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氏春秋》:第64章 威逼诱降

 

------第64章 威逼诱降------



大殿外浑厚钟声响起,九声过后,一个尖利的嗓音吟道:“上朝……”

原本有些驿动的众大臣登时肃然。虽然皇上已经很久没亲临早朝了,但方相国和楚太尉都在此,他们二人对早朝规矩要求之严更胜皇上,还是小心为好。

成奉之瞟了一眼站在百官之首的楚名棠和方令信,只见方令信正闭目养神,楚名棠则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却令人感到有种不怒自威的霸气。成奉之忽感一阵颤栗,不由得低下头去。

一个太监从殿后走了出来,道:“皇上口喻:朕龙体欠安,今日早朝由相国大人和太尉大人代朕主持。”

大臣们齐声领旨。皇上快有半月未上朝了,众人都已见怪不怪了,由楚名棠和方令信主持朝政反而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处理政务效率高了许多。

今日是方令信轮值,只听他咳嗽一声,道:“诸位,有事送呈,无事散朝。”相国乃朝中百官之首,楚家势力虽说在方家之上,但楚名棠在朝中众大臣面前仍对方令信颇为尊重,加上双方子女已结亲,他们之间这几年相处还算融洽。

各部依次将需楚方二人批示的官文呈上,重大政务分别由承办官员向百官陈述。这几个月来楚名棠针对西秦调动各地兵马,牵涉到兵部的事务最多,兵部尚书郭怀深知缓急轻重,他虽与楚名棠和方令信不合,但也从未从中阻挠,反而也是出了大力,但早朝时却从不开口,由几个兵部侍郎负责向楚名棠禀报。

********连奇忽然匆匆走到殿上,喝道:“皇上驾到!”

皇上不是龙体不适吗?众大臣面面相觑,楚名棠和方令信对望一眼,也是不明所以,只好站到各自位置,躬身相迎。

“臣等恭迎皇上。”

赵王走上大殿坐在龙椅上,道:“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

楚名棠看了赵王一眼,只见他虽面带病容,却满脸红光,有种抑制不住的喜色,暗想这几天好像没什么喜事啊。

“朕今日来此,是向众爱卿宣布一事,”赵王扫视一眼宽广的大殿,嘴角忍不住露出几分笑意,“储君宫内传来喜报,侧妃杨秋儿已有身孕,朕终于有孙儿了。”

大殿内一片寂静。

杨秋儿?她是谁?众大臣都在不停地思索着。储君赵庆自从立武媚娘为妃,从此对另两个妃子再也不感兴趣,数年前这二人都已被打入冷宫,只可惜武媚娘肚子不争气,三年来毫无动静。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一个杨秋儿?

原来武媚娘知道自己虽得赵庆宠爱,但腹中无子始终是她最大的劣势,宫中已有不少针对她的风言风语,可她至今仍是处子之身,哪能有身孕。前日得知贴身宫女秋儿之事后,武媚娘想了想,还是与赵庆说了,反正他在清醒时也曾几次宠幸过秋儿,也不会露什么马脚,而且秋儿对她极为畏惧,知道武媚娘随时可以取她性命,绝不敢违背她。赵庆得知此事也十分高兴,马上跑去禀报赵王。赵庆无后一直是赵王的一大心病,闻此喜讯顿时老怀大慰,立刻册封秋儿为侧妃,并兴冲冲来到早朝向群臣宣布此事。

楚名棠最先清醒过来,上前一步道:“恭喜皇上。储君有后,实是我大赵之福啊。”

赵王看了楚名棠一眼,心想:这几年来你也就这句话听得顺耳些。

众臣也醒悟过来,杨秋儿是谁干自己何事,看样子先前只是个宫女罢了,其腹中孩儿虽不知是男是女,但总是件喜事,于是也纷纷上前道贺。

赵王笑呵呵地不住点头,并宣旨若杨秋儿生下的是皇孙,大赵国将大赦天下。楚名棠虽认为不妥,但见赵王在兴头上,也不便反驳,暗想:到时再说吧,何况那杨妃生儿生女机率各半。

早朝在一片欢喜热闹中结束,成奉之走出大殿,忽听身后有人叫道:“成侍郎留步。”

成奉之回头,见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吏部尚书唐孝康,忙施礼道:“尚书大人。”

唐孝康扶住他笑道:“成兄,你我同殿为臣已有十余年了吧,何必如此客气。”

成奉之有些不解,唐孝康是楚名棠的嫡系,对自己向来不冷不热,今天是怎么了。

“不知尚书大人找下官何事?”

唐孝康边走边道:“太尉大人交给吏部一件差事,为了配合西线用兵,要对当地的地方官进行一番调整,那些平庸无能的干脆免职了事,从各地调集确有才干的官员充实到西线,一切以战事为重。成兄,你在吏部十几年,对大赵国官员的了解本官也是望尘莫及,此事还需你多操心啊。”

若在以前,成奉之得知能主抓此事必定大喜过望,这样一来就在西线安插潜伏在赵国的秦人就顺理成章了,可他现在只关心十几天后的皇上大猎,哪有闲心管其他事,何况征调官员也不是十天半月就能完成的,若过不了这个坎,一切都是白搭。

成奉之道:“此事事关重大,下官恐怕难以胜任。”

唐孝康道:“正因事关重大,此次西线官员任免无需顾及派别亲疏,你看兵部郭尚书对此战支持也是不遗余力,这样吧,你我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谈。”

成奉之一怔:“尚书大人,不是去吏部?”

唐孝康苦笑道:“吏部这地方成兄也不是不知道,人多嘴杂,官员任命尚未有定论,消息早早就已传了出去。太尉大人对西线官员之事极为重视,还是谨慎些为上。”

成奉之觉得有理,便命下人驱车跟着唐孝康去了。

“老爷,唐大人马车停下了。”

成奉之走下马车,觉得此地甚热闹,抬头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

万花楼?

