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已经上好，火锅鱼头直冒着热气。特地为田叔田婶准备的。...

小说

老田头

盐城/朱明军

田叔和田婶要去城里跟儿子小强一起过日子了，消息像长了翅膀传遍了整个梨花湾。

田叔年青的时候走过弯路……

年青时的田叔高大，帅气，阳光。深得老支书的赏识，村里要建大仓库，没法弄到石灰，老田头硬是一个人，去泰州，上兴化，跑东台，弄回了一船石灰。大仓库上梁的那天晚上，老支书保媒，梨花湾的村花——翠云和田叔进了洞房。

翠云六个月身孕的有个晚上，村里召开两委会，讨论田叔接班人的事情。夜很深了，翠云把桌上的饭菜又重新热了一遍，打开门往远处村部眺望。忽然脚边家养的大黄狗“阿旺”无声的箭射了出去。翠云远远看到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从庄西头周寡妇那棵榆树下隐了出来。“阿旺”无声的跟在田叔的身后。

老田头避开翠云疑问的眼神，踢跑了缠在脚边的“阿旺”，倒头闷睡在里屋的床上，翠云无声的收拾了桌上的饭菜。将准备坐着吃饭的板凳对着屋梁挪了一下。

老田头听到“阿旺”呜叫声时，天已经蒙亮。翠云一根裤腰带挂屋梁——一尸两命。老支书酱紫着脸，沙哑着嗓子说服翠云娘家人。翠云下葬的那天晚上，老支书把田叔叫到村书记办公室：梨花湾有块“撂脚田”，盐蒿满田，荒草遍地，地势低洼。村里人都叫它“花鱼尾子”。约六十来亩地，交由老田头去管理。

“花鱼尾子”里交错着好多条排盐碱的小港子。在北边靠临大排水港里停了条小船。小船上生活着父女俩，兴化逃荒过来的，整日以捕鱼为生。女儿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症，胸口整日流着口水，趿拉着鞋。后来她就成了田婶。

田叔白天下田，晚上撒网。田婶父亲临终前紧紧拉着田叔的手巴望着田婶。田叔坚定的点了点头。有了儿子小强以后，田叔除了去庄上卖鱼，几乎没出过远门。小强也比较争气。家里的墙从泥巴换成石灰，再从石灰换成水泥，每次换墙之前老田头都要把小强的奖状撕下来收拾好。到小强大学毕业了分到城里工作。家里的奖状一摞老高，也成老田头跟邻里炫耀的资本。

小强到家接田叔田婶的时候已经不早了，田婶想再加件外套都没来得及，田叔隐隐感到了些啥。直至车子过江，老田头看到如蜘蛛网般的高架桥，各种彩灯眩晕着头。老田头才相信自己已经置身大都市了。

宾馆的大门是玻璃的，险些撞了老田头的脸，显然是早有安排，服务小姐带着来到了一张靠里墙的条桌。菜已经上好，火锅鱼头直冒着热气。特地为田叔田婶准备的。

小强张罗着田婶坐下。将准备好的餐巾掖在田婶外衣领口。田婶显然是饿了，儿子小强一勺勺的只顾喂田婶，就没正视过田叔，除了途中接了两个电话，老田头听到是个女人的声音，很高：客人都到齐了，自己儿子生日，有你这样当爸的。而且果断的挂断电话。

侍候好田婶睡下，老田头显然不习惯宾馆里干净整洁的床褥。窗外车水马龙，各种声音喧嚣，老田头碰了碰那个贴身的包裹。硬硬的，那是老田头准备给小小强的。

小小强十岁了，老田头依稀记得他电话里奶声奶气的声音。宾馆的床头柜上有纸和笔，老田头除了记卖鱼的帐，已经很多年没写字了：不用找我，也不用打电话，我去会会曾经的老朋友，到家了告诉你！连房卡一起包好。留在了宾馆前台。

老田头将一碗滚烫的东台鱼汤面端到田婶面前。已经是第三天早上了——泰州模糊了，兴化变样了，只有还记得东台有个裤裆巷。等到老田头磨蹭到下午狠下心打车回家时，已经傍晚了。

老田头搀着田婶在离家三里多的水泥路口下车！

邻里远远的跟着田叔田婶来到老田头不大的院子里：“咋这么快就回来了？”快嘴王三接过老田头递过来的香烟。“住不习惯啊！”老田头帮王三打火，眼睛却朝着门口睃巡：“吃，喝，拉，撒都在家里，我可受不了。”

院子里人有点挤了，老田头挪了挪身子，朝田婶望去。满脸的折皱子由于拉长了。里面的白纹一条一条的：“特别是她，吃得多拉得粗。那个什么的桶水又不多。冲都冲不掉。”田婶嘴角又有涎了。田叔赶紧掏面纸帮田婶揩掖着。

夜里。田叔家的灯光透得很远。

田叔和田婶过不惯城里的日子，和儿子小强闹掰了，又回家了。消息像长了翅膀……

总编：骆圣宏

特邀编辑：智日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