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氏春秋》:第6章 认祖归宗

 

------第6章 认祖归宗------



“现在到哪儿?”楚琳揭开窗帘,向随行的太监问道:

小太监恭敬地回答道:“贵妃娘娘,快到平原城外了。”

楚琳点点了头,放下帘子,心情有些激动。常言道近乡情怯,平原城虽不是她的家乡,但那里有自己的母亲、大哥,自从大哥离开京城外放,已经五年不见了。

这次出京探亲,楚琳很低调。除了例行向皇后辞行,她并没有跟宫里其他人说,就是想说又能与谁说,那些嫔妃们哪个不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认为是她一个霸占了皇上,就连皇后也对她极为忌恨。楚琳向她辞行时,皇后只是不阴不阳地说了句:“皇上既然都同意了,还来跟我说什么?”楚琳也不与她多言语,施了一礼后便转身离开了。

每次见皇后,她都都暗中紧握双拳,生怕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失礼之事。这么多年来,多少次午夜梦回,一想到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楚琳就泪湿襟衫,心痛得发抖。就是这个女人,用一碗桂花羹害死了自己尚在腹中的儿子,还差点让自己也死于非命。楚琳知道现在自己还没有力量对付她,且不说她身后的支持她的大臣,就是赵王,也不允许她有什么过激的行为,她只能暗暗地等待,相信总有那么一天,她能为自己的孩子复仇的。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平原城下,以楚名棠为首的平原郡众官已经等候多时了。

在城门口并未耽搁多少时间,楚琳一行人直接往楚府去,一进门,以楚老夫人领着楚府内眷行礼道:“参见贵妃娘娘!”

楚琳赶紧向前几步,将楚老夫人扶了起来。人未起,泪已落,楚老夫人抚着楚琳的脸,颤声道:“琳儿,苦了你啦。”

楚琳没有回答,伏在楚老夫人胸口放声大哭,似乎想将这些年所受冤曲统统发泄出来。一旁的楚夫人也默默地陪着落泪。

良久,楚琳止住抽噎,向众人说道:“自家人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楚名棠在一旁说道:“还是进屋说话吧,一大家子人,堵在门口也不好。”

到了内府屋内各自坐下,楚夫人招呼几个孩子:“快来拜见贵妃娘娘。”

楚轩与楚原两人屁股上的伤还没好,一听又要跪拜,心里不由暗暗叫苦。

幸亏楚琳止住了他们,说道:“已经到了内府了,大家都亲戚,不要再行礼了。”看了看几个孩子,笑道:“让姑姑猜一下,这是老大楚轩,你是楚原,这两女娃儿是楚欣、楚倩,这个……是楚铮吧。”

楚琳向楚铮招了招手,楚铮走了过去,楚琳端详着他,眼眶突然一红,流下泪来。

楚铮莫名其妙,不知眼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女人为何说哭就哭起来。

楚老夫人等人心里都清楚,楚琳这是又想起她的孩子了。当年楚夫人与楚琳几乎是同时怀孕,楚琳是头胎,妊娠反应十分严重,吐得死去活来,楚夫人生过几个孩子,有些经验,时常入宫照顾她。后因楚名棠到平原郡任职,楚夫人也随着夫君一起来这里,而楚琳在宫中却遭人下毒,人虽活了下来,但终究未能保住腹中的胎儿。

楚夫人在一旁劝道:“娘娘别伤心了,你可以把小五当成自己的孩子啊。”

楚琳拭了拭泪道:“我没事,嫂子不必担心。”又笑着对楚铮道:“上次你母亲带你回京城时你还牙牙学语,现在快成一个大孩子。”

楚老夫人却叹道:“琳儿你不知道,这孩子不久前刚生一场大病,至今还没痊愈。”

楚琳忙问怎么回事,楚老夫人将楚铮如何受伤又如何医治的事一五一十说了,楚琳也后怕不已,叫随从宫女取了一些财物让楚名棠给那位吴神医送去,以示赏赐。

此时吴安然在平原城东的一座山上转着圈。现在还不能回去,说不定那位蔡神医还在楚府等着自己。吴安然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行走江湖那么多年,居然在这里混出一个“吴神医”来,如果这事南齐的武林人士听到了,恐怕个个要笑掉大牙。不过有失必有得,不然自己怎么会找到一个象楚铮这样天生任督二脉相通的奇才。

可一想到楚铮,吴安然头更疼了,自己至今仍未想出拿什么来教楚铮。倒不是说“幻天掌”、“大搜魂手”是些差劲的武功,相反这些都是武林中一流的功夫,但没有一流的内功,再精妙的招式也不过只是花拳绣脚。吴安然头疼就头疼在内功心法上,魔门被视为邪门歪道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求进度、不讲基础是魔门武功最大的弊端,很容易走火入魔,若是寻常弟子也就算了,魔门原本讲究的就是优胜劣汰。但楚铮就不同了,万一这个数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也练得走火入魔了,他吴安然难道去找魔门始祖算帐?

再说了,太守府内还有高老总管这样的人物在,吴安然不得不谨慎行事。魔门在武林中虽说是个极为隐秘的存在,可当世宗师级高手最多不过数十人,这位高老总管虽不知是何方神圣,但肯定是其中一位,楚铮如果修炼魔门心法肯定瞒不过他。

吴安然沉思良久,突然想起一事。

两年前,吴安然在官道上碰到几个南齐的白道高手,其中一人是昔日他手下的漏网之鱼,双方也用不讲什么场面话,动手就打。吴安然那时刚突破宗师境界,武功大进,一套“幻天掌”使得潇洒无比,把几个人打得狼狈不堪。不料路旁一个僧人突然跳进战圈,问吴安然使的是否为魔门功夫,若是他就要和另外几人一起降魔卫道了。吴安然无所谓,白道中不要脸他见多了。可等交上了手才发觉不妙,那僧人竟是他生平罕见的高手,招式虽不花哨,但一身内力浑厚无比,再加上那几个白道高手在一旁冷不丁来几下子,吴安然自忖决无胜算,只好转身就跑。

可吴安然想想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便暗中跟着那僧人,趁他在路边一小酒馆中用斋时,吴安然扮成店小二接近他身边,运足功力在那僧人后心上印了一记幻天掌。那僧人虽然身受重伤,但仍勇猛无比,吴安然仍用了近半个时辰才将他击毙。事后吴安然检查了那僧人的行李,无意中找到一本用梵文所书的秘籍。魔门总堂就是在西域,懂得梵文的人不少,吴安然请人翻译成中文,此书竟是西域佛教镇教神功“龙象伏魔功”。

吴安然大喜过望,立即闭关研究,可不久便失望的出关。此书虽然不假,但却只是一套内功心法,而且与魔门武功格格不入,除非他自废武功重新修练,想来想去吴安然只好无奈好放弃了。不过这本秘籍虽然对他毫无用处,可毕竟一件是珍贵之物,因此吴安然仍一直将它贴身收藏。

魔门中人向来只讲利害,对门户之见却并不是很重视。吴安然仔细研究了“龙象伏魔功”,知道这类正道心法入门并不复杂,练到高深之处也没多少凶险,最注重的修练者的毅力,并无其它捷径,但对楚铮这个怪胎来说,练武者最大的障碍任督二脉已通,练起来自然是事半功倍。

只不过吴安然对“龙象伏魔功”这名字越看越不舒服,回到楚府后大笔一涂,把封面改成了“龙象魔功”。

吴安然在山上吸食了两天的日月精华,终于有些受不了了,决定重回俗世。

回到自己的小别院,吴安然见桌上堆着一些财帛,一问张得利才知是贵妃娘娘如赐,不由苦笑了下,这些天来收到的东西可真不少,早知道当年学医算了。

吴安然吩咐张得利去将楚铮找来,他要开始尽一个师父的义务了。

“从今天起,为师开始传授你武功。”

“练武者,应以练气为本,所以师父要先教你练气。”

吴安然掏出那《龙象魔功》,道貌岸然地说道:“这是师父祖传的武功……”

楚铮眨巴着眼看了看,疑惑道:“ 龙象魔功?师父的武功为何带个魔字?”