成奉之吃吃说道:“尚书大人,这不是青楼吗?”

唐孝康笑道:“成兄,看来尊夫人管束甚严啊。你有所不知,万花楼内院有几处雅间,寻常人等根本无法接近,极为清静,正是谈事的好去处。”

成奉之看看身上的官服,为难道:“这不大好吧,万一给御史参上一本可就麻烦了。”

唐孝康颇为神秘的一笑:“成兄,请随我来。”

唐孝康领着成奉之走进路边的一家布店,并不停留径直向里处走去。到了一间寻常人家卧房模样的屋子,唐孝康熟门熟路地打开一扇暗门,笑道:“成兄,请!”

两人走了约十余丈,成奉之忽然觉得眼前一亮,已经出了地道,看了看竟是身处于假山丛中。一个青衣侍者站在一旁也不说话,行了一礼,将唐成二人请到一间屋内。

唐孝康和成奉之分别坐下,那侍者为二人倒上茶水,轻轻退了出去。成奉之见此屋四周翠竹环绕,鸟语阵阵,不由得赞道:“好,此处真是别有洞天。”

唐孝康推开身后一个暗格,只见挂着十余件衣物,道:“这些都是近日刚刚缝制而成,成兄若觉得官服不便,可任挑一件换上,过会儿可叫几位姑娘唱上几句小曲。”

成奉之推辞道:“多谢尚书大人好意。下官就不必了,还是谈正事要紧。”

唐孝康呵呵一笑,道:“也好。”突然眉头一皱,唐孝康捂着肚子道:“方才在大殿上就觉得不甚舒服,成兄请见谅,唐某去去就回。”

唐孝康去了许久,成奉之渐渐觉得不耐烦,忽听屋外有人敲门,心想大概是那侍者又要进来了。他毕竟第一次来此地,总觉得有几分不自在,便转过身去佯装欣赏壁上的字画。

成奉之听着那人为自己重新倒上茶水,便嗯了一声,示意那人可以出去了,却未闻动静。成奉之觉得有些奇怪,只听那人轻笑道:

“成大人好生悠闲啊。”

成奉之回头一看,顿时大惊失色,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那人脸上笑吟吟,正是前几日天天泡在自己府里的楚铮。

“你,你怎么在这里?”

楚铮为自己倒上一杯茶,笑道:“万花楼从不拒客,成大人来得,小侄自然也来得。”

成奉之惊魂未定,向屋外看了看,道:“唐大人呢?”

楚铮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慢条斯理地说道:“唐孝康?他已经走了,是小侄让他请大人到此的。”

成奉之心中大乱,强自镇定道:“唐大人请本官到此是为公务之事。既然他不辞而别,此处乃藏污纳垢之所,本官也不愿久留。楚公子若有事请到本官府上再谈吧。”

楚铮淡淡说道:“成大人,你既已到了此地,就不要想再回去了。”

成奉之故作怒道:“楚公子此话是何意?”

楚铮道:“没什么,只是在天牢里已为大人留好了位置,成大人,从这里挑几件衣物,随我走吧。”

成奉之叫道:“楚铮,你只不过是禁卫军偏将,有何权抓本官。我成奉之乃当朝二品官员,除非皇上下旨,否则就算令尊也不能任意处置。”

“后边的手续唐尚书已经去办了,”楚铮放下手中茶盏,“成大人,哦不,成奉之,你进了天牢就可看到圣旨了。真是想不到啊,堂堂大赵二品大员,掌管全国四品以下官员调配的吏部侍郎,竟然是西秦派来的奸细。本将军是不想让此丑事传诸于世,才将你引到此地来。至于成府外已有数千精兵埋伏,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与家人团聚了。本将军劝你还是识趣些,不要让门外下人动粗。”

一个灰衣少年此时走了进来,成奉之看了他一眼,依稀记得此人是楚铮贴身下人,只见他向楚铮躬身道:“公子,成大公子求见。”

楚铮尚未答话,只听成安礼在门外笑道:“楚公子,万花楼居然还有这么个好地方,也不早些告诉在下。”

成安礼一进屋,陡见父亲也在此地,不由得脸色大变。

楚铮不理他,对成奉之说道:“也好,你们父子一起走吧,到了天牢也可相互照顾。”

成安礼脱口而出:“天牢?”

成奉之手足冰凉,嘴上仍强硬道:“楚公子,你们楚家虽在朝中一手遮天,但也不可任意陷害忠良。成某为官数十年,家世清白,从未做过亏心之事,你有何证据认为本官是西秦奸细?”

楚铮哼了一声,旁边欧阳枝敏从怀中取出一画轴置于案上展开,只见是个妙龄女子的画像。成安礼惊道:“这不是表妹吗?”

楚铮点点头,道:“不错,的确是苏姑娘,连她耳边那颗细痣都画得分毫不差,只是此画却非在我大赵所绘,而是从西秦送来的。画上此女亦并不叫苏巧彤,而叫薛巧芸,乃西秦兵马大元帅薛方仲之义女,此女深得秦王宠信,据说如今协助秦王掌管秦国细作组织‘天机阁’。数个月前此女突然从秦国销声匿迹,至今仍未见其踪影,而上京城却出现个来自苍乐山的苏巧彤苏姑娘,两者相貌是如此相似。成大人,你对此作何解释呢?”

成安礼颤声说道:“父亲,此事是否当真?”

