X光机上“照相”，有一种特别的新奇感。在1953年，X光机是难得一见的髙级先进医疗设备。医生与叔父的对话，我都听在耳内，记在心中。大意便是：这肿块是血管瘤，开刀（做手术的民间俗称〉有生命危险，就这样不动无大妨碍，只是别让孩子干重活，长大后最好从事脑力劳动。人们对开刀总是谈虎色变的，再说孩子活蹦乱跳，谁又愿冒开刀的危险呢。在基本上明白了病情后，我又原样回到了阜新。

到了70年代我才知道，那次检查其实并未弄清病情。而且当时的医疗技术若有70年代的水平，我完全可以通过成功的手术，就不会再有以后的痛苦。当然，这只能使我终生遗憾，难道这就是命中注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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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语文老师的作文评语------

我小学五年级时，语文老师张志义，抱着全班同学的作文簿来到教室，脸色不悦。我自以为作文写得很好，期待着张老师的表扬。谁料他竟严肃地说，这次全班的作文，没有一篇令他满意。作文簿发到手中，我急忙翻看老师用红笔写的评语。

写的是这样几句话：“辞藻虽然华丽，但内容空洞，言之无物……”我的心头仿佛挨了重重一击。张老师在课堂上宣布，下周还以《可爱的家乡》为题，重写这篇作文。

第二天是星期日，我们集体春游。要去登攀20里路外的塔子沟山，还要参观举国闻名的海州露天煤矿。当时，我的病又有所发展，走路略显歧行，连上学放学走路都觉吃力，老师鉴于我的身体状况，劝我不要去了。但是为了写好这篇作文，我还是咬牙坚持下来。通过这次春游，饱览了家乡的壮丽风光。再写《可爱的家乡》时，笔下似有说不尽的千言万语。当作文簿再次发到我手中时，只见张老师写下了这样的评语：“文笔流畅，感情真挚，如果你这样努力下去，长大后难道不能成为一名作家吗？”就在这时，“作家”一词首次闯入我的脑际。语文老师当时没有想到，正是他饱含激励的评语，在我心田播下了当作家的理想种子。而这篇作文从失败到成功的经过说明，要写出感人的好文章离不开生活，生活确实是创作的源泉。

这以后，张志义老师认为我是棵好苗子，对我格外给予了关照。把他珍藏的120回本《水浒全传》借给我看，这便是我从看小人书到阅读“大书”的转折。我一下子便被梁山好汉的英雄故事吸引了，由此便一发而不可收。在小学毕业前，我已阅读了《三国演义》、《红楼梦》、《西游记》、《东周列国志》、《聊斋志异》、“三言”等名著。《唐诗一百首》、《宋词一百首》

基本都能背诵。也是在这一阶段，我对中国传统文化产生了偏爱。这对我今天创作风格的形成，无疑起到了奠基作用。

杜甫诗曰：“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我读了名著对作文水平便大有长进。小学五六年级期间，我的作文经常被县文教局作为范文，在全县小学巡回展览，这不禁使我在心底萌生了朦胧的作家梦。

我的语文才能，也引起了小学教导主任李凤坡的注意。因为他还兼教我班的历史课，所以我对李老师并无拘束感。也谈到文学的一些事，我也能放得开。背诵古诗，几乎一字不差，很为李老师赏识。李老师对诗歌有特殊的爱好，业余经常苦吟作诗到深夜。以文学为纽带，我们建立了友谊，经常在一起谈诗论文。一次，投递员给李老师送来一封信，原来是《春雷》

杂志社的退稿信，里面有他的诗稿和铅印的退稿单，写着例行的几句官话。我第一次知道了“投稿”，原来，写文章可以在报刊上发表。我还没想到，自我1956年与李凤坡老师相识起，在我以后的文学生涯中，竟与他结下了不解之缘。