吴安然手一抖,那本书差点掉在地上:“你认得这几字?”

楚铮故作天真状道:“当然了,我认识很多字的。”

吴安然暗骂自己糊涂,眼前这小孩虽小,但出身书香门第,怎会不识字。早知道把书名改为“龙象神功”就好了。

他生怕楚铮告诉楚令棠,必竟魔门名声太臭,在哪国都是受打击对象,连忙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不是的,你看这里,是师父小时候比较顽皮,用笔将中间一个字涂了,这本秘籍叫龙象伏魔功。”

楚铮喔了一声,调侃道:“师父看来从小对魔很感兴趣啊。”

吴安然怒道:“胡说,这龙象……伏魔功博大精深,岂是你这小儿所能明白,此功共分九层,每练通一层就如同增一龙一象之力,第一层功夫比较浅易,纵然是资智一般之人,三四年中即能练成。第二层比第一层困难一倍,需时七八年。第三层又比第二层加深一倍如此成倍递增,越是往后,越难进展。你若是没毅力,也就不要学了。”

吴安然说的倒也不是假话,此番话语也是从西域佛教中传出的。当年他得到这本秘籍时,曾向西域魔门打听过佛教的镇教神功,得知佛教中人对此神功也不讳言,因为此功练来相当不易,若非是大智慧、大毅力之人不可有所成,想练到第五层以上,非得苦修四十余年不可。能够静心闭门苦修四十年佛门功夫,什么样的大魔头都成得道高僧了。

楚铮忙说道:“不要啊,我要学的。”心中暗想这师父人品不咋滴,可武功是实实在在的。







平原城是赵国南部的重镇,又处交通要道,此时天刚破晓,南北来往的人流已就经城门口排成一条长龙了。

“二叔,到平原城了。”

“哦。”

一个老者从从车内下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筋骨,心中暗叹,有多少年没这么急着赶过路了,看来人不服老是不行了。

平原城门的守卫走过来,上下打量着这辆车,问道:“从哪来的。”

驾车的少年递过通关文书:“从京城来。”

守卫看了看文书,咦了一声:“你们可够快的,从京城出来是初八,今日才十七就到了这里了,赶得挺紧的啊。你们来平原城做什么?”

一旁的老者道:“我等是来探亲的。”

守卫翻了翻,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便向身后一指:“好了,去那边交五十文钱,你们就可以进去了。”

“五十文?”少年不由叫了起来。

守卫斜了他一眼道:“怎么,嫌多?”

“那倒不是,”少年笑道:“我不过是有点奇怪,从京城一路走来,哪个关卡不是要收个上百文乃至四五百文的,你们这里怎么这么少?”

守卫有些得意地说道:“那是我们太守楚大人制定的规矩,刚开始我们也不解,可楚大人说,平原城虽处大道,但非必经之路,税费定得高了,那些商队若不怕费时费力,完全可从周边乡村小路绕行。现在我们只收五十文,来往的车辆多了好几倍,那些人到了平原城内,总要买些东西或住上数日吧,岂不是比光在城门收钱好得多。你们俩是驾了车,如果是单人匹马,只要十文就够了。”

少年一怔,想想却有道理。一旁的老者也暗暗点头。

进了城门,一个伙计模样的人走了过来,问道:“二位需不需要擦拭下马车?”

少年摇了摇头表示不要,那人并不死心,跟着马车道:“您看这马车满是尘土,二位还擦拭一下吧。小的那还有免费的茶水,可供二位稍作歇息,还可以听人讲讲平原城的风土人情。二位若要住店的话,小的还可以带二位到我们平原城内上好的客栈,保证你们满意。”

少年正要回答,那老者却饶有兴趣地说道:“好啊,我们也正好歇歇脚。”

两人随着那伙计走到一处,却见街两边有七八间洗车铺。

老者坐下笑道:“你这伙计倒是机灵,还到城门口拉客。”

那伙计答道:“哪里是我机灵,这边哪家铺子都是这么做,只是小的运气好,拉到两位远道而来的贵客。”

少年道:“你怎知我们是贵客,还是远道而来?”

伙计一指他们的马车,说道:“看二位的马车就知道了,模样虽普通,但做工无处不精致,车轮的承轴都是用上好的桐木所做,比寻常马车所用料多了三分之一,这两匹马也是神骏非凡,恕小的眼拙,应该是漠北的匈奴马,这可不是我们平原郡所能有的。”

那老者笑道:“小哥儿真是好眼力。”

一旁另一伙计端上茶水,少年喝了一口,扑地吐了出来,道:“你们这什么茶,能喝吗?”

老者抿了一口,也不由皱了皱眉。

伙计一拍自己的头道:“都怪小的,两位是贵客,自然喝不惯这种茶。”看了两人一眼,又为难的说道:“二位客倌,这好茶只有到对面的茶庄中才能买得到。”

老者与少年相视苦笑了一下。少年从怀中掏出几个大钱来,抛给伙计,说道:“去买点上好的茶叶过来,多了算是给你的赏钱吧。”

“好嘞,请二位客倌稍等片刻。”

那伙计手脚倒挺快,不一会儿就将新泡的茶端了上来。

少年问道:“那你们怎么把铺子开到城门口来了,官府不管吗?”

伙计一笑:“这块地都是城兵卫的,没得他们同意,我们敢开吗,别看你们刚刚进城才花了五十文,可加上我们这些铺子每年交给他们的租金,那些守卫们得到的钱比以前多了去了。二位慢坐,我二位擦车去。”

车铺的几个伙计干活挺麻利,不一会儿就将马车打理得灿灿如新。

那伙计走了过来,问道:“两位过会要去哪里,要不要小的带路?”

少年又抛了个大钱给他,道:“你带我们到太守府。”

那伙计一惊,那枚大钱几乎没接住。

老者忙道:“老夫有个侄儿在太守府做事,多年不见了,特来看望他。”

那伙计心中有些不信,但看到少年那阴沉的脸,顿时住了嘴,乖乖地带着二人往太守府而去。一路上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话。

到了太守府前,少年冲那伙计道:“你可以走了。”

那伙计躬身离开,拐了个弯,撒腿就跑,暗想这二人非富即贵,希望刚刚所说的不要给自己带来灾祸才好。

少年上前抓住门环敲了几下,一个家丁走了出来,傲然说道:“干什么的?”

少年脸上一沉,旁边的老者拦住他,向那家丁说道:“这位小哥,麻烦你通报一下你家楚大人,说京城故人来访。”

那家丁一听是京中来人,气焰不由灭了几分,道:“有拜帖吗。”

老者含笑掏出一张名帖递给家丁。家丁看了看这帖子,虽不华贵,但古朴雅致,绝非一般凡品,口中顿时客气了好多:“那请二位稍候。”便转身进去了。

那少年忍不住哼了一声:“好大的架子。”

老者摇了摇头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你家的门房也不见得好到哪去。况且楚名棠身为南线大营统领兼任平原郡太守,这等荣耀,大赵国开国以来都没几人,威风真是一时无两啊。”

楚名棠此时正与楚琳、楚夫人在书房内商量着皇上对他的任命。

楚琳说道:“大哥,我想皇上的圣旨也该快到了。”

楚夫人笑道:“南线大营统领兼任平原太守,啧啧,这份荣耀恐怕只有开国的几位王爷才可堪比拟。”

楚名棠叹道:“正是如此,我才有些担忧,树大招风啊。”

楚夫人撇了撇嘴:“有什么可担心的,皇上是想提拔自己班底了,自从他登基以来,朝政被你那远堂大伯把持十年之久,皇上在朝中根本没有什么亲信。任命方令信继任相国,就是为了打击你们楚家的势力。如今楚家在朝中位列重臣的只有楚名亭了,此人心胸狭窄,自命不凡,眼光短浅,根本不是成大事之人……”

回到到了自己家里,楚琳变得开朗了许多,被楚夫人对楚名亭的一大串评语逗得咯咯直笑:“难怪嫂嫂当年一脚踢开楚名亭,嫁给了我哥哥。”

