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你有方便面,美国人说我有这一罐小确幸

 



在外卖行业兴起前,应该没有任何快餐能挑战方便面的绝对霸主地位。

用指甲在盒子底部一划一扯, 塑料薄膜便脱落下来。揭开一半盒盖,取出蔬菜包、粉包、酱包撒在面饼上,加入开水,用叉子把盒盖插住,时间仿佛也浓郁起来,变得迟缓,令人心燥。只好取出手机随意摆弄,鼻子却已翕动起来,享受着汤汁逃窜入空气中的香气。三分钟将到未到,便匆匆扯下盖子,略一搅拌,先饮一口汤,瞬间全身都活分起来了,把面大口大口塞进嘴里,最后用可乐一送,饱嗝过后,慵懒顺着肠胃渗入每一个毛孔,你忽然想起自己上次说过要戒掉垃圾食品的。

eat a bowl of instant noodles

吃一碗方便面


然而这种对碳水化合物的纯粹的感情,是绝大多数大洋彼岸的美国宅男宅女们体会不到的。在心情低落需要一些慰藉和温暖的傍晚,他们更有可能热上一罐浓郁的奶油蘑菇汤(cream of mushroom)或者一罐奶油番茄浓汤(creamy tomato soup),配上面包默默享用。

是的,一罐。指真空无缝密封、需要用开罐器划开才能吃到的罐装食品。罐头食品在中国一直没有真正兴盛起来,市面上常见的不过是若干种水果罐头,火腿罐头和鱼罐头。除了偶尔炒菜需要,比如豆豉鲮鱼,可能只有牙口不好的老人才对它们兴趣。然而罐头食品在美国却得到了200余年的长远发展。
can opener

开罐器


美国的罐头业最早起于1812年的纽约,储存的主要是牡蛎(oyster)、肉类、水果和蔬菜。在克里米亚战争(Crimean War)和美国内战(American Civil War)期间,长保质期食品需求大幅上升,罐头业也随之飞速发展。战争后,罐头食品逐渐销往民间,由于储存期长可以省去每日购物的烦恼,它们很快就在郊区居民中流行开来。火热的市场激起了公司间的竞争,一时间罐头食品不仅种类日新月异,标签纸设计愈发精良,价格也越来越便宜。20世纪初,为了给士兵增加营养,提升士气,以法国为代表的各国政府开始将成品餐饭(complete meals)封入罐头,这一习惯一直延续下来,后为民间市场所接受。
Heinz baked beans with tomato sauce from 1895

1895年产亨氏牌番茄酱烘豆罐头


如果去美国超市逛逛,你经常会发现一整排一整排货架的罐头,蔚为大观。按种类划分,可以分为罐头汤(canned soup)、罐头肉汁(canned broth)、罐头蔬菜(canned vegetables)、罐头水果(canned fruits)、罐装豆子(canned beans)以及浓缩牛奶(condensed milk)等等,不一而足。
canned vegetables

罐装蔬菜


对罐头的最初记忆是刚到美国时的一次超市购物,才进门,便看到一个家庭主妇模样,身材格外丰满的女性推着满满一购物车的食物向收款台踱去 。车筐下方的架子上是两箱可乐,车筐里先是几层冷冻披萨铺底,披萨上方是冰激凌,然后便是成堆,成堆的罐头。
canned food in grocery stores

食品店里的罐装食物


一向以健康饮食标榜的我,不想自己竟也会喜欢上这种方便食品。

最开始让我留心的罐头食品是罐头肉汁。其实说肉汁不够准确,因为broth的字典定义是“thick soup made by boiling meat or fish and vegetables in water”,即“肉或者鱼和蔬菜加水煮成的浓汤”,以鸡汤(chicken broth)和牛肉汤(beef broth)最为常见。有一天我不知为何突然灵魂开窍,想到可以用它们代替味精做烹调材料,这两种罐头便成了家中食品柜里的常驻民。鸡汤面,鸡汤粉丝菠菜,牛肉汁麻婆豆腐,感谢美国罐头厂,再也不用大热天熬骨头了。
100% natural chicken broth, 99% fat free, no MSG

100%纯天然鸡汤,脂肪含量低于1%,不含味精


后来习惯了美国食物,忙碌和时不时袭来的懒惰让我将目光便转向了成品汤。还有比这更便利的营养美食吗?打开盖子往锅里一倒,加少许水或者再放些其他材料煮沸,盛出来就是原料满满的一大碗浓汤,配面包也好米饭也罢,按照我一个美国朋友的说法,it can definitely fill you up(一定能让你吃饱)。美国超市货架上的罐头汤虽种类繁多,但和方便面一样,有几种格外受人欢迎的,这些汤品的名字在餐馆的菜单上也经常出现:

1. Cream of Mushroom Soup 奶油蘑菇汤

或许是国人最熟悉的一款西式浓汤了,浓汤,thick soup,其中thick在这里指密度高,不易流动,与清汤clear soup相对。浓汤之所以浓稠,或是因为料多,或者是因为用了很多奶油和面粉打底,和中餐的勾芡异曲同工。

奶油蘑菇汤的浓稠更接近于后者:首先用黄油与面粉加热做成油芡糊(roux),放入炒熟并打碎的蘑菇、洋葱和百里香(thyme),再倒入蘑菇汁和奶油煮上片刻,最后用适量的盐、黑胡椒调味即可。
     口感顺滑却不失颗粒感,特别适合用略有韧劲的面包蘸着吃。


