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寨沟地震过去7天了,6条不一样的回家路

 

九寨美丽依旧,家乡温暖如初。...



7级地震荡起的轩然大波,正在归于平静。

游客、导游、志愿者……从震区撤离的人们,心中只有一个主题:回家。

同为回家的路,心情或喜或悲,滋味各有不同,但对每个人来说,这都是一段终身难忘的旅程。

对话人:四郎多登,33岁,九寨沟人,导游。

地点:华西医院骨科病房

“让每个客人安全回家,是我们的本分和责任。”
“别担心嘛,我从小吃虫草、牦牛长大的,壮得很,过几天就好了。”

8月10日中午,华西医院住院部骨科病房,四郎多登躺在病床上,一边大口吃饭,一边安慰老婆。

饭桌摆在床中央,把他隔成两段,上半段是谈笑风生的汉子,下半段是僵直的双腿、肿得像馒头的脚掌。

双侧根骨骨折。医生说,要等消肿之后,才能手术。皮肉下碎骨带来的刺疼,还在时不时撩拨他的神经。
他是坐救援直升机到的成都。

“一架飞机5个伤员,都是躺着,就我一个坐着的。”这个乐观的藏族男人,总能找到让自己开心的地方。

在这次地震中,九寨沟的两千多名导游,是最先参与救援的主力。

疏散游客、安排饮食、住宿、抢救伤者…随处可以见到他们摇着小旗的身影。

地震发生前,四郎多登刚把游客送回酒店休息,准备回家,他家在沟口附近,离酒店不远。

地震来了,他赶紧奔回酒店,“5层楼,不敢坐电梯,我是跑上去的。”

他挨着房间把客人带出来,20大一小,一个不少,全部安全。

下楼时,他一脚踏空,从三楼摔倒了二楼。

“我躺在地上,动不了,拿手机想给公司打个电话,说游客都安全,结果电话打不通了。”

四郎多登说,他当了十年的导游:“让每个客人都安全回家,是导游本分和责任。”

“我自己也想回家,等手术完了,能走路了,我就回去。”

“房子墙壁冰(裂开)了,玻璃碎了,但住人是没问题的。”

他说,他是个大家庭,十几口人,开客栈、超市、当导游,都是吃旅游饭的。

“九寨沟是我们的家,游客就是衣食父母。”

“离开了家,我们还能去哪儿呢?”
对话人:梅朵,37岁,九寨沟人。

地点:华西医院骨科病房

“火花海枯了,但只要长海还在,九寨沟就还在。”
梅朵是四郎多登的妻子。

地震当天,她正在隔壁镇办事,听说沟口震得有点凶,“一家十几口都在沟口,老公的电话也打不通。”她一急,撒腿就往回跑。

梅朵不知道的是,她给老公打电话时,他已经躺下了。

从镇里到沟口,她跑了1个半小时,中途搭了一截顺风车,但前面很快堵住了,车也过不了。

“同一条路上,大多是往外走的,就我往里冲。”

一路上飞石不断,“我见到三辆被落石砸烂的车,其实心里也害怕。”
到了沟口,有认识的导游给她讲,“你老公摔了。”

找到老公后,“看到他疼得话都说不全,心疼得不得了。”

“我说,你傻啊!都跑出去了,为啥还要往回跑?”“他说,游客还在酒店里,他能一个人跑吗?”

“他说,晚上天气冷,他动不了了,叫我帮他照顾好游客。”

梅朵和几个朋友一起,“一个换一个背,把他背到镇上,简单处理了伤口,再送到县城。”

“我们一家都是做旅游的,十几年了。”梅朵说,“没有九寨沟,就没有我们一家的今天。”

“九寨沟是我们的家,不管它变成啥样,我们都是要回去的。”

看了九寨沟著名景点火花海干枯的新闻,梅朵有些难过。

她说,每年冬天,地下暗河水位下降,火花海也会干涸,等到6、7月份,水位上涨,它就会恢复。

“我相信等明年,它会变回来的。”梅朵说,“长海是我们的母亲湖,只要长海不枯,九寨沟就依然漂亮。”