楚夫人脸一红,瞪了楚琳一眼:“是啊,如果不是为了摆脱楚名亭,我才不会这么轻易嫁给你哥哥。”

楚名棠听了直摇头苦笑,在这两个女人面前自己从占不到上风,多年来一直如此。

楚夫人与楚琳闹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当今圣上优柔寡断,算不上是个英明之君,” 楚夫人看了看楚琳,伸了伸舌头,楚琳别过身过,只当没看见。

“可皇上内心还是想做一中兴之主的,而皇上最大长处便是识人用人,尤其是不顾满朝文武异议,对出身平民的郭怀委以重任,一举平定了北疆之患。可自大赵建国以来,西秦一直是我朝最强之敌,当今秦王更是以弱冠之年,一举铲平朝中四大重臣,而且全是满门抄斩,听说咸阳城外,血流十里,西秦上下,无不归心,并拜名将薛方仲为兵马大元帅,无非是想一中原。另外南齐虽不思进取,但地处江南几十年来无战祸,可说已富甲天下,不可小觑,唯有东吴偏居长江入海口,国土比平原郡大不了多少,一马平川无险可守,不足为虑。但我朝一旦与西秦交战,又怎么肯定西秦不会采取‘远交近攻’的战略,联合两国攻打我朝。再看如今朝中的几位大臣,余下大都可以说都是些平庸之辈。除了方令信,此人心机深沉,手段老辣,但任人为亲,只注重培养方家党羽,皇上早就对他不满。算来皇上执政已近二十年,朝中根基日益深厚,家父和楚天放又都已退隐,正是他大展宏图之时,于是就要重用你们这两个与他一起闹花灯的狐朋……友了。”

楚琳掩嘴嗤嗤地笑着,楚名棠则有些尴尬。

当年赵王时常微服找楚名棠和郭怀结伴游玩,当时二人尚不知道赵王的身份,因此毫无顾忌。那天恰逢元宵节,上京城开放花灯,三人便结伴一起观灯,正好碰到某位尚书之子当众调戏一女子,三人都血气方刚,上前阻止,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楚郭二人看出此人是官宦子弟,手下还尚留分寸,赵王却无所顾忌,频下黑手,几乎将那尚书公子废了。不久,对方搬救兵来了,三人逐渐不敌,落荒而逃,幸亏碰到当时还是王家小姐的楚夫人将三人庇护起来,才躲过一劫。

楚琳偷笑了一会,忍不住赞道:“嫂嫂不愧为镇北侯府的大小姐,对朝政分析如此透彻。”

楚夫人不答,只是微微一笑。

楚名棠却皱眉道:“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皇上另有深意。”

楚琳说道:“先不管这些,大哥,皇上说了给你三年时间将南线战事掌控在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楚名棠想了想:“应该没问题,南线大营的陈尚志,夫人的堂弟王明远都是一流的战将,只要稍加琢磨,必可成大器,况且无论南齐、东吴,皆因多年无战事,军纪败坏,将士离心,他们不来攻则罢,若来我军必可将之一击而溃。”

楚琳一拍手,道:“那就以王明远为主,陈尚志为辅。陈尚志此人我亦略有所闻,打仗极为勇猛,但此人毫无背景,若他为主将,将来不知他会倒向朝庭何方势力,除非确认他向大哥效忠,否则只可为副将。王明远只要有嫂嫂在,必可压制得他。”

楚名棠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府内管事李诚走了进来,呈上一份拜贴:“老爷,门口有客人求见,说是从京城来的。”

楚名棠有些疑惑,京城会有何人来。他接过贴子打开一看,不可置信地咦了一声。

楚琳忙问道:“是什么人。”

楚名棠长吸了口气,道:“是京城楚府的大印,看下面的印记来人应该是二叔楚天成。”

楚琳一惊:“他来干什么?”

楚名棠道:“不管他为何而来,先去迎接吧,毕竟他是长辈。”

楚夫人翻了翻拜贴,却道:“不可。他此次前来只以楚府印记表示,并未署名,看来不想为人知,让李管家将他带到此处便是了。”

楚名棠知自己这夫人本是靖北侯府的大小姐,对世家礼仪甚是熟悉,便命李诚将二人带至书房来。

待李诚出去了,楚夫人想了想笑道:“夫君不用担心,如果不出妾身所料,楚天成此次前来应该是件好事。”

李管家领着楚天成到了书房,楚天成和那少年向楚琳施礼道:“参见贵妃娘娘。”语中并无惊异之感,似早已知楚琳会在此地。

楚琳说道:“二叔免礼,这是自己家里,不用多礼。”看了看那少年,楚琳问道:“这位是?”

楚天成忙道:“他是老夫的侄子,楚名祥,祥儿,还不拜见你名棠大哥和嫂嫂。”

楚名棠拦住了,笑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客气。二叔、名祥弟请坐。”

“二叔此次来平原城,不知有何要事?”

楚天成笑道:“老夫此次特地前来看望名棠贤侄,同时恭祝贤侄荣任南线大营统领一职。”

楚名棠拱手道:“那是只是皇上错爱,小侄愧不敢当。”

“呵呵,贤侄客气了,应该是皇上慧眼识才,贤侄才能过人才是。”

“二叔客气了。”

楚天成道:“自从贤侄到平原郡任职以来,将平原郡治理的井井有条,先前进城我与云儿看了一下,平原城百姓安居乐业,都说幸亏有楚大人你啊。”

“二叔过奖了”

楚名棠久经官场,这些没营养的场面话应对自如,虽然心存迷惑,却没露半分不耐之色。

两人相互吹捧良久,楚天成道:“贤侄虽只为一郡太守,但对大赵国南方三郡的楚氏一族也是照顾有加,老夫在此谢过了。”

楚名棠暗想,快到正题了。他才不信楚天成是专程来看他、夸他的,口中仍谦逊道:“那是小侄应该做的,毕竟小侄也是楚氏族人。”

楚天成道:“是的,我们都是楚氏一脉啊。从本朝太祖起,朝中历代相国楚家人占十之三四,仅我大哥在相位上就有二十年之久,真是权势赫赫,一时无俩。但俗语说的好,‘盛极而衰’,即使是当年秦王政横扫六合、九州归一,却也亡于二世,我们楚氏一族已经风光了这么多年了,也算是个异数,贤侄你认为如何?”

楚名棠笑道:“楚家现有大伯掌权,又有二叔您这样的才智之士,哪来‘盛极而衰’这一说。”

楚天成摇了摇头,说道:“老夫听说那天朝堂之上,皇上原本想命你任吏部尚书,郭怀任兵部尚书,除你堂哥名亭,朝中之人几乎人人反对,最后只任命了一个郭怀,如此看来朝中大臣对我楚家忌讳甚深哪。”

楚名棠淡淡地说道:“名棠身为大赵臣子,无论身居何位,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楚天成叹口气道:“名棠啊,你二叔我是个爽快人,就直说吧,我们上京以前的确有对不起你之处,家族中还有人对你多次打压,老夫知道你心里很是不平。”

楚名棠目光一冷,口中却仍笑道:“哪有此事,上京楚家对名棠向来照顾有加,当年名棠与拙荆成亲还是大伯做的主婚人呢。”

楚天成听若未闻,继续说道:“但名棠你毕竟姓楚,走到哪别人都认为你是楚氏族人,即使是当今皇上,也未必完全将你当成楚家的外人。”

楚名棠脸一沉,道:“二叔,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天成转而不答,对一旁的楚名祥说道:“你先出去,在门外侯着。”

楚名祥虽有几分不愿,但不敢忤楚天成之意,只好起身出去。

楚天成向楚名棠道:“你天放大伯也托老夫给贤侄带来一件礼物。”

楚名棠冷冷说道:“小侄乃晚辈,怎敢受大伯之礼。”

楚天成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说道:“贤侄先看了再说。”

楚名棠接过来打开,一旁的楚夫人惊道:“楚府执事牌。”

楚名棠有些不信,仔细看了看,的确是代表着楚氏家族长老至高权力的执事牌。

楚天成在一旁说道:“这是楚家首席执事的令牌,贤侄如果接受了,在楚氏一族中地位尚在老夫之上,仅次于楚氏宗主。”

楚名棠等三人相互看了一眼,谁也没想到楚天放竟会如此大方。

楚琳忽讥道:“二叔,如果不是今天我大哥身居高位,上京楚家又怎会如此。”

楚天成直言答道:“不错,但恐怕还得加上贤侄女,你对皇上的影响后宫中无人能比得上。”

他转向楚名棠道:“宗主还让我给贤侄带一句话。”

楚名棠仍在翻看着那块令牌:“怎么讲?”

