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荷：写在儿子19岁

 

写在儿子19岁

散文 韵荷

儿子，时间过得真是飞快，明明是弹指一挥间，你却已满19岁了。整整19年的时光呀，有时候我怕敢想象，在这漫长而又极其短暂的岁月里，我是怎样在你的眼里一点点的老了容颜，而你在我的眼里又是怎样一点点的茁壮成长起来。

恍如昨日。我捂着疼痛的肚子躺在一辆颠簸的三轮车上，半个小时到达了乡镇卫生所，11点55分，仅仅一个小时，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你天使般的降临到了我的身边。我甚至顾不得疲惫和疼痛就急切切的要看你，说真的，儿子，你让我有点小失望：小眼睛，红皮肤，弱弱的小身子。好丑呦！我嘟囔着嘴对自己说。却唯有你奶奶欢天喜地的抱着你，咧着嘴笑个不停。在卫生所呆了不到两个小时，我就若无其事抱着你大踏步的走了出去，坐上三轮上，又一路颠簸着回到了家。

一切比想象中要顺利的多。有时候看到电视电影中生孩子时夸张的镜头，我一阵唏嘘。后来还是一位朋友纠正我的看法，她说其实电影电视里的情节一点都不夸张，有的女人生孩子比情节里还要痛苦千万倍，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看着她无比认真的表情，我才庆幸自己是多么的幸运！真的，很想感谢你，儿子，感谢我十月怀胎时从未有过一次不良反应，感谢你让我免去了太多的疼痛顺利的来到我们身边，感谢你带给我们那么多那么多的小幸福大惊喜！

五月，正值夏收农忙。偌大的院子里，就常常只有你我。也许体谅我一个人照顾你的艰辛吧，你总是好乖，很少和我胡搅蛮缠哇哇大哭，总是吃了睡，睡了吃，要不就一个人躺在那里调皮的笑。儿子，知道吗，那时候你的一颦一笑牵扯着我全身的神经。尤其你睡梦中，你笑我就咧着嘴跟着你乐呵，你哭我的心就跟着你揪成一团，那时候我好奇怪你的世界，你的内心，一场轰轰烈烈的记忆是如何在你那一片净土上开始滋芽，成长，乃至繁衍成行。

看着你一天天的成长，小眼睛变成了乌溜溜的大眼睛，皮肤一点点白皙起来，连睫毛也弯弯的翘了起来，天那，没想到你竟然是这般俊俏儿郎！都说子女是母亲伟大的杰作，我觉得一点都不夸张过分。我甚至自诩我是这个世界最伟大的发明家，最杰出的缔造者，不是吗？有时候，我觉得你就是我来这个世界唯一的理由。那时候，我疯狂的爱着你，爱你胖嘟嘟的小脸蛋，葡萄般的黑眼睛，弯如琉璃沿的睫毛，哪怕每天抱得胳膊酸疼，腰困得都直不起来，还是不愿意放手，唯恐我这一撒手，你就会从我的世界里逃走。儿子，你的到来，让我体会到一种全新的感情，因为你，世界在我的眼里也顿时斑斓无比。

整整十个多月，三百多个日日夜夜，几十万个的分分秒秒里，我几乎寸步不离的陪在你身边，怕你饿，怕你哭，哪怕只是一个转身，耳边始终萦绕的都是你的啼哭声。吃饭是匆匆的，上厕所是匆匆的，连走路都是一路小跑，生怕慢一个节拍，我的儿子就会挨饿一个节拍。三百多个夜晚，没睡过一次囫囵觉，儿子，那时候你就是我的全部呵！

眼看着产假一点点的逼近，我的心也一点点的疼痛起来。我是多么不忍抛下幼小的你。像所有妈妈一样，我好想见证你成长的每一个小细节，分享成长的每个小艰辛，看着你牙牙学语，看着你颤抖抖的迈开你人生的第一步，看你第一次拿起小筷子自己夹饭，听你第一次喊妈妈，所有关于你童年的第一次，我希望都有我的参与，我希望我是你的依靠，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能及时的伸出我的双臂拥你入怀。在你困惑不解的时候，妈妈永远是第一时间给出你正确导向的那个人。在你受到别人欺负的时候，妈妈是第一个冲出来保护你的那个人。

天下，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却迫不得已，我回到了教师岗位。一星期一见，一星期一别离。

自古伤情是别离。那时候，别离对你我是何等残忍的事情，还没等熟悉对方的呼吸，就面临着再一次的分离。眼睁睁的看着你一点点的陌生我，从刚开始的哇哇啼哭到后来的漠然视之，你小小的心灵经过了一番怎样的挣扎折磨 ，背着你，泪一次次湿了双眸。

再后来，远了，更远了。因为讨生计，也为了将来给你更好的成长环境，我放弃了教师职位，辗转到了千里之外的另一个省城 。从一星期一见变成了一年一见。那时候的通讯业还不是很发达，几乎半年都通不上一次电话。儿子，知道吗，那时候白天忙碌一天，没时间想你，可是一到晚上，对你的思念就如决堤的海，多少次，一个人含着泪疯了般跑到火车站，又狠狠心折了回来。

这一辗转就是五年多，等到我们决心回老家的时候，你已经入了幼儿园。接着一年级，二年级都在私立学校度过，我们依然在奔波，在忙碌，我们以为你全都理解，至少有一天会理解，甚至忽略你还是个孩子，你已经拥有自己单纯的行为和思考方式，父母不是因为不爱你而没有参与陪伴你的成长，而是因为比任何人更爱你，像天下所有父母一样，更想给你优越的生活条件，不想让你输在起跑线上。