等老公双脚好了,“我们要回去,把家里收拾好,继续招待客人。”
对话人:黎薇、李芸霞及她们的孩子,广东人,游客。地点:茶店子客运站。

“谢谢好心人,四川下次再见。”
8月10日下午3点半,一辆九寨沟开往成都的大巴,停在了茶店子客运站。

从早到晚,陆续有从震区回来的大巴在这里停靠,游客们互相告别,各奔东西。

来自广州的游客黎薇、李芸霞和她们的孩子,在这等待朋友开车来接。

11岁的小慧(化名)是头次遇到这样的“大场面”,但刚从震区出来的她,没有一点后怕,只有一些惋惜。

“可惜我好多好看的衣服、包包都掉在酒店了。”

“本来是要穿着照相的,都没照成。”

黎薇说,你看我们穿得干干净净的,其实很多是九寨沟的好心人送的。

妈妈们住一个房间,小慧和9岁的小彤(化名)住隔壁,地震发生时,“两个小姑娘反应最快,光着脚,拉着妈妈就往外跑。”

由于走得仓促,离开酒店时,衣着单薄。“九寨沟昼夜温差大,一到晚上只有十几度。”

“沟里几万游客,都在忙着疏散,外面天又黑,心里还是害怕的。”

黎薇说,后来,酒店的工作人员给她们带来衣服、鞋子,还有毛毯,“导游怕我们着凉,把我们带到大巴车上躲风。”

安然度过了震后第一个晚上后,第二天,她们上了另一辆大巴,开往川主寺。

“在我们看来,地震后没有慌乱,从疏散、转移游客,到救援、后勤,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黎薇一家印象最深的,从九寨沟到川主寺,有无数的“爱心服务点”,摊子不大,一锅热粥,几盆饭菜,几箱矿泉水、方便面,几壶热水…都是当地商家和群众自发摆出来的,供游客免费取用。

“地震后,当地的客栈都免费让游客去住。”

到达川主寺,当地的客栈也向游客免费开放,“好心人给我们准备羊肉汤、肉、米饭,都不要钱,还送了好几件衣服给孩子。”

从川主寺乘大巴回到成都后,她们计划在成都继续假期,然后返回广州。
对话人:杜慧君,35岁,太原人,游客。

地点:华西医院神经外科病房

“出院就回家,最近几年不考虑到山区旅游了。”

杜慧君和妻子、女儿住在同一个病房,三个人中,他的伤情最轻。

他一边和我聊天,一边用手机订酒店,“太原的亲戚正在路上,要来成都看我。”

“我们原计划是13号回太原,现在时间说不准了。”

归期遥遥无期,杜慧君脸上多了一些忧伤。

横条纹的病号服、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壁、安静的病房,空荡荡的走廊……杜慧君的这个假期,前半段险象环生,后半段寂寞难耐。

杜慧君万万没想到,8月8日9点前,他还在经历一次优哉游哉的亲子之旅,一个小时后,画风突变,成了一场生死接力赛。

地震发生后,杜慧君一家三口均被砸伤。他摸摸后脑勺,说,我这里挨了一下。

他插着输液管的手臂上,红色的擦痕纵横交错。

而10的女儿受伤最重,我在病房见到她时,她还没有醒来,头顶的纱布,盖住了半张脸。

“如果不是他们帮忙,说不定…”杜慧君说的“他们”,指的是酒店的工作人员。

“刚开始路不通,他们把我们抬上担架,想要翻山把我们送到医院去。”

后来听说路通了,凌晨4、5点,他们找来一辆农用小卡车,把他们往松潘医院送。

“当时余震不断,路上还有石头飞下来,车子一路飞奔,那场面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还没到松潘县城,他见到了前来迎接的救护车,一家三口迅速转移上车,一路疾驰到了松潘县医院,处理伤口。

在松潘县医院短暂停留后,他们一家再次上了救护车,开往成都,“一路上都是绿色通道,畅通无阻”。

最终,救护车开进华西医院的大门,拉开车门,他见到了早已守候在此的医护人员。

“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我要对他们说一声谢谢,一程接一程,把我们送出来了,谢谢他们救了我们一家。”

“出院后想回家,以后可能还会来四川,但不会到山区旅游了。”