楚天成一字一句地说道:“宗主许诺,他日你登上相国之位日,便是成为楚氏宗主之时。”

此话如同石破天惊,将三人震得头晕眼花,楚琳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楚天成微笑道:“贤侄女,二叔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楚琳想了一会儿道:“那楚名亭呢,他现在身为刑部尚书,不是一直是你们下任宗主的人选吗?”

楚天成苦笑了一下:“名亭这个尚书,只不是大哥退下来之时皇上给楚家的一种抚慰吧,这些年来他在刑部可以说一事无成,如何让大哥放心把宗主的位置交付于他。名棠,宗主还许诺,等你到朝中之时,我们会让名亭外放到一郡去当太守,如果你当了宗主之后,名亭如果还总给你添乱的话,那你……就看着办吧。”

楚名棠等默默不语,他们都知道尚书比太守高了出一级,向来只有太守升迁至尚书,尚书去当太守,看来是要给楚名亭安个罪名下放了,至于那句“看着办吧”就等于将来若是不得已之时他的性命就交于楚名棠处置了。

楚名棠忽然笑着道:“二叔从京城远道而来,一路上辛苦了,小侄让下人先给二叔和名祥弟安排好住处,先去歇息一下,今晚安排家宴给二叔接风。”

楚天放也笑道:“那就多谢贤侄了,久闻平原城瘦西湖风光无限,二叔可是向往已久了。”

楚名棠道:“那是当然,到时小侄一定亲自作陪。”

“来人,将二位客人带到客房歇息,二叔,您请。”

将楚天成送出门,楚名棠回到屋里。三人沉默了一会,楚夫人突然笑了起来。

“好个楚天放,妾身真是佩服之至,难怪能把持朝政二十年,楚氏家族危机含而未露,他就能采取如此之手段。夫君,妾身一直为多年来家父被你大伯苦苦压制而愤愤不平,到今日妾身是真服了,家父一点也不冤。”

楚琳若有所思:“嫂嫂的意思是这事对咱们是极为有利?”

楚夫人看了楚名棠一眼,笑而不语,她相信丈夫也已看透其中奥妙。即使在楚琳面前,她也不想过分抢丈夫风头,作为一女子,既然有幸嫁了一个才智极高的好丈夫,自己主要时间还是相夫教子吧。

楚名棠沉思了一下,说道:“此事应该是合则两利,分则两害。皇上对楚氏一族忌惮由来已久,虽然大伯已经退隐,但由他在幕后掌控,楚家在朝野势力未减。若是想把楚家连根铲除,皇上未免力所不逮,还有可能引起朝野动荡。如今大赵边疆不宁,狼烟四起,皇上是断然不会如此做的。但如果用为兄来对付京城楚家,为兄也是楚氏族人,又身居高位,族人虽有不满,却不至于朝野不安。而且日后就算为兄若对皇上不忠……”楚名棠声音低落下来。

楚琳接口道:“如果大哥不忠,皇上也可以将你轻易扳倒,楚氏族人不会大力相助,可能还有人拍手称快。”想到那枕边人心机如此深沉,楚琳有点不寒而栗。

志大才疏。

楚夫人心里暗想,只是顾忌楚琳不便说出,便向楚名棠说道:“夫君,你说我们该如何是好。”

楚名棠摇了摇头,说道:“为夫虽与京城楚家素有嫌隙,但还做不出加害族人之事。”

楚夫人点头道:“夫君说的是,楚天放是个完全以楚氏家族为重的人,他既然应下此事,那肯定会全力协助夫君,除非近期京城楚家又出一个才华绝世的人物方可威胁到夫君,但妾身想这不大可能,不然楚天放完全可以再等上一段时间,而不必急着将宗主之位传给夫君这个旁系之人。”

楚夫人看了看楚琳:“其实如果答应此事,对小妹也大有好处。”

楚琳不解道:“我?”

楚夫人笑道:“你想,小妹在宫中受人排挤,你这唯一的大哥又远在平原郡,根本帮不了她。若京城楚家能全力支持小妹,再加上我们王家,上下打点,小妹在后宫定能威信大增。那皇后虽母凭子贵,但只不过是礼部韦尚书的远方侄女,哪能与我们相提并论。到时候皇后再训斥小妹,小妹你可以去撕她的嘴皮子了。”

楚琳忍不住一笑:“她若有嫂嫂一分厉害,我在后宫早就没立足之地了。”







家宴完毕,楚名棠夫妇留楚天成在书房喝茶。

几人天南地北地聊了一会儿,楚天成不想再兜圈子了:“名棠,你准备如何回复宗主。”

楚夫人给楚天成茶盏中续了点水,笑道:“二叔,我们把事明了说吧,大伯所许诺的,其实对夫君并无太大意义。”

“哦?”楚天成道,“何以见得?”

楚夫人轻笑道:“大伯抛弃亲子而欲立夫君为楚家宗主,想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楚名亭虽说不成器,但做个楚家的太平宗主还是可以勉力为之的,大伯忽有此举,恐怕是在担心重演当年武帝力诛董家之事吧?”

“秀荷侄女果然秀外慧中,将其中利害说得一清二楚。”楚天成笑了笑,从怀中掏出封信来,“二叔年纪大了,这一路颠簸把这事给忘了,这是令尊给你和名棠的家书。”

楚名棠夫妇大奇,王烈与楚天放两人在朝可说势不两立,怎么会托楚天成带信过来?

楚名棠接过来打开一看,信中只有八个大字:认祖归宗,其益无穷。

夫妇二人面面相觑,神色极为古怪。楚名棠先前唯一的顾虑就是如果答应了楚天放,自己岳父这边怎么交待,没想到他老人家不但不反对,反而写信劝自己认祖归宗。

楚天成对信上内容也十分好奇。当时楚天放将这封信给他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命他转交楚名棠。他也感到不可思议,什么时候大哥与王老匹夫化干戈为玉帛了?

楚名棠看了夫人一眼,楚夫人微微点头,虽然她也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但这封信的确是自己父亲所写。

“二叔请稍候,”楚名棠站起身来,“小侄夫妇失陪片刻。”

“名棠请便。”

到了内室,楚名棠问道:“夫人,你说岳父大人是何意思?”

“妾身不明白。”楚夫人若有所思,“不过多年来妾身一直有些奇怪,家父明明有几次可以大肆打击楚家势力,可却似突然间变糊涂了,眼睁睁地看着良机转瞬即逝。而且楚王两家百年来虽说争斗不休,但都是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真若到激烈对峙之时总能大事化小。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楚名棠倒吸口凉气:“这倒并非全无可能。据为夫所知,当年先行公与镇远公同在本朝太祖帐下效力,两人本是好友,我大赵建朝后却不知为何突然反目成仇势不两立,太祖多次安抚也未见其效,只好将镇远公调往北疆大营,先行公则弃武从文,成为本朝第一位相国。如果这事的确是二位先祖故意为之,真可谓深谋远虑啊。”

“不错不错,”楚夫人连声说道,“百多年来太祖和以后几位皇上一直利用楚王两家相互牵制。想那开国九大世家中,黄、谢、林三家不到十年便被诛杀殆尽,其罪名却疑点重重。你我两位先祖战功赫赫尤在这三家之上,可终究幸免遇难,恐怕与此大有关系。”

楚名棠一击掌:“如此说来,大伯许诺为夫接替楚家宗主之位,说不定也有岳父大人之功。”

“不是说不定,而是肯定,不然这封信绝不会通过楚天成才交到你我夫妇之手。”楚夫人忽脸现怒容,“这等大事,父亲居然瞒了我那么久。亏我当年还苦心积虑积帮他对付楚天放,原来全是白费心机!”