2. New England Clam Chowder 新英格兰蛤蜊浓汤

起源于波士顿地区的海鲜奶油浓汤,是以称之为chowder,即“a thick soup made with fish and vegetables(用鱼和蔬菜做成的浓汤)”。

这款汤的做法与奶油蘑菇汤有几分类似,但由于里面加入了蛤蜊肉和切成小块的土豆、洋葱和芹菜(celery),且不过打碎机的缘故,吃起来更有饱足感。

有趣的是如果买这款汤,店家很可能会给你配一包六角形的小饼干(hexagonal oyster crackers),好吃有趣。
oyster crackers里并不含牡蛎(oyster),可能只是因为当初常和牡蛎汤一起食用而名价大增


3. French Onion Soup 法式洋葱汤

从欧洲传入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辈的祖传好汤,兴起于古罗马时期,在当时由于洋葱便宜好种,曾被看做穷人的食物。

传统美食烹饪起来总是讲究更多,必得将洋葱慢火炒至焦糖化(cook slowly until caramelized),加入牛肉汤,用鸡蛋、牛奶、面粉增稠(thickened with eggs, milk and flour),以白兰地和雪莉酒调和,最后加入一片洒满孔泰奶酪(Comté)的炸面包,放在小烤碗(ramekin)中烤至奶酪完全融化才算地道。
      美国人热衷于把科学带入饮食,然而精致的肴馔却只与艺术为伍


4. Creamy Tomato Soup 奶油番茄浓汤

中国人想到西红柿汤,会自然地想到用大片西红柿煮成的西红柿蛋花汤 。但是西方的tomato soup,特别是creamy tomato soup却是质地绵密的浓汤。

做的时候将番茄焯一下去皮(blanch and remove the skin),用食品打碎机打成浆(blend into a puree),加入蔬菜汤和奶油一起文火慢煮,盛出来红彤彤的一碗,碗中间倒入一勺酸奶油(sour cream),再小心铺上一片罗勒叶子(basil leaf),最后撒上些许炸面包碎(croutons)方告完工。
      面包碎炸出的大孔隙吸饱汤汁,才要变软之际,是最佳的食用时间


5. Italian-style wedding soup 意大利婚礼汤

一种起源于美国的美式意大利餐,听起来好像是婚礼时喝的汤,其实与婚礼并无半点关系,它源自意大利语的minestra maritata,即married soup,这里married指的是鸡汤和莴苣(endive)、圆白菜、羽衣甘蓝(kale)等蔬菜的“喜结连理”,啊不对,就是“结合(combination)”。
为了好吃,现在里面常常加入肉丸(meatballs)和小小的意面,比如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acini di pepe。


6. Minestrone Soup 意大利什菜汤

Minestrone源自意大利语的汤(minestra)和表示“大”的后缀(-one)。

它的诞生与中国的八宝粥有几分类似,都是由厨房的边角碎料拼凑而成,所以长期以来并没有固定的烹饪食谱。洋葱、圆白菜、豆子、胡萝卜、蘑菇,吃剩的食物……厨房里有什么就都搜罗起来,切碎了煮成一大锅汤做主食,和面包一起食用,简朴却营养丰富(frugal but nutritional)。
      后来Minestrone自己出名做了IP,里面便不再有剩菜剩饭,虽失了本意,到底光鲜了许多


7. Chicken Noodle Soup 面条鸡汤

清汤,和中国的鸡汤面味道相近,只是里面常用的是macaroni这样的小短意面,蔬菜和肉也十分细碎,极易食用。
      温暖的鸡汤面一直被视为不折不扣可以慰藉身心的comfort food


8. Chili Beef Soup 辣味碎牛肉番茄汤

来自墨西哥的微辣美食,原名chili con carne,由红辣椒(chili pepper)、西红柿,牛绞肉(ground beef)、豆子和其他蔬菜碎熬成,再用蒜(garlic)、洋葱和孜然(cumin)等调味的一款风味十足且浓郁到可以直接做菜的汤。最好是用嘎崩碎的墨西哥炸玉米片(tortilla chips)挖着吃,满足重口味的你所有对美食的幻想。

因其国际知名度高,且发挥空间大,国际嗜辣协会(Chili Appreciation Society International, CASI)每年都要审批数百场Chili cook-off(辣味碎牛肉番茄汤烹饪比赛),所得收入用于慈善事业。
当然,配方卖相俱佳的获胜卖家总是能名利双收的


有些人对食物有着虔诚的心,不苟的态度,贝多芬曾言:
      Only the pure in heart can make a good soup.

只有心中纯净才能做出一碗好汤。
美国作家Marge Kennedy也曾经这样描述:
      Soup is a lot like a family. Each ingredient enhances the others; each batch has its own characteristics; and it needs time to simmer to reach full flavor.

汤就很像一个家庭。每一种原料互为扶助,每一锅汤亦别有个性。然而要达到最佳风味,则需要时间文火慢炖。
但所有人都知道,标准化生产的食物不可能比得上新鲜烹制的菜肴的灵气与美味。只是当心为更多的追求或好奇所占据,当小小的懒惰变得理所当然且触手可及,我们味蕾的精密也开始让位于更原始而简单的刺激。不想在厨房操劳的时候,泡上一碗面或者热一罐奶油汤吧,不会好,不会坏,

这不就是名副其实的“小确幸”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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