从此，我学习愈加刻苦，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高小毕业时，全校毕业生会考，我名列全校第二。记得在毕业典礼大会上，学校指定我代表毕业生发言，我的发言稿别具一格，用诗歌形式写成。整个发言，犹如一首情真意切的朗诵诗，博得了全场的热烈掌声。女校长秦宝贤在我发言结束后，对身边的教导主任李凤坡说：“王占君将来会有出息，特别在文学方面。”这话被我无意中听到，我暗暗发誓，决不辜负老师的期望。

最伤心处是跛行人都是有自尊心的，当一个人的自尊心受到伤害时，会给他留下心灵的重创。有人只能悲悲戚戚怨天尤人，恨命运之不公；有人则以此为动力，用令人信服的成就，来树立自己的尊严。我当属于后者。

从小学五年级起，我便感到自己的生长发育有了微妙变化。左腿左足似乎发育迟缓了，因为腰部肿块偏左，所以左侧的神经系统与血液循环都有障碍。由此而带来的后果是，左脚略显不灵便。在我走路时如仔细观察，会发现略微有一点跛行。我们男同学里有个淘气包，便取外号叫我“王瘸子”。当我第一次听到这侮辱性的称呼时，感到心在颤抖，嗓子眼发干，泪往上涌。但我从来就是特别刚强的人，眼泪硬是憋在眼眶里，没让它流出来。我最要好的同学王双，把那个淘气包按在地上，狠狠教训了他一顿。我劝王双松手，对淘气包说：“人应该讲道德，不要以己之长攻人之短。俗话说，当着矬人莫说矮话，当着秃人休说亮话。”尽管这淘气包也被老师批评，但关于我的腿有毛病这一新闻，还是不胫而走，很快在全校传遍。女同学们对往昔心目中的英俊少年，或指指点点，或嘁嘁喳喳，或用疑惑惋惜的目光注视。一时间，我似乎成了学校中众人围观的“西洋镜”。对于一个年仅10岁的少年，这压力是可想而知的。但我并未被这重压所击倒，我发誓要用优异的成绩来贏得同学们的尊敬。

于是，我不放过一切树立自己形象的机会。文艺汇演，我登台演出对口快板，因为我只一遍即能背词，演出的动作细腻传神，令所有人叫绝。虽然我要在台上来回走动，但此刻在同学们眼中，我的跛行似乎不存在了。反而在演完之后，以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欢迎我再重演一遍。县广播站的任科老师，在所有参加会演的节目中，惟独选中了我表演的快板，调到播音室对全县播出。我不仅为自己争得了尊严，也为学校争得了荣誉。从此，我在各项活动中都当仁不让。讲故事第一，诗朗诵冠军，学校开体育运动会，我不能上场比赛，但是为大会写广播稿是最多最好的。“六一”儿童节，学校搞象棋、扑克、军棋、跳棋比赛，第一名也全都非我莫属。秋季拣粮、拾柴，我也总是名列前茅。上体育课，跳箱、木马、前滚翻，我也完成得较好。寒假在学校温室劳动，暖棚里的韭菜、芹菜等，全由我精心侍弄得郁郁葱葱。总之，无论干什么事情，我都力争干好，力争拔头筹。我六年级时的班主任徐学德当时颇有感触地兑：“王占君这个学生绝顶聪明，又有一种不服输的韧劲，将来是能干成一番事业的。”

正因为徐老师了解到我争强好胜的一面，在小学升学考试前，当着全班同学严肃告诫我，不许我抢交头卷。因为班里几名学习好的彼此互不服气，都想在考场上一比高低。徐老师惟恐我抢头卷影响其他同学忙中出错，所以才对我发出这一警告。果不其然，规定120分钟的考试时间，语文我只用了30

分钟，算术仅用20分钟。答完不能交卷，急得我抓耳挠腮。

直到第40分钟，我的同学王双交卷，我这才得以解脱。考场外，细雨霏霏，空气格外清新。我的心情，如被轻纱般的雨丝洗涤，有说不出的爽快。我的腰有病行走困难，但我决不做人生的落伍者。我决不向病魔屈服，上了初中，我要像在小学一样，继续成为拔尖的好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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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母婴育儿小说 《苦海泛舟》

作者：王占君
现有字数：18万字
最后更新于：2016年08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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