成奉之见楚铮取出那幅画,顿感大势已去,此画纸质偏黄,确是西秦之物,而且他对苏巧彤的情况也是一知半解,楚铮却已了解得如此清楚,看来此次是在劫难逃了,只是嘴里仍下意识地说道:“你这些仅是猜测之词,不可作为公堂凭证。”

楚铮微微一笑,道:“这些已足够了,至于你成大人的口供,天牢的刑具应是有点用处的,不过成大人,我看你还是尽早招了吧,免得皮肉受苦。成世兄,你也劝劝令尊,说起来此事本将军还要多谢你才是,若不是你无意中泄露天机,本将军还不至于那么快下决心派人到西秦查探此事。”

成安礼脸色惨白,忽然跪倒在地,对着成奉之连磕几个响头,泪流满面地说道:“孩儿糊涂,连累了父亲,也害了我成府满门,真是罪该万死。”忽然纵身而起,一头向墙上撞去。

成奉之没想到这个他一向认为没出息的儿子竟变得如此刚烈,一时间阻拦不及,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成安礼撞向墙壁。

楚铮比他反应快得多,一把抓住成安礼背后衣衫,只听“哧”的一声,成安礼衣衫尽数破裂,但仍重重地撞在墙上。

成奉之大叫一声:“安儿!”快步上前将成安礼扶起,只见他已是满脸鲜血,痛得龇牙咧嘴,楚铮那一下虽没把他抓住,但也大大减缓了他的去势,成安礼所受的只是皮肉之伤而已。

楚铮对欧阳枝敏说道:“快给他包扎一下。”

欧阳枝敏应了声是,上前为成安礼抹干脸上的血迹,洒上一些药粉,细细地替他包扎好。

成奉之见儿子没事,大松了口气,坐到地上,刹那间如同老了十岁一般,对楚铮说道:“多谢楚公子。”

楚铮摇了摇头道:“无需谢我,你们成家最终仍是要满门抄斩的,不过是晚死几日而已。不过没想到成世兄竟也是个血性之人,本公子先前倒还看错他了。”

成奉之道:“楚公子,老夫这几个孩儿对我夫妇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公子能不能饶他们一命。”言语之中已带有些哀求的意味。

楚铮叹道:“成大人,大赵的刑律你是清楚的,通敌叛国者诛连九族,本公子记得你有一女儿是嫁于原刑部尚书梁上允之子的吧,此次恐怕连梁家那些孤儿寡母也要牵连进去,成世兄几人又如何能幸免?”

成奉之犹不死心,道:“当今赵国朝政谁不知是由令尊楚大人掌握,方相国亦唯令尊是瞻,只要公子在楚大人面前求个情,只要放过老夫这几个孩儿,充军、为奴都可。”

楚铮冷笑道:“本公子拿什么向家父求情,就凭成世兄与本公子的交情?哼哼,家父非一脚把我踢出楚家门不可。”

成奉之沉默不语,考虑良久突然一咬牙:“老夫愿交出老夫所知秦国在大赵所有细作名单来换我孩儿性命,其中有几人还是大赵官员。”

楚铮不屑道:“这些你到天牢由不得你不招。”

成奉之道:“天牢之刑老夫自然知道,不过老夫或许可以少招几个,当然也可再胡乱说几个。”

楚铮哈哈一笑,道:“只怕未必吧。不过念在你爱子心切,本公子去试试向家父说说情。”

成奉之心中一喜,道:“多谢楚公子。”

楚铮道:“此事成不成还难说。这样吧,你先写几个秦国奸细之名给本公子,在家父面前也好有些许交代。”

欧阳枝敏递过纸笔。成奉之手腕颤抖,过了良久才猛地写了五人名字,写完后将笔一扔,脸上已是老泪纵横。

楚铮看了一下道:“就这几人?”

成奉之合上双眼,道:“这是较有身份的几人,不过也仅占二成。余下的过些时日再给公子吧,其中一人官阶比老夫差不了多少,只是老夫知道他,他不知道老夫而已。请公子在楚大人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楚铮看着那些名字,有两人他依稀有些印象,嘴里说道:“成世兄等人自幼享福惯了,充军为奴他们受得了吗?”

成奉之颓然道:“是否受得了就看他们造化了,至少这也是条生路。”

楚铮目光闪动,道:“那本公子也给你指条生路如何?”

成奉之睁开眼睛,凄然笑道:“老夫还有生路?楚公子真是说笑了。”

楚铮笑了笑,忽然道:“令侄女……姑且还是这般称呼吧,我对她是志在必得,成大人应该是知道的。”

成奉之冷冷说道:“她只是一个弱女子,要杀要留还不是楚公子一句话,公子大可将她作为奴婢收入府中。”成奉之对巧彤已是恨之入骨,如果不是她,成家哪会到今天这地步。

楚铮摇头道:“此般实在大煞风景,似苏姑娘这种女子作了奴婢就如明珠蒙尘,再也没了原先的光彩,所具的才华恐怕也会消失殆尽,这还要来何用?”

成奉之淡淡说道:“那也是没法子的事,难道楚公子还想明媒正娶不成?”

楚铮含笑道:“正是。”

成奉之惊愕地看着楚铮,实在搞不懂这少年头脑里在想些什么,堂堂太尉之子竟要娶别国的细作,居然还要明媒正娶?

楚铮缓缓说道:“做到此事确实不易,成大人认为有何解决之道?”

成奉之更糊涂了,自己都是濒死的人了,苏巧彤名义上是自己的侄女,楚家哪能让这样的女子入门。

成安礼在一旁也是目瞪口呆,忽然道:“这是不可能之事,除非家父仍是朝中吏部侍郎。”

成奉之忽然间明白过来了,眼前这少年胆大包天、异想天开真是让他叹为观止,心中却似看到一丝希望,不禁喃喃说道:“都有那么多人知道了,老夫哪还能隐瞒得下去。”

楚铮看着他,笑眯眯地说道:“到现在为止,知道成大人是秦人的只有本公子,还有本公子这随从。”

成奉之身躯一震:“那唐大人呢?”

