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我爱不爱他，我让他换一种问法丨陈树泳

 

新情人

陈树泳

他在城际列车上跟朋友们视频聊天，说现在是要去某某湖看看，说自己年轻的时候谈过很多恋爱，但有一种人是不能轻易碰的，那就是小孩。他说为了带那个小孩躲起来不至于事情败露，为了躲避小孩的家长，他只能将小孩拐走。他们去了湖边度夏，很开心但小孩溺水了。此后每当愁闷的时候，他就坐城铁去湖边散心，去想这个小孩。

这时跟他视频的朋友说，你也太薄情了吧，居然带着新情人去缅怀旧情人。他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每次去都是孤身一人。朋友看到的跟他不一样，在视频里，那个小孩就坐在他身边的座位上，跟第一次被带去湖边时在城铁上的样子一样。他们以为是他的又一个新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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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的母亲

陈树泳

她们坐在椅子上，看着棺木中化了妆后仿佛恢复了生气的年轻人，沉浸在各自的回忆里。作为母亲，她没感到自己理应比儿子的朋友们哭得更加伤心，但难以抵制跟着她们一起哭泣的冲动。眼泪似乎无穷无尽，流泪的时间有些长，使她心神涣散，她渐渐有了另一种感受，她感到跟围绕着儿子遗体的这五个女孩一样，她也是儿子的女友之一，正为这个在湖水中玩水时不慎溺水的年轻人感到惋惜，她妒忌这五个跟他一起戏水的女孩，也埋怨这个暂时忘记了母亲的儿子。哭过之后，女孩们以各自的交通方式回家去。独占儿子的时刻，她看到他施了粉的脸事实上极其灰苍，却比活着的时候更加耐看，更加刚愎，更难以捉摸。

五 年

陈树泳

我们一起生活了五年，虽然彼此并不全然满意，但也感到要再遇到更符合理想的生活伴侣绝不容易。随着年龄的增长，共同经历的困难使我们更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也使我们失去了各自的魅力。早上精力很好或者愁闷厌烦的时候，我们不怎么把对方放在心上，有时冷言冷语。当他的精力在白天因没完没了的工作和人事而透支殆尽，又因下班途中花了一个半小时而倍感疲累时，他想到这个地方这种没完没了的生活实在难以坚持。他回到家中的时候我通常在厨房做我们的晚饭，他开了门，脱下鞋子，摘下耳机，把沉重的电脑包放到沙发上，把猫抱到窗前去看一看户外，然后放下猫走到厨房问忙碌的我：“宝贝你是不是不爱我了？”这是每天的惯例，有时他下班回到我的身边，说要问我一个问题时，我就先回答了他，说：“爱。”他又问：“我怎么感觉你不爱了？”我们各忙各的事情，很少一起到外面吃饭、看电影。我们最常见的相处方式是每天晚饭时一起看电视里的综艺节目。有时，他问我爱不爱他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不换一种问法，比如，你可以问“你是不是很爱我？”或者“我是不是很爱你？”这样，我回答的时候，就可以说“是”，而不是说“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