对话人:段先彬、余炳华、郭振江,志愿者。

地点:茶店子客运站。

“有点遗憾,我们可能明天就回去。”
段先彬(右一),27岁,退役军人,现在贵州工作。

“前几天在朋友圈晒军装的朋友们,九寨沟地震了,需要你们的时候到了,九寨沟见。”

他发的这条朋友圈,多数人都以为是调侃。

发完朋友圈后,他就踏上了贵阳到成都的火车。

他没有专业的救援经验,也没有专业的设备,来四川他只背了一个包,里面是换洗的衣服。

他想得很简单,“去救人,去帮忙,去当志愿者。”

余炳华(图中),56岁,贵州省修文县人,农民。

他和段先彬是在火车上认识的,他们目的地都一样,去九寨沟。

他俩买的站票,站了16个小时才到成都。

余炳华说,家里有一个治骨伤的方子,是父辈传下来的,和米酒调了一起用,效果非常好。
知道九寨沟地震后,他连夜挖了一口袋药材,“够敷100个人的”,要赶去四川救人。

“我不是医生,我就是一个普通农民。”

“就是听说地震了,我想去帮忙。”

和他们一起合影的,是山西人郭振江,59岁,蓝天救援队成员。

“我从08年汶川地震开始当志愿者。”他说,这次他有30多位队员去了九寨沟,他来迟了一些,没赶上进沟的车。

段先彬、余炳华、和郭振江,到处打听怎么去九寨沟。他们在茶店子白晒了一天太阳,得到的答复都是,“游客正在往外撤离,交通管制了,只能出,不能进。”

“你们回去吧,不需要志愿者了。”民警、从沟里出来的游客、导游,给了一个让他们死心的答案。

“既然震区的群众已经平安了,我们也准备回家了。”

说这话时,段先彬、余炳华有些失落。



对话人:魏倩,四川省人民医院ICU病房护士。

地点:四川省人民医院。

“我认识的朋友,都回家了。”


8月8日晚11点45分,四川省急救中心外,四川省人民医院第一批救援队即将出发,由五辆救护车组成的车队一起发动、鸣笛。

一个女孩从第一辆车跑到最后一辆车,焦急地请求医生:“请带上我,我是内科ICU护士,我家在九寨沟!”

这个女孩就是魏倩。
最终,在队长的帮助下,魏倩在尾车找到了一个宝贵的座位。

车队开了9个小时,第二天上午,到达九寨沟县人民医院。

顾不上连夜的奔波劳顿,魏倩和救援队员立即进入到抢救伤员的工作中。

信息录入、消毒、打针、包扎伤口、运送伤员……一直到下午,父母到县医院找她,一家人才算见了面。
从川内各地赶回去的九寨沟人,不止魏倩一个。

她说,但凡她认识的,在外工作的老乡,几乎都回去了。

在成都工作的九寨沟人,在微信组成一个个“回家群”,拼车回家。

34岁的扎西,平日在成都做生意,他加入的“南坪车队兄弟”有58人,18辆私家车,来回九寨沟和成都之间,接送全免费。
魏倩的老乡朋友李军(化名),在郫县消防队工作,执行任务曾伤了腰,每周四要到成都治疗。“他主动要求前往前线,指导员以他有腰伤拒绝了。”

“不行,那里是我的家,我必须要回去!”李军一再坚持,最终征得领导同意,第一批赶赴了救灾前线。

魏倩的男朋友,地震后就穿上了志愿者的红外套,运送伤员、帮助游客。

姐夫的哥哥,地震前在景区外做工地,地震后,把所有大型设备都开进了救援现场……

“我的朋友都回来当志愿者了,多年没见的朋友,因为地震,我们又再见了。”

地震后,在九寨沟县城,住宿、吃饭都不要钱。“满街都是穿红马褂的志愿者。”
魏倩的父母在县城开宾馆,地震当天,把游客疏散到安全地点后,父母搭起了大锅灶,为游客提供免费饮食,发放御寒的毛毯;

“我爸说,来的都是客。你来了,我们就要把你照顾好!”

“九寨沟是我们的家,也是游客的家。”魏倩说,我们都是家人,希望在不久的以后,“你们再回家来看看。”


    关注 腾讯大成网


微信扫一扫关注公众号

0 个评论

要回复文章请先登录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