楚铮笑道:“唐孝康还以为本公子是因苏姑娘才来找成大人的,怪只怪成大人前些时日对本公子态度太差了。”

成奉之这才恍然,难怪唐孝康对自己突然亲近起来,原来是此缘故,还特意将西线官员调配之权交于自己,看来他是认定楚成两家快要结亲了。

楚铮脸色突转阴沉,道:“你和苏巧彤是否谋划在皇上大猎时刺杀家父等朝中大臣?”

成奉之吓一跳,连这他都知道,怎么还敢娶苏巧彤进门?

“正是。”

“刺客听说近日要从西秦赶来,是不是?”

“……是。”

“此次刺杀是由寇大娘主持,是也不是?”

“是。”

……

……

成奉之越来越心惊,楚铮怎么什么都知道,有些事只有他们和储君商议过,连自己夫人都未必知晓,成安礼又怎么可能透露给楚铮。他不由得心中暗暗庆幸,这少年既然知道了这么多,刺杀楚名棠全然是句空话,到那时成家可真要被诛连九族了。

成奉之怎么也不会想到,真正出卖他们的却是那千娇百媚的储妃娘娘。

楚铮沉默半晌,道:“成大人,若想保住你目前的职位,本公子先命你做两件事。一、尽快弄清西秦来人身份、人数;二、将余下西秦在大赵细作名单尽数写出,绝不可遗漏一人。”

成奉之无奈应是。

楚铮用手指弹了一下手中那份名单,放缓语气道:“成大人,方才你都已经招了,就不用再推三阻四了吧。何况事以至此,你只能与西秦彻底决裂,切不可再三心二意了。本公子也是为你好。对了,方才所说的那官阶比你差不了多少那人是谁?”

成奉之叹了口气,道:“是礼部令吏余世同。”

楚铮点头道:“有成大人相助,那些西秦刺客定是有来无回。可朝中有心人不少,一眼便可看出此事大赵境内必有人为内应,因此总要官员来顶罪的。三年前刺杀梁上允主谋是吏部令吏唐甘江,这次就让这礼部令吏余世同来背吧,也好对朝廷有个交代。”

成奉之缓缓点头,事到如今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楚铮微微一笑,道:“成世伯今日受惊不小,小侄改天亲自斟酒赔罪,世伯请回吧。”

成奉之苦笑一声,对成安礼说道:“安儿,走吧。”

楚铮却道:“成世兄这般出去易惹人注目,何况他是来找小侄的,就由小侄派人送他回府吧。”

成奉之觉得有理,向楚铮长揖到地,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余生已经完全掌握在这少年手中了。

楚铮并未还礼,淡淡地说道:“成大人,到时监斩余世同等西秦奸细,可就由你来主持了。这份大功当然也是记在大人你身上的。”

成奉之身子一颤,应道:“一切听从公子安排。”

成奉之走后,楚铮忽然一笑,道:“成世兄,这戏演得不错啊。”

方才仍气势凛然的成安礼顷刻间跪倒在地,谄笑道:“多谢公子救我成家满门。”

楚铮道:“不用谢我,成大人还是识时务的,否则我再费苦心也是无用。”

成安礼忙道:“家父实是罪无可恕,为西秦效力数十载,居然连我们几个子女都不知道。幸好楚公子宽大为怀,成某感恩戴德之至。”成安礼自幼生长在赵国,对秦国同寻常赵人一般并无好感,得知父亲成奉之乃秦国奸细后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见楚铮有意放成家一条生路,什么条件都满口应承下来。

“只要令尊能诚心对我楚家,以前的事既往不咎。”楚铮看了他一眼,道:“今日之事令尊心中对世兄定是大增好感,你可要好好把握了。”

“一定一定。”成安礼连声应道。

楚铮从暗格内取出一件衣衫递给成安礼,笑道:“世兄今日出力也不少啊,方才那一跃虽说是原先商量好的,没想到世兄如此大力,居然我都未能抓住,还好并无大碍。”

成安礼干笑道:“可能是这件衣服质地太差了,本来只想吓吓家父的,差点儿弄假成真了。”

楚铮也笑道:“下次再做衣服可要换家店了。唷,这伤说轻也不轻,欧阳,你送成世兄回去吧。”

成安礼忙道:“不用烦劳欧阳先生了,成某自己回去就是了。”

欧阳枝敏走出门外,唿哨一声,两个黑衣少年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欧阳枝敏道:“你们二人驾车送成公子回府,小心别让人看到了。”

楚铮见成安礼已离去,对欧阳枝敏笑道:“居然也有人叫你欧阳先生了。”

欧阳枝敏不屑道:“这等龌龊小人,杀了他都嫌污手。公子为何要与他虚与委蛇?”

楚铮道:“成安礼人品是差了些,但也非无能之辈,方才那番作戏你若事先不得知,可否看出丝毫破绽?”

欧阳枝敏失笑道:“依小的看,还是公子厉害些,那一抓只损衣物不拉人,手法的确巧妙。”

楚铮呵呵一笑,道:“若非如此,又怎能打动成奉之。此人既为细作,必已将生死抛之度外,只有儿女亲情尚可打动于他,令他求生之欲大增。”

欧阳枝敏忽然沉默下来,看着楚铮欲言又止。

楚铮道:“欧阳,你我也算是师兄弟,有话尽管说,不要掩藏在心里。”

“小的只是觉得……公子对苏姑娘太看重了,”欧阳枝敏鼓足勇气,“为了她公子费尽心思,连成奉之都不追究其罪。此事若被老爷知道了,小的担心恐怕公子也担当不起啊。”

楚铮不由得暗叹,连欧阳枝敏对自己所做之事都有些不满了,苏巧彤啊苏巧彤,我为你这般做究竟是否值得。

楚铮沉默半晌,道:“欧阳,你还不明白吗,我明是为苏巧彤,实为成奉之?”

