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张裕华｜那年我初三
【作者简介】张裕华，笔名齐速，梅州客家人，70后农民工，现居广东中山市。热爱文学。那年我初...
【作者简介】 张裕华，笔名齐速，梅州客家人，70后农民工，现居广东中山市。热爱文学。
那 年 我 初 三
【广东】张裕华
说到这个“第一”，我是不服气的，因为单科而论，我是没有任何一科“第一”的。连那4分的英语后面也仍有几个2分、3分的在垫背，而且，智力方面从懂事起我就是有点自负的。不过，事情到了这一步，不管怎么说，毕竟总分倒一是确凿的，我也只能先低头戴上这顶“一哥”帽。
我应该是学校有史以来最特别的倒数第一名，因为小升初时我可是顶着全乡第二名的光环升入这个邻镇中学的。我小学时成绩极好，一直是学习委员，本来可以和一位女同学去县城读初高连读四年就毕业的少年班的，只是运气不好，我的名额被邻镇副镇长留级的儿子“偷”走了。
一上初中，哥哥和父亲相继病倒，家人无暇顾及我的管教，自制力不强的我，被青春期这匹野马带着四处狂奔，根本无心上学。每天下课只顾校园附近玩耍，上课时间就沉迷在金古梁的武侠世界中——上课看课间看考着试也看。成绩大幅下滑也就理所当然了，初一初二四个学期后十名的位子坐得稳稳的，但由于数、理方面天赋高撑着，倒也从未坐过最末一个位置。
初二结束，自己和所有老师同学都认定，裕华基本上也就是这样了:再浑浑噩噩一年，然后便回家混日子了。
命运总是捉摸不定的！看起来很肯定的结局往往却因中途某个路过你世界的有缘人而彻底改变。
初三报道那天，我听闻初二时教政治的邹老师担任我们班班主任，大喜过望之后立即向教工楼跑去找他。
邹老师那年才23岁，比我们大不了几岁，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与全校其他任何年老年轻的老师都不同。他上课完全不似当时的大多数老师那样天天只知照本宣科，完了让我们死记硬背。他穿戴(眼镜)在我们看来新潮，口才超一流，有时上课会滔滔不绝说上半节课什么裕仁天皇逝世、苏联撤兵阿富汗、英国波音737坠毁、苏联核潜艇沉没等等我们大山小孩闻所未闻的国际大事。同学们总是听得津津有味，部分同学还和我一样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自然而然，我们班政治平均成绩也成了学校一大亮点，我也居然能不时考到60分以上。
我在教工楼下看到了邹老师正和几位老师在闲聊，掩饰不住的激动:邹老师，你真的做我的班主任吗？早能算到的话初一初二我就认真读书了。他微微一笑，拍了拍我这个口才也极佳的学生的肩膀:当然是真的！我调查过你的档案，还有300多天，你现在开始努力完全还来得及！
还来得及？我虽然早已信心几乎丧失殆尽了，但邹老师不容至疑的口气令我不由信心大增。使劲点头之后，握了握双拳，开心地跑向教室了。
正式开学第一天，交代好大家初三应该特别注意的学习、生活上的事项后，邹老师在班上定布了一项匪夷所思的决定:由张裕华同学担任学习委员并兼任英语、政治科代表！话音一落，全班一片哗然，有些女同学这时才注意到原来班上有个叫“张裕华”的男生。想不通归想不通，但邹老师不仅仅只是班主任，他也几乎是全班少男少女的“偶像”，大家都欣然接受，之后我收发作业在同学这个层面也还是挺顺利的。
在这同时，邹老师又“利用”身为校团委书记的权力，用最快速度把我“发展”成了共青团员。亲手发团员证给我时又告诉我:裕华同学，你已被评为下一批优秀团员了，你必须以优秀团员和学习委员的身份来严格要求自己的一言一行。手握团员证，我既惊喜又感动，心中瞬间豪情勃生:我绝对不能让“偶像”失望，我绝对不会令“偶像”失望！
接下来就进入了紧张的初三生活。初始一个月，学习上倒没什么过于担忧的是，常年累月浸润在课外书中，自学起初一、初二的书本能摸到门路，初三的课程因为我已“出名”，各科任老师对我也是呵护有加。总之，学习上一直在或快或慢不停进步着，可班委的工作却让我过得非常纠结，既开心又头疼。
先说说开心的方面。我读初三时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那时我们科代表收好作业后是课间交到老师宿舍去的。每天交政治作业时，都能和邹老师单独处一会，这一小会时间总是过得非常开心。老师事无巨细地关注着我成长的每一个细节，我总是毫无保留地向他诉说我学习和工作上的困惑，他总是不厌其烦地为我答疑解惑出谋划策。能得到自己“偶像”真挚的言传身教，开心，那是肯定的！
有开心就有痛苦。政治作业交完了，就必须到宿另一头去交英语作业。教英语的是一位非常传统的教师魏老师，对于班主任让一个上学期末考4分的学生来担任科代表，他多少是有抵触心的。只是碍于邹老师面子，尽量温和耐心地和我单独相处。但是，我很快就发现，正如我俩单独相处时我表现得手足无措一样，魏老师同样也是有点坐立不安左右为难。他从教多年可是破天荒地有了一位分数是个位数的科代表，“痛苦”也就在所难免了。