上三年级的时候，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你爸爸终于同意把你接到我的身边。那时候，我们已回到运城，虽然经济不是太好，只是租住在市区的一户人家里。永远都不会忘记，你怯生生的躲到门后等我喊你吃饭的样子，每次放学总是把妈妈喊成奶奶的那种尴尬，还有你倔强的仰着头说要吃奶奶做饭的样子。你和我们之间总是保持着一段莫名的陌生感和距离感，儿子，如若时光可以倒流，我宁愿放弃所有，哪怕生活再艰难，也绝不离开你半步。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假设和如果，时光也不会为某个人倒流。一切都无法挽回。

在这个世界上，即便有着再至亲的血缘关系，也是需要时间来磨合彼此的习性，熟悉彼此的呼吸，也许真的是因为分离的太久。我在努力，我知道，你也一直在努力。还记得那个雨天吗？我正在家里给你做饭，忽然间就瓢泼大雨，想起快要放学的你，我来不及多想拿起雨伞就冲出门外，我一路奔跑，快到桥头时，老远就看见你骑着自行车艰难的行走在大雨中，我不顾一切向你飞奔过去。

母亲节那天，我意外收到你写给我的第一封信，握着你的信，我泣不成声。你先是感动大雨天我站在雨里等候你的场景，接着很不理解当年我们抛下你远走他乡的那种狠心，你说，我永远都无法理解幼小的你在私立学校被人欺负时思念妈妈的那种孤独心情。儿子，我怎么会不明白呢？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雨天，妈妈只是为儿子做了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你却触怀于心，可见为人父母的我们，为你做的是多么的少，少的让你没有记忆，没有感动，没有细节可以追忆。儿子，你完全有理由埋怨我们，埋怨我们当时的迫不得已。

再后来，你读完了小学升入了初中。初二的时候，因为在厕所里被几个同学胁迫抽烟，你拒绝了，他们便一起围殴你，在一个同学拿起木凳砸向你的时候，你掏出了口袋里的铅笔刀乱刺了过去。那个同学受伤了。正是晚上11点多的时候，我被班主任的电话急切切的召了过去，说你伤了人。那一刻，我心里满是焦急和愤怒。见了你，怯生生的站在校门诊里，二话没说，就恶狠狠的轮了你两巴掌。给班主任说好话，给家长说好话，看着对方家长气势汹汹的，一边训斥校领导，一边握着电话给四面八方的召集人，我的心都快碎了。最后通过校方协商，先送孩子住院治疗。一路上，我忙前忙后，你则像个罪人一样，耷拉着头尾随其后。回到家，已是凌晨三点，我满身疲惫的挪进卧室，你站在卧室门口，直到天明。第二天一大早，我又被校领导叫去，说通过其它几个孩子的大致了解，其实那个受伤的孩子有错在先，医疗费由几个打架的学生共同承担，并让我回去帮你也检查检查身体。匆匆回到家，看你斜躺在沙发的一角，胳膊上好几条血口子，我扑上去紧紧的紧紧的抱住了你。看着泪流满面的我，你只说了一句：妈，不要哭，以后我再也不打架了。

像大多数男孩子的成长一样，一路上，有欢笑，有泪水，也有失落迷茫。因为每个孩子的个性差异，作为母亲的我，即使读过再多的书，也不能全盘照搬，所有的成长教育只能借鉴学习。

再后来，你进入了青春叛逆期。一个人深夜偷偷躲在卧室里染黄色的刘海，烫爆炸式的头发，戴莫名其妙的耳环，纹身。从这个学校流转到那个学校，求学之路曲折百生，我不知道你究竟要干什么！你拒绝和我沟通了，经常一个人关上门，偷偷的呆在卧室里，整宿整宿。

接着，大专没上完，你主动要求退学。八千多的学费刚交，你却义无反顾。百般道理讲遍，好话说尽，你却固执己见。一头撞进社会的人流里，开始了你的工作生涯。

因为没有文凭，一切从最底层开始。富士康，化妆品推销员，卖手机，卖车，每次都是斗志昂扬的开始，以灰心丧气告终。你太渴求成功了，你想证明给所有人看，甚至想一夜暴富。我心疼你，但更多的是担心和焦虑。作为父母，羡慕邻家孩子的优秀聪慧，亨通发达，这种心情自然是有的。但是我不会强求你，在这个物欲横流，人心浮躁，信仰缺失，诱惑太多的嘈杂社会，我唯愿你踏踏实实走好人生的每一步，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有自己正确的努力方向。即便将来你只是街头的一个修鞋匠，默默无闻却实实在在，于我，只要你是用力生活，热爱生活的，我有什么好苛责的呢？

人生漫漫，你还好年轻，一路走来，难免风雨阻隔，摔跤，栽跟头。有些事情父母能为你抵挡，但有些事情你必须自己扛。风雨人生，铿锵玫瑰，人最终要学会独立前行，独自面对，独自品尝人生百味。

瞧，岁月最终把我也变成了一个罗嗦的娘。儿子，无论身处何方，做何工作，记着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太累，开车一定要注意安全。每次出门像当年母亲叮嘱我一样，我也开始踏上唠叨的行程。

儿子，祝19岁生日快乐！永远开心！作者简介





韵荷，山西临猗县人，任某省报工作站主任多年。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相信只要坚持做自己，世界就会给我们的锦上添满喜欢的花朝月夕。特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