欧阳枝敏一愣,道:“小的愚笨,请公子指点。”

楚铮道:“我所掌控的只是鹰堂,在朝中半分势力也没有。成奉之此人才干,在我大赵朝中绝对可排在前五之列。我曾详细看过他的履历,从一个县城小吏做起,十年不到就已到吏部任职,三年便升至吏部侍郎,一任就又是十年之久,朝中有一句话:‘大赵千百官,尽在侍郎胸’。他只是一西秦细作,并无世家根基,仅凭真实才干就能到如此地步,朝中又有几人能及得上。此人若能为我所用,定可成为一大助力。”

欧阳枝敏道:“公子,可他毕竟是西秦奸细啊。”

楚铮冷笑道:“那又如何,他后路已尽数为我所断,还能回得去吗?仅凭他今日所写的那五人名字,西秦若是知道了,必会恨不得将他拆骨剥皮。而他真实身份又为我所掌握,在赵国也已无人可投靠,只要我能给予他安全保障,并为他子孙谋个前程,此人忠心将毋庸置疑。”

“至于苏巧彤,只是附带品罢了,这女子能降则降,若不能降,正如成奉之所说的,区区一个弱女子,还能飞到天上去?”

欧阳枝敏松了口了气,笑道:“公子深谋远虑,是小的多心了。”

楚铮道:“你方才说得也不错,此事仅可你我二人知晓。这些时日来我尽量不用鹰堂中人,只用师父所教导出来的三十余位弟子,就是不想让人发现其中有异。至于父亲那里,等到时机成熟,我会向他老人家禀明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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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左家巷子------

苏巧彤勉强睁开眼睛,发现四处一片黑暗,不时感受到阴风阵阵,心中有些惊慌:这是哪里?

忽然听到“哒”的一记声响,有人用火石点燃了蜡烛,烛光下一张熟悉的脸冲苏巧彤微微笑着。苏巧彤见了他,不由得稍稍放心了些,道:“楚公子,这是哪里?”

楚铮举着烛台向旁边照了照,道:“苏姑娘学识渊博,不会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吧。”

苏巧彤看了看,差点儿惊呼出声,只见墙壁上四处挂着血迹斑驳的刑具,她长吸了一口气道:“楚公子,你将小女子带到此处是何意?”

楚铮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道:“到了这时候,苏姑娘你还要装么?”

苏巧彤强作镇定,道:“小女子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楚铮摇了摇头,从旁边取出一件东西,只见几根竹简用细绳以网状连在一起,苏巧彤看了不由得心头一颤,想起曾在前世电影中见过此物,似是专门用来夹人手指的。

苏巧彤浑身僵硬,眼睁睁地看楚铮将那东西套在自己十指上,然后说道:“苏巧彤,此种酷刑非常人能忍受,你还是识趣些吧。”

苏巧彤紧咬牙关,默不作声,自己说了又如何,难道他还会放了自己吗?

楚铮看着苏巧彤微微一笑,突然抓住细绳作势欲拉。苏巧彤顿时闭上眼睛一声尖叫,手指间却没有传来丝毫疼痛感,耳边只听楚铮笑道:“原来你也是怕的。”

苏巧彤羞怒交集,睁开眼恨恨地瞪着楚铮。楚铮却毫不在意,伸手托起她下颔,道:“卿本佳人,何必做贼。你放心,这些刑具是用在男人身上的,似苏姑娘这般美貌女子,我又如何舍得。对付女子,当然要用对付女子的方法。”

苏巧彤惊恐地看着楚铮双手下移开始解她衣裳,不禁怒斥道:“楚铮,原来你也是个卑鄙小人。”

楚铮纵声大笑,道:“我就是卑鄙了,你能奈何得了我?”动作突然变得粗暴,只听嘶嘶声响,苏巧彤只觉身子一凉,已是衣衫尽裂,娇躯完全裸露在空中……

……

苏巧彤一声大叫,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愣了一会儿往四下看了看,发现还是在自己房中,这才想起自己是在午后小憩,登时长松了一口气,只觉浑身湿漉漉地,冷汗已经湿透全身。

小月从门外跑了进来,道:“小姐,你怎么了。”

苏巧彤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做了个恶梦而已。”抬头看看窗外,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小月道:“约一个多时辰了。”

苏巧彤微惊道:“这么久了。”

小月有些担心地说道:“小姐的脸色好差。”

苏巧彤摸着自己的脸庞,不由得苦笑。自从到了上京城就没睡过几天安稳觉,特别是知道楚铮已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在他面前虽仍能应对自如,但心中却是极为不安。苏巧彤总感觉楚铮是在等待时机,可又猜不透他是在等什么,也不知道他何时会等到,因此每到晚上,苏巧彤总是辗转反侧,不知道第二天楚铮会不会带兵到成府拿人。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想起方才那梦中情景,苏巧彤不寒而栗。她知道自己真若落到楚铮手里,梦中所见已算是客气的了,苏巧彤在秦国时也见过审讯囚犯,其残忍程度简直让人发指,回去后她整整吐了一天,近半月见不得肉食。如果自己也遭受此刑,还不如死了算了,可那时生死能由自己吗?

小月为苏巧彤端来洗脸水,苏巧彤洗漱完毕,精神稍稍恢复了些,从枕下取出两把匕首,递给小月一把,道:“这你贴身藏好了,上面含有剧毒,见血封喉。若到了万不得已时,你我还是同时自尽吧,也胜过落于赵人之手。” 小月毕竟已经跟着她好几年了,苏巧彤待她就如自己的妹妹一般。若哪天两人被俘,小月受的苦不会比自己少多少,还是早作准备吧。

小月神色黯然,轻声说道:“小姐,是小婢害了您。”

苏巧彤强笑道:“说这些作什么,是我过于自大,将此行想得太简单了,也许我们根本不应来赵国,这全是命。”

苏巧彤又问道:“小月,来此已有一月了,你还未出过成府门吧?”