楚名棠劝解道:“这也怪不得岳父大人,此事如此机密,恐怕只有两家宗主才知晓,夫人不见二叔也是满面疑虑么?”

楚夫人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有劳二叔久等了。”楚名棠从内室走了出来,楚天成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的楚夫人脸色不佳,不由心中忐忑,道:

“名棠……”

“二叔,”楚名棠心意已定,“名棠身为楚氏族人,自然无论何时都维护楚氏一族利益。”

楚天成心一松,笑道:“那就好。名棠贤侄果然是个重情义之人。”

“但小侄也有两个请求。”

“请讲。”

“一是京城楚家在京中要全力支持小妹,助她在后宫掌权。”

“这个当然,宗主和大嫂一定将贤侄女当亲生女儿看待。”

“二是此事虽不宜大肆张扬,但家族中的所有执事长老必须知道。还请宗主和二叔多费心,名棠不想将来任宗主之时族中还有不服之人。”

楚天成想了想,道:“可以。宗主和二叔我当然全力支持名棠。”

楚名棠笑道:“那宗主和二叔还有要名棠去做的吗?”

楚天成摇头道:“没有什么,只要名棠时刻以楚家为重。”楚天成知道这等大事,只要楚名棠表明心迹,根本不需太多废话。

“名棠自然尽全力而为。”

“那我们击掌为盟。”

“啪”

两人手在空中紧紧地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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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离家出走------

北赵明帝二十二年。

这一年对赵国来说是个多事之秋,西秦在潼关附近聚集了三十万大军,对着北赵西线大营虎视眈眈,大有一触之发之势。

消息传到上京,朝野一片恐慌。西秦军可不比那些北方的胡蛮,军力强盛,领军的又是西秦国绝代名将薛方仲,二十多年前,年方十九的薛方仲作为西秦军的先锋势如破竹,一直打到上京城下,若不是各地勤王的军队火速赶到,上京城能否守住还是个未知数。

赵王负手站在密室里,对着那庞大的地图,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即使从侧面看上去,赵王也老了好多,朝政诸多事情已让他逐渐觉得力不从心。虽然六年前将心腹爱将郭怀调至朝内,但郭怀能为他分忧的只能是兵部之事,其它政事仍由相国方令信等人把持着,朝纲松驰,大臣欺上瞒下,他实在没有精力一一查处。

赵王忍不住想到了楚名棠,如果当年,不,就算两年前起用楚名棠主持朝政,这朝中上下也肯定会焕然一新。赵王与楚名棠相识多年,深知他的能力,加上他当年不容于楚氏一族,赵王更是大力提拔,准备日后重用。却没想到自己稍有动作,楚天放那老狐狸便洞察了他的意图,极力拉拢楚天棠。这几年来虽没有确定消息,但种种迹象表示,楚名棠已经依附楚氏一族。楚天放的夫人以前还避开自己,如今已明目张胆隔几天就进来看望琳贵妃,听小太监报她们之间已经是以母女称呼,其中意思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正是如此,赵王不知不觉地违背了当年对琳贵妃的诺言,六年了,他将楚名棠仍然安置在南线,不提调任的事。但又能拖得了多久呢,由于楚王两家全力支持,楚名棠在朝野的威望越来越高,两家在朝中的党羽已多次联名上奏要调名棠入朝。况且如果再不将让他来朝中,赵王自己都有点不放心了,楚名棠毕竟掌握赵国南部三郡军政大权,赵国近三分之一军力已全部落入他之手,若楚王两家再有什么异心,那麻烦真大了。

“皇上,南线大营楚名棠有密折上奏。”

宫中的连总管在门口禀报道。

这里是宫中的禁地,就是身为********的连奇也从来没进来过,有事也只能站在门口禀报。

还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了,赵王强笑了一下:“郭怀,你去取来。看看楚名棠说些什么。”

郭怀应了一声,他大约四十余岁,眉目之间甚为英俊,仅以外表看,似乎比楚名棠还要清秀些,只有那双手关节粗硬、老茧丛生,显示着主人曾是叱咤疆场的大将军。

郭怀打开奏折看了一遍,皱眉道:“启禀皇上,名棠奏折内说,根据在南齐的细作传来的密报,南齐军队调动频繁,在江边已聚集了近十万人,有向平原郡进犯的迹象。”

赵王亦眉头一皱,怎么自己才想到要调楚名棠入京,南齐就要进攻了,莫非是他楚名棠真想当南面王,不想回朝中了。

“这消息确切吗?”

郭怀想了想道:“应该不假,西秦大军聚集多时,却至今仍未有什么动静,应该是在等待什么。而且刚刚另有一份线报,南齐与西秦边境的十万军队也有五万正准备调回。”

赵王大怒:“好啊,连南齐也敢来动手动脚了。”话虽如此,心中却胆寒不已,这样一来,赵国两面受敌,南线大营被死死牵制,再也无法派兵增援西线。

“名棠还有件事要启奏皇上。”

“讲。”

“名棠想请皇上再调拨给他一支北疆大营的骑兵到平原郡协助。”

“什么!”

赵王勃然大怒:“他楚名棠想干什么,朕南线大营全给他了,还不够对付南齐,还要北疆大营的骑兵?”

郭怀小心说道:“皇上息怒,微臣与名棠乃多年好友,他决不是个无的放矢之人。况且南齐此次如果只是虚张声势尚可,万一真倾全国之力攻打我朝,那仅凭南线大营的确是捉襟见肘。如今北方胡蛮元气未复,北疆大营所受压力不大,既然已经拨了五万到西线,不防再给南线一万,应该没什么大碍。”

赵王想了想,叹了口气道:“这事你去办吧。”







平原城太守府内,吴安然双手插腰,大声咒骂着:“楚铮你这臭小子,给我出来。”

楚铮没听师父的话出来,屋中一个少妇倒走出来骂道:“你在这叫什么啊,不要吓到小少爷了。”

原来吴安然在楚府中时间住长了,楚老夫人见他孤身一人,便将自己身边的丫环春盈拨来服侍他。日子一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吴安然犯了与张得利张管家一样的错误,稀里糊涂的将春盈给办了。可没多长时间,吴安然就有点后悔了,以前那服侍自己的春盈是多么温柔,说话都细声细气的,现在,府里敢对自己指鼻子就上脸的也就她了。

吴安然看着春盈,气道:“你知道个屁,那小子叫人从厨房里给我端来面条说是孝敬我的,我还以为这小子转性了呢,里面居然放了两条蚯蚓,等我发现时蚯蚓已经吃了一半了,那股土腥味直到现在我都想吐。”

吴安然自从收了楚铮为徒,对这血影宗的唯一传人吴安然对他要求自然甚严,不仅要楚铮每日一早必须到自己居处拜见,而且规矩颇多,见了师父要行大礼,师父临走也要躬身相送,练武时更是要求苛刻。没过几天楚铮就受不了了,算上前世年龄他比吴安然也小不了多少,何况他对当年吴安然冒充神医一事一直耿耿于怀,对这个师父的品性颇有些瞧不起,于是处处与吴安然作对。

春盈对这两师徒整日斗法也看惯了,掩嘴笑道:“你都这么大的人,还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小孩子?吴安然想想就窝火,还没到十三的楚铮比三十岁的人还精,不对,当年他刚刚拜师的时候就比三十岁的人还精,没多久他的老底全给他套去了,知道了吴安然是魔门中人,是血影宗堂主,连他所练武功“龙象伏魔功”的来历都搞得一清二楚。为由吴安然没少受这小子奚落,还好这些他都没对人说,不然自己就没法再呆在楚府了。以前吴安然是无牵无挂,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走就走呗,现在不行了,不但有个春盈,而且她肚子还有他的孩子。

