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晓云：刮锅（朗诵：李丽）
母亲笑着说：“常年不刮锅，外面锅锈成了一口锅，里面没洗干净，油诟也成了一口锅，你说几口锅？”...
散 文
刮 锅
南通/卢晓云
刮锅都快成为“非遗文化”了，早些年，家家户户烧大灶，灶堂上的那口大铁锅三天两头经常被取出来刮。常常在饭后，听到村庄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刮锅声，犹如另类的交响乐章。
在那粮草匮乏的年代，母亲的口头禅就是：勤刮锅省烧草。农家人还用：“钝灶漏茅坑，暗穷三庄”来警示人们，锅不能钝，茅坑不能漏，才能节约烧草，多攒肥料多产粮。
我在母亲口传心授下开始学刮锅，她说锅要趁热刮，而且速度要快，锅锈才容易刮下来。在某顿饭后，我趁热将锅从灶堂上取下来，在路边找个干净的地方，将锅反扣在地面上，双脚叉开，弯腰，双手用力握着铲子从锅底往下刮，很快便发出刺耳难听的金属刮击的声音。
虽是初次操作，在我一阵奋战后，锅锈像烧饼屑一样层层剥落下来，我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防止有漏刮或没刮净的地方，待刮好锅，把锅提起，地面上便留下一圈由锅锈围成的黑圈。
这时，母亲非常严肃嘱咐我，要随手在黑圈里面用刮锅的铁器划上一个十字。我不解地问为什么，母亲说免得别人夜晚走路被锅罩着了。我嘴上说是迷信，但还是言听计从照着做的。
刚开始学刮锅还觉得好玩，后来新鲜劲过了，就不想刮锅了，因为每刮一次锅，脸上，身上，手上都乌黑乌黑的。当时母亲就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意思大概是这样：说某户人家，男人外出打工三年，回来后发现，他的婆娘懒得让家里的一口锅都成了三口锅。
我百思不得其解，反复问：“怎么会的？”母亲笑着说：“常年不刮锅，外面锅锈成了一口锅，里面没洗干净，油诟也成了一口锅，你说几口锅？”我笑了，其实母亲是在用笑话教导我：刮锅还是考量女人勤劳与否的标准。
每当刮锅，都会想起一件自责不已的往事。那是在二十一世纪初，国家对各行各业实行清编，学校也不例外，我所在的学校也把食堂的职工清退，可问题接踵而来，在校老师的午饭就成了大问题。
领导看中我年长而且勤劳，让我担任六年级一个班的数学教学工作，并兼职食堂煮饭。每天早晨起早煮早饭，上完第一节课再去煮午饭，天天累得一肚子委屈。偏巧那天，有一位学生家长竟喊我“伙夫佬儿先生”，我更是委屈，气没处出就只能拿刮锅发泄。
我拎起大铁锅，直着身子往水泥场地一扔，铁锅咕噜噜转了好几圈才哐当一声倒扣下，待我使劲刮完，一手拎锅一手用铁锹像敲锣一样使劲敲着铁锅，小同事们在一旁看着，用手捂住嘴偷笑；也正好校长路过，远远地干咳几声，好似在说：知道你辛苦了，但不要搞破坏哦！
这时我赶紧收场，不再任性的作下去。现在想想，当时为啥心态不平和点？干啥不都是奉献，为啥姿态不能更高些呢？为啥不更乐于奉献些呢？呵呵，最对不起的还是那口大铁锅啊！
现在农村条件好了，家家户户都用上了液化气，烧大灶的农户几乎没有了。刮锅声自然很少能听得到了。可我家仍然用着大灶，因为公公婆婆都九十开外的人了，白天我们上班，老人家在家煮饭，用液化气，我们不放心；用电，他们又用不来。
所以我每周一次的刮锅行动，那是雷打不动的，每次弯腰埋头刮锅，总会想起母亲，在不知不觉中践行着母亲的教导。为我还传承着刮锅这一“非遗文化”，我要给自己点一个大大的赞！
总编：骆圣宏
特邀编辑：智日慧
文/卢晓云
江苏省如皋市江安镇葛市小学一级教师。
诵/李丽
网名盼，陕西人，教育工作者，《盼枝花》平台主编，荔枝FM1622987主播，《人民作家》平台特邀主播。朗诵的作品在多家平台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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