这样捱了一个月，我几次请辞英语科代表不成，于是和魏老师心照不宣地达成了默契:大概到了交作业时间，他便会关上宿舍门，我就故意大力地把一摞作业放他门口，转身逃也似的跑向设在宿舍中央的楼梯。可能太紧张了，好几次在跑过火，差点撞到宿舍那头恰好走出房门的邹老师。他看着我惊慌的样子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一笑，用力拍了拍我肩膀。如是几次，他怕我和魏老师闹出什么故障来，就不遗余力地尽量在我俩之间协条。慢慢地，我的英语虽然在所有科目中进步最慢，但和魏老师相互间却能做到接受事实坦然相处了。绷着的神经放松了，学习效率自然增高，整体成绩进步也更明显了些。
充实紧张的日子过起来很快，一晃就到了初三上学期期末考，我的成绩不出邹老师所料但大出我所料地猛进了四十名左右——全班第17名。仔细分析一下，数理化因为有天赋，基本上单科都稳进了前十名，语政史地也不错达到了平均水平，拉分的还是英语，尽管单论分数上升了数倍，但仍未超过20分。可能语言天赋确实差些，不过，当时我并不气馁。
初三下学期开学后，班主任在学习上以更高要求来约束全班同学了，不仅如此，连个人情绪波动的学生他也总是能及时发现并适当跟进处理好。
记得那时男生很流行穿仿真军装和仿真军皮带，通过一番努力，我也弄到了一套带皮带的。舍不得换洗，每天穿在身上显摆，总是意气风发地去交作业。邹老师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心情舒畅的人，学习效率也高。
没高兴多少天，邹老师就发现了我的异常——连续两天无精打采的去交作业。第三天仍是如此，他这时才感觉苗头真的不对了，仔细打量了我一会，却什么也没说就让我走了。第二天我在他宿舍刚放下作业，他就笑咪咪的递了件“礼物”给我，我当时激动的差点流泪了。
原来前一天细心的他发现我情绪低落的原因了——别在腰间的军皮带不见了。随即便去找了学校那几位同学中的“风云人物”，果不其然被他估中了:可能是我过于显摆那条仿真度极高的军皮带，有同学羡慕嫉妒之余起了私心——顾不上我是团委书记的“红人”了，前几天晚上下自习后把我拦住“胁迫”我交出心爱之物。初三后经过邹老师谆谆教诲，我的心思基本上以学习为重了，于是稍加思索后便“顺从”地取下了军皮带。当团委书记找到“风云人物”后，没过多言语，他们马上乖乖把“宝物”交了出来，毕竟，邹老师同样是他们最佩服的校园名人。老师也没过多批评他们，反而以此激励他们——想拥有“宝物”，那就好好读书，考上大学就什么都有了。(注:那个年代大学生毕业后即为国家干部。)
军皮带失而复得，我不再时刻带在身上了，但学习劲头因此却更足了。
一切复归平静后，我和全班所有同学一样，刻苦努力地冲刺中考，邹老师和各科任老师们也竭尽全力辅导我们。他们就像一艘帆船的全体船员，个个尽己所能，努力使三班这艘帆船又快又稳地向彼岸驶去。
有些事，真的是命中注定。有时候，真的不得不相信命。就像小升初时少年班名额被副镇长之子“偷走”一样，中考于我而言又是悲剧重演，但这一次，“小偷”是我自己。
中考成绩出来后，我们班整体成绩不错:有六七个人考上了普通高中，在当时的环境条件下，这个结果是中上水平。而被邹老师寄予厚望的我，却戏剧性地以2.5分之差名落孙山。各科成绩除语文外，哪怕英语仍只有30多分，也都不是悲剧的祸根。祸根是我的粗心大意:作文要求以任何一篇语文第六册的文章为准写篇读后感，喜欢古文的我没仔细审题便大笔一挥，洋洋洒洒写了第五册课文《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读后感，直接被判减10分再评卷。
无可奈何之下，我只好接受了命运的安排。至此为止，外人看起来我的初三岁月好像是完全失败的。一开始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步入社会后却惊喜地发现，初三那一年的收获巨大。
这么多年来，数次学习、工作、生活陷入绝境，每每这时，我就会想到初三那个有着可以不顾一切的闯劲的张裕华。于是，我就会重新鼓起勇气去面对困难，因为我知道自己有创造奇迹的能力(一年内从倒数第一冲到前十名。)，于是，困难往往就此迎刃而解。
“教学的艺术不在于传授本领，而在于激励和鼓舞！”。彻底改善自己人生观、价值观的班主任邹老师，谢谢您！
非常怀念初三岁月中的那个自己，也谢谢自己，曾经和现在，都那么努力。
（在线责编 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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