庭院花丛中一个少年突然冒出头来,冲吴安然挥了挥手:“HI,梨花,只不过给你加了点佐料,至于发这么大火吗。”

这少年便是楚铮了,这几年来他专心致致地当他的豪门公子,竭力不去想那前世之事。也许为了转移注意力吧,楚铮生性大变,变得调皮异常,除了拼命练武外,常在府中以捉弄人为乐,府中下人一听五公子之名无不心惊胆战。

吴安然一听”梨花”二字,口中一声低吼:“大搜魂。”一跃而起,五指成爪向楚铮扑去。

那次吴安然将春盈法办后,楚铮没到一天就看出他俩不对劲,大肆嘲笑,说他是老牛吃嫩草,一支梨花压海棠,把春盈羞得三天也没见人。老牛吃嫩草吴安然还能勉强明白,一枝梨花什么的他是闻所未闻。有次楚铮一不小心说漏了嘴,道出其中意思,气得吴安然将楚铮追杀了数十里。魔门别的武功不敢说,轻功绝对是独步武林。这也难怪,魔门被历代王朝、武林正道追杀了近千年,轻功再不行,这点薪火早就给灭了。楚铮用四重的“龙象伏魔功”运行魔门身法,吴安然还真一时追不上,气得他直后悔当时为什么不留一手。

楚铮见吴安然扑到自己身前,笑着说道:“师父,别忘了你所立的誓言。”

吴安然突然想起自己曾以魔门始祖之名,发誓与楚铮交手时只可用与他相等的功力。魔门中人轻易不许诺,可真如果发了誓是绝不可违背的。

吴安然急忙收回四成功力,可这急速撤回的四成功力反撞得自己气血翻涌。楚铮却是趁你病要你命,一个急上步,挥手就是一拳。拳尚未到,拳风已将吴安然衣衫吹得猎猎直响。

楚铮的招式很简单,要么上步直拳,或者左手勾击,有时侧身劈出一掌,冷不丁还横扫一脚。这几招是楚铮在练“龙象伏魔功”时无意发现的,每一重“龙象伏魔功”都有几张辅助练功图,只有廖廖数笔,标出内劲运行方向。楚铮将“龙象伏魔功”练至第三层时突然发现那些图连起来竟是一套大巧若拙的拳法,只是对内劲使用相当讲究,第一重的“龙象伏魔功”只能运行于第一式,若用到第二或第三式上,则胸烦意闷、内息紊乱,但如果将第三重的“龙象伏魔功”运行于前面二式上,则威力大增,能将八成功力发挥出十二成威力。

楚铮发现后,如获至宝,立刻将吴安然所教的“幻天掌”抛于脑后,全力练习这三式功法,每天都要练数千次,一年前竟然将“龙象伏魔功”突破了第四重,进境如此之快真是前无古人。吴安然虽对他功力进境神速很高兴,但对他只练这四招却十分不满,魔门的武功向来以奇诡繁复为长,阴狠毒辣,对这几式简单的招式吴安然根本不屑一顾。楚铮却喜欢用最简单的方法达到最重要的目的,两人争执不下,只好用实践来检验,只不过楚铮提出吴安然功力远比他高,不许他以力欺人,只可用两人相等的内力,吴安然也觉得有理,就同意了。但楚铮并不放心,并对吴安然的人品表示质疑,要他以魔门始祖的名誉起誓,吴安然被气得怒火攻心,随口答应立了个誓。到了动手时吴安然才后悔无比,楚铮的“龙象四式”虽十分简单,却攻守俱佳,自封功力后任凭他的幻天掌、大搜魂手使得天花乱坠,但仍奈何不了楚铮那几下子。

此时楚铮招招抢攻,吴安然先前被自己内息猛撞了下,一口真气运转不过来,只得不停后退。楚铮却心花怒放,这几年从来没这么威风过,手底龙象四式使得更加娴熟,把吴安然打得郁闷无比。

更让他受不了的是楚铮口中里不时的唠叨:“龙象一式,潜龙出渊。师父,你不觉得徒儿这名字起得不错吗……一拳出去,直接了当,哪象师父你教的,那么多花哨……师父你真不知道什么叫大巧不工吗,……又来这手,看我如何一力破你十巧……”

吴安然越打越窝火,他素来心高气傲,何时受过这种气。当下一狠心左掌虚晃,右拳狠狠地捶在自己胸上,一口鲜血猛地喷出。

旁边观战的春盈一声惊叫,楚铮也慌了手脚。吴安然血既喷出,体内真气自然流转,瞬间抢回先机,将楚铮逼得狼狈不堪。

可吴安然悲哀的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仅凭五成内力对楚铮仍无可奈何,顿时有些心灰意冷,忽足尖一点,向后飘行数丈,呆呆地看着天空,突然长叹一声,转身进屋去了。

春盈慌忙跟了进去。

楚铮站在那里不知所措,隐约觉得自己这次做得有些过火了。想了想,还是走进屋去了。

吴安然端坐在椅上,春盈小心地为他捶着背。

楚铮怯生生地叫了一声:“师父。”

吴安然微微睁开双眼,看了他一眼,又重新阖上。

楚铮挠了挠头:“师父,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还放蚯蚓在你的面条里,更不该对师父不尊重,叫您‘梨花’……”

吴安然顿时气血重新上涌,咳得喘不过气来,右手颤巍巍地指着楚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春盈忙不迭用力拍着他背,口里埋怨道:“小少爷,你就别说了,真想气死你师父啊。”

楚铮讪讪然,看着吴安然这样子,不知说什么好。

吴安然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看了看楚铮,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其实他最生气倒不是楚铮如何捉弄他,而是另外一件事,也可以说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当年吴安然觉得魔门的内功心法不适合楚铮,一念之差,把抢来的一本《龙象伏魔功》给他练了,没想到楚铮进境神速,五年就练成了第四层,着实让吴安然吃惊不小。但麻烦事来了,那“龙象伏魔功”毕竟是佛门武功,楚铮正经起来时,竟隐隐显得宝相庄严,让吴安然怎么看也不顺眼。

他毕竟是魔门宗师级的高手,没想到倾心教出来的徒弟竟然象个得道小高僧,这玩笑可开大了,以后给魔门兄弟们晓得了,不是打死就是被取笑死。更让他生气的是,楚铮练了那龙象四式,对他的“大搜魂手”和“幻天掌”怎么也不肯再学下去,这才是魔门的武功啊。可楚铮却特别有主见,怎么说也不行,还反过来劝吴安然将他的“幻天掌”去芜存精,给他讲什么大巧不工,吴安然都弄不清到底谁是师父了。

如果没这些毛病,楚铮倒是理想的弟子,不仅天赋异禀,而且勤于练功。吴安然从未想到象楚铮这样一个骄生惯养的官宦子弟练起武来竟这么刻苦,悟性也强,举一反三。可就是悟性太强了,吴安然苦笑,连这师父也不放在眼里了。

吴安然突然恶毒地想,什么时候把这小子带到西域去,那些佛门弟子看到楚铮不把他当活佛转世才怪,肯定会强迫他剃度和尚,把他放在寺庙里贡着。

和尚?

吴安然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仔细想了想,觉得可行,只不过楚铮这臭小子就……呵呵。

楚铮被吴安然看得有些发毛,道:“师父,你怎么了。”

吴安然叹口气,闭上眼睛,说道:“铮儿,你以后不要再叫我师父了。”

楚铮一惊:“师父,你为什么不要徒弟了,是不是我得罪……”转念一想,这不屁话吗,自己得罪的还少吗。连忙改口道:“徒弟以前是对师父有诸多不敬,但请师父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徒弟吧。”

吴安然沉痛地摇了摇头:“不是,是师父对不起你啊。”

楚铮如坠云里雾里:“师父,你对不起我?”

吴安然道:“是啊,为师不仅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楚家,铮儿,你该知道,你所练的‘龙象伏魔功’乃是西域佛教的镇教神功,此功虽进境缓慢,可修练有所成后,威力强大,但此功有个极大的弱点。”

楚铮有些紧张,问道:“是什么?”