小月点了点头。

苏巧彤道:“你收拾一下,过会儿我带你出去游览一下这上京城。”

小月为难道:“寇大娘不在府里,小姐出去万一……”

苏巧彤淡淡说道:“你放心吧,寇大娘不在身边,自有人会护卫我们。”那楚铮已经两天没来成府了,苏巧彤惊疑之心愈重,不知此人在打什么主意。趁劫难未至,还是领小月出去散散心吧,也许以后就没机会了。

两人出了成府,苏巧彤先在成府四周转了一圈,见不少商贩看了她神色有异,不由得冷笑一声,领着小月往外走去。

小月往身后看了看,轻声道:“小姐,后面似有几人在跟着我们。”

苏巧彤并不回头,道:“没人跟着我才觉得奇怪呢。理他们作甚,这些便是你我的护卫了。”

到了街市,小月终究还是少女性情,看到一些未见过的新奇之物,忍不住欢呼雀跃。秦赵两国风俗大不相同,苏巧彤抛开心事,倒也逛得津津有味。

几个相貌平凡的男子有意无意地围在苏巧彤主仆身旁,不动声色地将一些想上前搭讪的轻浮少年拦在圈外。这些纨绔子弟中有两个也是平时骄横惯的,忍不住嘴中骂骂咧咧,指使身边随从硬往里冲。没想到不知从哪又冒出十来个青衣人,两人一组,将闹事之人抬了就走,拐到附近的胡同里,噼哩啪啦惨叫声顿时响起。

苏巧彤与小月相视会心一笑。两人走了这么久,均觉得有些饥肠辘辘,苏巧彤便向街旁摆摊的老者问道:“老人家,这京城有什么出名些的小吃?”

那老者呵呵一笑,道:“姑娘第一次来京城吧,有名的小吃可就多了,鸿运楼的桂花糕,前街王二麻子家的酥油饼,还有左家巷子里的烤肉串,特别这左家巷子里的烤肉串,是去年才开张的,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最爱吃了,姑娘若不嫌弃,往前走拐个弯就到了。”

苏巧彤喜道:“多谢老人家,小月,我们走。”前些日子与那些官宦子弟聚会时,她也曾听几人提起过这左家巷子,但大多数人都一脸清高,对这市井小食做出不屑的样子,苏巧彤也就没有在意。

刚走近那左家巷子,便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一股奇怪的香味,那股香味是那么地熟悉,苏巧彤怔怔地站在那里,犹如失魂落魄一般。

小月惊道:“小姐,你怎么了?”

苏巧彤清醒过来,一拉小月衣袖:“我们快走。”

天杀的楚铮正巧不巧地赶到了,拦在二人面前,笑道:“苏姑娘好兴致,不知意欲何往啊?”

虽然苏巧彤早已料到楚铮会来,但此时无暇理他,毫不客气地说道:“让开。”

楚铮匆匆赶来就是担心此事,虽然寻常人不知这家铺子是楚家五少爷所开,但苏巧彤若觉得有异,细心打探一下也能查出真相。眼看无可阻拦,楚铮叹了口气,暗想也罢,正好借机刺探这位苏姑娘是哪个年代之人,于是说道:“请苏姑娘稍等片刻。”从苏巧彤身后招来一人,对他耳语几句,那人点点头,转身向左家巷子走去。

楚铮笑道:“苏姑娘乃千金之躯,岂能与那些市井之徒厮混在一起,且让在下派人进去安排一下。”铺子的主事和账房都是他亲自挑选的,苏巧彤心思缜密,这么贸然进去非露出马脚不可。

苏巧彤哼了一声,讥道:“楚公子,好大的威风。”

楚铮微笑道:“在下只是为姑娘着想。”

楚铮估摸着里面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道:“苏姑娘、小月姑娘,请。”

可到了店铺前,楚铮自己倒先吓了一跳,只见店里的伙计有不少鼻青脸肿,店面也是破损不堪,原来那天武媚娘与赵敏离开去,混战愈演愈烈,劝架的伙计也被卷了进去。店内掌柜也不敢向楚铮禀报,还好事先这里还收拾了一番,否则更为难看。

楚铮满腹狐疑,但又不好询问,只好跟店中主事进了此处唯一的一间雅间,道:“苏姑娘请坐。”

苏巧彤的注意力全被桌上那盘烤得金黄色的肉串吸引住了,迫不急待地拿过一串咬了一口,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着。不错,方才自己的嗅觉并未欺骗自己,调料中果然有辣椒、花椒等物,可是这个朝代怎么会有辣椒的呢,苏巧彤知道辣椒是在近十六世纪才传入中国的,难道这个世界历史变了,连物种也变了?何况这烤羊肉串主要是从新疆流传出来的,可此时胡蛮尚未开化,赵国又地处中原,怎么会有这种食物,而且味道与她记忆中的十分相似。

苏巧彤睁开眼睛,急切问道:“楚公子,你可知道这家店铺是何人所开?”

楚铮故作奇道:“当然是此家店铺的掌柜了,苏姑娘怎么会对此人有兴趣?”

苏巧彤道:“不知小女子能否一见?”

楚铮笑道:“小事一桩。”

楚铮命人将掌柜的叫来,苏巧彤一见有些失望,只见那掌柜的山羊胡子三角眼,连头都长得有点三角状,只是眼睛中不时流露出精明狡诈的市侩之息,便问道:“这位先生,请问这肉串及调料是先生自己所制吗?”