“对于佛门子弟来说,这并不算是什么弱点,但对于你和你们楚家……唉,要将此功练至大成,需保持童子之身,固守****,一旦破身,则内力尽废,武功全失。当初我把这功夫传授于你,实在是有欠考虑啊。”

“师父,是一辈子吗?”楚铮颤声问道。

吴安然想了想,不能说的太过头,要留有余地,于是道:“不是,你必须将此功练至第七层,届时****已固,但亦不可纵欲过多。”

“第……七层?”楚铮登时呆住了。他虽然已经将龙象伏魔功练至第四层,但五层以上每一层据传就是大德高僧没个二三十年的苦练也无法练成,就算天生任督二脉相通,练成第七重最少也得要三十年吧。

“师父,你不会骗我吧?”

“什么话,师父为什么要骗你,你若不信,让你父亲托人去西域询问。”

你狠,让你不听师尊的话,我就让你比师父还晚成亲。

吴安然心里暗笑,西域佛门势力并未渗透到赵国,何况其武功颇为神秘,就算府内那高老总管也未必知道多少,而且此人很是古怪,明明已从武功中看出自己的来历却对此视而不见,也从不与楚铮谈论武功,着实让吴安然百思不解。

至于派人去证实,吴安然更不怕,有谁敢对那些大和尚问练龙象伏魔功能不能与女人交欢,不被他们打破头才怪。

楚铮离开吴安然所住的屋子,有些精神恍惚,凭直觉,吴安然说的可能是假话,但他又不敢轻易找个女人试一下,万一是真的怎么办。

楚铮看了看自己的手,微一运功,一股浑厚内劲便聚集在掌心。他摇了摇头,他可不想自己辛苦所练武功一下子全废掉,这是到这世界后楚铮唯一真正感兴趣的事,让他有了过去梦想中高手的感觉。

楚铮觉得心烦意乱,一掌拍出,将旁边的一棵小树劈成两半。

“铮儿,你在做什么?”

一听那温柔的声音,把楚铮吓得差点走入魔,忙施礼道:

“孩儿见过母亲。”

走来的正是楚铮的娘亲楚夫人。

要说如今楚府内楚铮还对谁有顾忌的话,恐怕非楚夫人莫属了。楚铮对这母亲是又亲又怕,平时楚夫人绝对护着他,他在府里调皮捣蛋,戏弄师父,有时连楚名棠也看不下去了,到了楚夫人这里立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楚夫人如果要他背书写字,楚铮稍有偷懒,绝对逃不过楚夫人眼睛,任凭他使尽花招,楚夫人总有办法让他坐回书桌边来。时间不长,楚铮就发现府中最有手段的就是这娘亲,看起来温柔婉约的,可众家人和楚名棠的几个侍妾见了她如耗子见猫,大气也不敢喘一声。楚铮暗想,父亲那些侍妾为何从未生过一儿半女,而楚夫人却梅花间竹般生个五个,其中意思耐人寻味。

楚铮摇了摇头,不想了,再想下去眼前这娘亲变得恐怖了。

楚夫人对楚铮的武功并不感到惊讶,她出身镇北侯王家,自小江湖高手也见过不少。只是觉得楚铮神色似乎有点不对,因此过来看看。

“铮儿,出什么事了,脸色怎么不大好。”

楚铮原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话到嘴边,心头一动,傻乎乎地问道:“娘,什么叫做‘保持童子之身,固守****’啊?”

楚夫人脸一红,暗骂哪个乱嚼舌头的下人对铮儿说这种话,抚着楚铮的头道:“铮儿,你还小,不懂这些,等你父亲从南线大营回来后,你去问他。”

楚铮暗笑:我还小,如果算上前世的话,我恐怕比你懂得还早。口中却道:“可这是师父说的。他说我想要练成武功的话,只能这样,而且起码保持要几十年时间。”

“几十年?”楚夫人吓得一哆嗦,楚铮今年快十三了,再过几年就可以向人家提亲了。几十年?自己都可能入土了吧。

“吴先生真是这么说的?”

“是啊,他还说对不起我们楚家,娘,他为什么对不起我们楚家。”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算了?

楚夫人脸色铁青:“你师父在哪?”

“还在房间呢,和春盈姨在一起,春盈姨正在帮师父捶背呢,师父看起来感觉很舒服哦。”

屋内,春盈替吴安然轻轻地捶着,面带忧色道:“喂,你刚刚和小少爷说的是真是假。”

吴安眯着眼睛享受着,说道:“当然是真的了。我骗他干嘛。”春盈的口风向来不是很紧,这事可不能让她知道真相。刚刚看着楚铮苦着脸出去,吴安然心里那个真是高兴啊。

春盈犹豫道:“可是……”

“吴先生在吗?”门外传来楚夫人的声音。

吴安然吓得一激凌:“她怎么来了。”慌忙起身抱拳道:“吴安然恭迎夫人。”

楚夫人冷着脸走了进来,连一句“免礼”都没说。

吴安然一愣,干笑了声道:“夫人寻吴某有何要事。”

楚夫人哼了一声:“要事,还真是要事。吴先生,我想问一句,你是否对铮儿说过要……”楚夫人想了想,觉得实在不好出口,于是改口道:“铮儿是否以后不宜成亲?”

吴安然一惊,这臭小子嘴怎么这么快,才出去没多久,楚夫人就上门兴师问罪。

“这个……”

吴安然心中着实为难,他知道眼前这女人并不是好惹的,但就这么放过楚铮他也心有不甘,何况刚说过话马上又改回来也不太合适。

“确有此事。”吴安然只有鸭子嘴硬死撑到底了:“当年只急着要救小少爷的命,吴某失策,未曾想到这一点。这么多年来吴某一直愧疚于心,如今小小少爷已经懂事,所以直到今日方告知于他。”

楚夫人顿时方寸大乱,口里直念叨着:“那该如何是好,那该如何是好。”突然说道:“那这功夫就不练了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吴安然正色道:“不可,功夫若是不练,吴某不敢保证小少爷会不会旧病复发。”

楚夫人心乱如麻,两眼泪泫欲滴。

吴安然有些不忍,说道:“夫人,不必过于担心,吴某会尽全力为小少爷寻求化解之道。”

楚夫人勉强笑了笑:“那就全拜托吴先生了,需要人帮忙或什么珍贵药材的尽管开口,楚府必能办道。”

吴安然躬身应是,心里想道,小免崽子,什么时候师父看你舒服了,就什么时候再让你娶老婆。

楚铮心事重重,在园中漫无目的地转着,边走边踢着石子。

这些年来他只要不想前世之事一直过得无忧无虑的,今天被吴安然这么一说,他还真担心起来。

楚铮走到水池边,坐下来叹了口气,看着水中的鱼儿,嘴里喃喃自语着,春天来了,你们也该开始交配了吧。

楚铮至今仍住在楚夫人那里,只不过两年前在他强烈要求下,才单独住到一间屋里。楚夫人依旧当他是小孩子,什么都不避着他,可他心理年龄和实际年龄完全不成比例,对男女这事早已食髓知味,还是分开住好一些。

随着楚铮渐渐长大,楚夫人也准备给他在府中另辟一个院子,再去买几个丫环来服饰他。三哥楚原早就暗中向他吹嘘他那几个丫环多么美貌,多么可人,多么……突然不肯说了,可楚铮看他一脸****的样子,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他是什么意思。大哥楚轩一脸正气,是不会对楚铮说这些的,可楚铮怎么看他都属于闷骚型的,才不信他能坐怀不乱。

楚铮原本对此事也是有些向往的,还准备在楚夫人买丫环时自己亲自把关。现在,算了吧,这事没弄明白之前还是买几个丑的吧,能干活就行,不然只能看不能吃,那滋味恐怕比“大搜魂手”还难挨。