那掌柜点头哈腰地说道:“回小姐的话,正是小人所制。”

苏巧彤又问道:“这其中的辣椒从何而来?”

那掌柜一惊,道:“姑娘也知道此物叫辣椒?”

楚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辣椒之名是从他叫起的。楚铮来到这世上后,总觉得这里的菜肴的口味太过单一,清淡有余,浓烈不足,他前世虽生长在长江三角洲,但在大学时养成一个吃辣的习惯,几乎无辣不欢。他曾听人说起过,辣椒虽原产于南美,但在云南西双版纳原始丛林中也发现了野生型的青色小米椒,只是当地土著从未将此当做食物,便画出其大概模样,重金聘请人去南疆寻找,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找到了。

掌柜见楚铮脸色不善,自知失言忙道:“小人早年曾周游中原,在南齐蛮荒之地发现此物,当地土人称之为辣椒,只将此物作为入药用。小的偶然发现少量食用此物甚为开胃,而且味道独特,便带了一些回到赵国开了这家小店,没想到颇受京城百姓喜爱,小人便留了些作种在附近种植,如果姑娘喜欢的话,过会儿小的包一些给姑娘捎上。”

苏巧彤闻若未闻,喃喃地说道:“原来仅是巧合而已。”

过了良久,苏巧彤强笑着对那掌柜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掌柜的俯首道:“小的名叫刘无奇。”

苏巧彤点点头,道:“把这家店好好开下去,特别是将这辣椒传播出去,你刘无奇之名也许能流传千古。对了,还有调料吗,这肉串辣味不足。”

小月咋舌道:“小姐还嫌不够啊,小婢两腮都快没知觉了,不过确实好吃。”

苏巧彤道:“你是第一次吃,当然有些不习惯了。”

小月奇道:“小姐以前吃过?”

苏巧彤摇了摇头,默然不语。

楚铮突然问道:“苏姑娘是哪里人?”

苏巧彤正神智恍惚,顺口说道:“上海。”

见楚铮神色奇异地看着自己,苏巧彤悔得肠子都青了,忙又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先祖后来才移居苍乐山。”

楚铮微微一笑,也不追问。他愈发肯定苏巧彤与自己是同时代的人,上海地处现在东吴境内,菜肴味道偏甜,而苏巧彤却颇能吃辣,楚铮记得川菜和湘菜在上海流行应是在二十一世纪前后的事。而他前世坐的那架飞机好像就是上海东航的,上面的机组服务员大都是上海人,莫非她就是其中一个?

也许是时候应告诉她实情了吧?楚铮却又有些犹豫,苏巧彤在秦国那么多年,对西秦难免会有些香火之情,此次西秦派来刺杀父亲的必是超一流的好手,远胜于当年的李万山和赫连雪,例如寇大娘这种高手,即使在万军之中也是相当有杀伤力的,难得他们自己送上门来,楚铮已决意将他们全歼于赵国,如果苏巧彤一时心软走露了消息,那可就前功尽弃了。而且楚铮也没把握苏巧彤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会不会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身边,她与秦王郑炯之间的关系楚铮只是一知半解,女人是种感性的生物,若她对秦王情根深种,提出要回西秦怎么办,难道杀了她?楚铮可不想将这可能是唯一与他相同命运的女子杀了,即使一辈子将她软禁也要留她在身边,不过这终究是下下之策。听成奉之说,此次刺杀父亲之事便是由苏巧彤主持,如果将那些刺客一网打尽,西秦武林必定元气大伤,苏巧彤身负其责,到时也无颜孤身回西秦了吧,再说回了西秦也没有她容身之地了。

楚铮摸了摸下巴,心中有些惭愧,自己真是越来越卑鄙了。

苏巧彤见楚铮竟不追问,不由得苦笑,此人已知自己身份,当然不再追究祖籍这种小事了。心事重重之下,那烤肉串嚼在嘴里,苏巧彤已是食之无味。

忽闻一阵马蹄声,欧阳枝敏匆匆赶来。见苏巧彤坐在楚铮身边,欧阳枝敏翻身下马,向楚铮遥施一礼。

楚铮会意,起身道:“苏姑娘,在下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掌柜的,你若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小心本公子砸了你的店。”

掌柜口中喏喏称是,心里却在想砸我的店不就是砸你自己的店么。

欧阳枝敏见楚铮出了店门,迎上前来说道:“公子,武媚娘和成奉之同时求见,请公子定夺。”

楚铮想了想笑道:“还是先见武媚娘吧,毕竟她是储妃娘娘,说不定还是未来皇后呢。”

欧阳枝敏对武媚娘之事不是很了解,听楚铮如是说,也笑道:“小人觉得未必,如今杨妃已有孕在身,日后若生下个龙子,母凭子贵,这皇后位置还说不定是谁呢。”

楚铮道:“欧阳,你太小看武媚娘了,储君先前那两个妃子被她整得生不如死,足可见她的手段。那杨秋儿算什么,只不过是武媚娘的侍女罢了,武媚娘若不同意,她怎能有身孕。储君若能登基,武媚娘必是大赵皇后。”

欧阳枝敏道:“有件事小人觉得甚为奇怪,徐门主有意无意地在小人面前提起那武媚娘尚是处子之身。”

楚铮一震,道:“此言当真?”心里却是信的,徐景清乃天魅门主,自然精于此道,何况她也决不敢骗自己,只是没想到武媚娘真像在陈县时所说的那般做了。这女子心性之坚韧楚铮也不由得钦佩,当年修炼“媚惑众生”时她宁可自残也不愿陷入****之境,如今入宫三年仍还能保持处子之身,着实不易。可她这么做为什么呢,不会真为了我楚铮吧?

楚铮脸上露出一股自嘲般的笑意,却又渐渐显得僵硬,这事还真很难说啊。

与武媚娘的会面仍安排在万花楼那隐密的雅间内。武媚娘看来已是等了很久了,神情有些焦躁,毕竟她是偷偷出宫的。

见楚铮来了,武媚娘忍不住嘲弄道:“楚公子是将这万花楼当家了,难道不怕那位柳姑娘心生醋意吗?”

楚铮不知为何对武媚娘放软了口气,道:“是在下来迟了,请娘娘莫怪。”

武媚娘听从楚铮口中说出“娘娘”二字,竟觉得有些刺耳,道:“公子还是叫媚娘吧,反正公子连储君也未必放在眼里。”

楚铮一笑,也不与她计较,道:“不知媚娘找在下有何要事?”

武媚娘看着楚铮,道:“西秦的刺客近日就要到上京城了,公子怎么毫无举动?”

楚铮道:“娘娘这消息从何而来?”

武媚娘道:“今晨成奉之带着礼部令吏余世同秘密求见储君,说什么苍乐山来人三日内便到京城。没想到这成奉之表面看上去安分守己,朝中倒也有些势力。”

此事楚铮早就知晓,是他让成奉之在余世同面前故意亮出身份,命余世同以礼部令吏的身份安排大猎刺杀事宜,余世同见信物暗号均无异,欣然领命。这样一来成奉之便可不再插手其中了,省得以后追查起来他也脱不了干系。

楚铮笑道:“娘娘不必心急,在下已安排妥当,这些秦人不来便罢,来了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武媚娘半信半疑,道:“如此甚好,那些秦人到了京城,希望公子能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其一举歼灭,免得引起京城动荡。”

楚铮连连点头,道:“娘娘教诲,在下定谨记在心。”

武媚娘哼了一声,道:“以楚公子之能当然毋庸置疑,只要公子不借机生事就好。”武媚娘对楚铮实在有些放心不下,媚功又起不了作用,干脆直言相向。

楚铮干笑道:“娘娘这话说的,在下哪有这心思。”

武媚娘冷笑道:“没有?你早就知道那苏巧彤乃他国奸细,若无所图为何仍跟她纠缠不清,莫非你真喜欢上这小妮子了?可你楚铮又非好色之徒。”

楚铮与苏巧彤之事当世根本无人可诉说,只好挠了挠头道:“娘娘此言差矣,其实在下是很好色的。”

武媚娘给气乐了,道:“你若是好色之徒,为何偏偏对我……”武媚娘脸一红,但仍说了下去:“……对媚娘就视若无物?”

楚铮看着武媚娘,竟觉得她此时模样比全力施展媚功时更为诱人,不由得怦然心动,道:“在下如今后悔了,可以吗?”

武媚娘娇躯一颤,缓缓摇头道:“你何苦又来骗媚娘。敏公主你都能忍心拒绝,又怎么会在乎媚娘。何况媚娘已是大赵国储妃,你们楚家再胆大妄为,也不敢收留我吧。”

说完,武媚娘起身道:“楚公子,别忘了你方才答应之事。媚娘告辞。”她的媚功已是收放自如,寻常人根本不会注意她,大模大样地离去了。

楚铮望着武媚娘的背影,忽然说道:“欧阳,有请成大人。”

只听一声轻响,一道暗门突然打开,欧阳枝敏带着成奉之走了出来。

成奉之满脸敬佩之色,拱手道:“原来储妃娘娘也是公子的人,难怪公子对成府了如指掌,其深思熟虑,成某佩服之至。”

楚铮道:“成大人过奖了,成大人潜伏赵国二十余年无一人知晓,在下也是十分佩服的。”

成奉之有几分不自在,但见楚铮脸上全无嘲弄之色,苦笑道:“惭愧惭愧。”

楚铮示意成奉之入座,亲手倒了杯茶,道:“如今大人与我都是自己人,理应坦诚相见。这武媚娘之事在下也不想隐瞒,当年是我安排她入宫的,其中详情欧阳大概已对大人说了一些。不知大人对此女有何看法?”

成奉之轻拈胡须,想了想道:“老朽以前不知储妃娘娘的底细,但对她也是颇为关注。宫内相辄之惨烈犹胜于朝中,此女数年之内便坐稳储妃之位,其手段心计着实了得,而且甚有野心。她将成府之事告于公子,据老朽所看储君至今仍不知情,储妃娘娘此番言行与其说是为储君,倒不如说是为她自己,只有储君能顺利登基,她才有望成为一国之后。因此老朽认为,此女留不得,否则日后定是吕后之流,对公子和楚家极为不利。”

楚铮不置可否,沉吟半晌道:“成大人今日找在下所为何事?”

“秦国所来何人老夫已经打探清楚了,实在是……”成奉之苦笑着摇了摇头,从怀中掏出一份书简,“请公子过目”。

楚铮打开一看,不由得身躯一震,吐了口气道:“西秦高手是不是倾巢而出了?”

成奉之道:“除了寇家之外,该来的都来了。”

楚铮缓缓地将书简放入怀中,道:“多谢成大人了。”

“不敢。老夫还是一事需请示公子。”成奉之道,“老朽已遵从公子之命,让余世同全权负责西秦来人之事。只是有一人老朽实在放心不下,还请公子及早定夺。”

楚铮淡淡说道:“是不是燕大娘?”

成奉之点点头道:“正是。其实应称她寇大娘才是,寇家历代高手辈出,乃西秦第一大家。寇大娘高来高去、行踪不定,老朽实在无能为力,万一有什么蛛丝马迹落在她眼里,恐怕会陡生大乱啊。”

楚铮合上双眼,轻轻说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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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历史小说 《楚氏春秋》

作者:宁致远
最后更新于:2017年03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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