楚铮随手扔了颗石子,鱼儿的鸳鸯梦顿时被击碎,四下逃蹿去了。

楚铮伸了个懒腰,在这无聊,还不如出去玩呢。

他懒得从楚府大门走,直接跑到围墙边,脚尖在墙根一点,身子腾空而起,右掌在墙头一拍,顿时越了过去。

楚铮在半空中眯着眼睛想道:还是会武功好啊。

可他今天注定不顺,落地时正好撞到一个挑夫,挑夫摔成了地滚葫芦,所挑担中不知什么汤汁飞溅出来,把楚铮烫得哇哇直跳。

挑夫身后那人也狼狈不堪,身上溅了一身汁水,怒骂道:“哪个不开眼的小东西……”

楚铮听了耳熟,定睛一看:“张得利。”

张得利也吓了一跳:“小少爷。”忙上前用袖管帮楚铮擦拭:“我说小少爷,你怎么从墙上蹦下来了。”

楚铮没理他,抖了抖衣襟道:“你这什么东西,差点烫死我。”闻了闻,一股熟悉的味道:“喔,是你家的豆花吧。”

张得利脸有些尴尬:“正是。”

张得利当上楚府管事后,主管楚府的衣食。没多久,张得利便假公济私,把妻子小红店里的豆花弄进府里来。却不想楚老夫人和楚夫人吃了齐声称赞,于是小红的“回味豆花”成了府里不可或缺的食物。楚铮一时兴时便给他出了个主意,在每日挑往楚府的几桶豆花上贴上店名,还写上“专供楚府”。没几天,整个平原城的人都知道了城中有个“回味豆花店”,店中生意变得极为火爆。张得利干脆将清平县老家的几个表兄弟一起叫到平原城来帮忙,又开了几家分店。如今的张得利在楚府内是张管事,在平原城已是张老板了。

楚铮对张得利说道:“不好意思弄翻了你家的豆花,我赔给你。”

吓得张得利连忙拦阻:“小少爷,我怎么能要你钱。”

楚铮翻遍全身也没找到一文钱,可能没想到今天要出府,忘了带了。想想也就算了,便说道:“也罢,你家豆花送到府里也有四五年了,帐房都是按价照付的,今日就当请我一顿好了。”

不等张得利说话,又道:“对了,记住,回府后不要说看到我,不然有你好看。”

张得利一惊,连忙答应了。这小少爷可是府里的小魔星,虽对下人很好,也没什么架子,但若有什么他看不顺眼,准把那人整得灰头土脸的。

楚铮摆摆手道:“好了,不和你说了,我走了。”

楚铮找了个僻静的水溏,将身上的污迹清洗干净,默运内功,双掌一合将衣衫夹住,来回几遍,如熨斗般将衣衫熨干了。

楚铮将衣衫穿好,上下看了看,心满意足地说了句:“还是会武功好啊。”便往畅春园跑去了。

畅春园内约有十几个孩童三三两两的玩着,一见楚铮到了,全都聚了上来,楚少爷长楚少爷短的。

楚铮的两个哥哥楚轩和楚原已经成年,楚名棠家教甚严,为了不让两人在平原城中游手好闲,便将他二人送到南线大营军中历练。哥两个倒也挺争气,加上毕竟他们是统领的公子,三分功劳报十分,如今两人都已是统领千人的骁骑军校尉了。

楚轩和楚原走后,楚铮自然而然地成了平原城中的孩子王。比起他两个哥哥,楚铮风头更劲,领着一帮孩童在平原城大街上逛荡,时常找城内的一些地痞流氓的麻烦,那些地痞流氓也深知这帮小祖宗惹不得,得罪了他们,不用太守大人,只要城守大人一怒,把城门一关,插了翅膀也不一定能飞出去。偶尔碰上两三个不长眼的,楚铮独自一人便可以应付。因而在众孩童中威望极高,当真是一呼百应,风光无限。

众孩童嬉闹了一会,一孩童突然说道:“你们听说没有,都说快要和南齐打仗了。”

另一孩童表示不屑:“胡说,就凭南齐也敢攻打我们大赵?”

“我也听说了,还有西秦也在准备攻打我们。”

“那我们大赵国岂不是危险了。”

一孩童突然问楚铮:“五公子,你有没有从太守大人那里听到些什么?”

楚铮脸色微赫,他在府里除了练功就是玩耍,这事还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父亲大人已经去南线的江边大营快一个月了都没回来。”

众孩童七嘴八舌地说道:“楚大人都去了这么久啊,看来是真要打了。”

楚铮心头一动,这种大规模的冷兵器战役自己可从未见识过。前世虽也看过一些古装电视剧,可那战争场面太假了,连《三国演义》中关羽打仗带的兵只有廖廖几十人,这是去打仗还是送死啊。想想看,数十万大军在平原上纵横驰骋,那是多么壮观的场面啊。

去,一定要去看看。反正自己老爸是前线最高长官,又精明强干,不会有什么危险的,而且自己也是有一些自保能力的。只要到了那里就有办法留下来,父亲面冷心慈,这种人最好糊弄了,比那娇滴滴的娘亲容易多了。

但难的就是怎么去的问题,自己并不认识路,不象在前世里,人都快比蚂蚱还多了,走到哪都能向人打听,这里出了城有可能数百里荒无人烟,迷了路才麻烦呢。

楚铮向众孩童问道:“你们知道南线江边大营离这儿有多远。”

一孩童回答道:“听我父亲说大概有三百余哩。”

楚铮有些放心了,不远,相当于前世的一百多公里,开车的话两小时不用就到了。可马车呢,楚铮皱皱眉,起码两天。

“有谁知道这路怎么走吗?”

众孩童面面相觑。他们大多数人连这平原城都未出过,怎会认识路。

一个孩童问道:“五公子,你是不是想偷偷去啊?”

楚铮道:“谁说的,我要只是问问。”突然一瞪眼:“你知不知道,如果不知道就在那好好坐着。”

“五公子,你去问问城里的车行吧,那些车夫们肯定知道。”

楚铮想想也是,站起身道:“好了,你们玩吧。我到别处转转。”

楚铮到了车行,想要租辆马车。可惜他平时抛头露面太多,车行的人虽然楚铮一个不识,可他们倒大都认识他,知道他是太守府的小少爷。一听说楚铮要独自租辆马车出城,脸都白了,一个个头摇得跟拨郎鼓似的,求爷爷告奶奶的把楚铮送出大门,砰地一声把门关上,连生意也不做了。

楚铮垂头丧气地走在路上,看来年纪小实在是个麻烦事啊,什么都做不成。

今天的霉运似乎还没结束,背后传来一阵马蹄声。楚铮觉得不对,忙扭身闪开。一辆马车擦身而过,“嘶”的一声,将他的衣服给刮破了一大块。

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满头大汗赶了过来,结结巴巴地说道:

“这位少爷,对不住,小人这马不听话……”

楚铮倒没生气,看到这少年满脸惊慌,笑着道:“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走到路中间来了。”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辆的马车,车上装满了柴火,拉车的那匹马瘦得皮包骨头,毛皮零零落落的。楚铮问道:“你从哪来?”

那少年一愣道:“小的是城外小青山下的村民,来城里卖柴的。”

“小青山离城远吗?”

“挺远的,大概一百多哩吧。”

楚铮心一动,问道:“你认识南线江边大营吗?”

少年想了想道:“少年是指的是江边的军营吧,小的去过两次。”

楚铮点点头,又问道:“你这车柴火能卖多少钱。”

“大概十文钱吧。”

“那好,你明天一大早就在前面这街口等我,和我一起出城到江边大营,我给你两贯钱。”

那少年一惊,两贯钱足以让他家过上一年的舒心日子:“少爷,你说的是真的?”

楚铮笑道:“当然真的,出城前给你一贯,到了后再给你一贯。”楚铮突然想起一事:“对了,你这些柴火不要卖了,明天我要带出城去。”

“少爷,这是为什么?”

楚铮脸一沉:“你问这么多干嘛,反正少爷我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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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历史小说 《楚氏春秋》

作者:宁致远
最后更新于:2017年0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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