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丨丁全杰

 

我的老屋,经过了半个多世纪的风吹雨打,苍老了许多。...





我的老屋,经过了半个多世纪的风吹雨打,苍老了许多。随着经济的好转,我们弟兄相继搬出老屋,住进了小洋楼。老屋被闲置了。它像一个退休工人,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退出了历史舞台;它又像一个被遗弃的老人孤独无助的矗立在那里,仿佛在向世人述说着曾经的辉煌。在夕阳的晚霞里显得朴实而温柔。

几块土坯,几根弯如牛腿的檩条,几根椽子,几片瓦……它们各就各位,各负其责,穹隆起一个小小地空间,供人们栖息,这就是所谓的屋,也是我上世纪五十年代老屋的真实写照。

人世间,最亲切的永远是故乡老屋的温馨;最耐人寻味的是老屋里母亲那永无休止地唠叨;最温暖的是老屋那无声摇曳的灯影;最亮丽的是薄暮里老屋飘出的缕缕炊烟。不管你官多大,不管你走多远,那座曾经孕育你生命的老屋永远是你留恋与牵挂。

老屋是我生命的摇篮。我曾经的初啼喧嚣过老屋宁静地长夜。从此,宣告一个新生命的诞生。在母亲的呵护下,我学会了说话和走路,也认识了什么叫路,经历了路的曲折与坎坷;也认识了这个世界,领略了社会的复杂与险恶;也懂得了什么叫生话,品尝了生活的苦涩与艰辛。

不论屋的大小,也不谈室的雅俗,久居其间必然生情。老屋是我生命的依赖,老屋是我生活的依靠。转顾之中,发现老屋依然贮满了值得频频温习的记忆。

儿时,父亲在老屋安装了一个小木匣,叫作扩音器(实际就是一如盆状的舌簧式小喇叭)。这东西会说话,会唱戏。在那时,对我们农村孩子来说就是一怪物。"会说话,会唱戏!那木匣内肯定有人、有戏。"我猜测着:可那么小的木匣如何能容得下一个人和一台戏?我困惑。现在想来,这奇思妙想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正确的答案。



老屋有了小喇叭新鲜多了。也就是在那时跟着小喇叭我学会了平生第一首儿歌:电灯、电话、楼上楼下、洗脸盆会说话。

电灯、电话是什么东西,根本没见过,仿佛是神话中的传说。后来才认识到,这是人们生活的欲望,这种欲望往往建立在一种信仰之上,是对幸福生活的渴望和追求。可在那连温饱都解决不了的时代谈论这种生活确实有些匪夷所思,如杨朔笔下苍海彼岸的海市蜃楼,缥缈如烟。

每天晚上,全家人坐在小喇叭下听广播,有新闻,有戏曲,还有天气预报。就是这天气预报,曾有一段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

那时,是以生产队为单位进行劳动,秋季生产队要分红薯给农民,作为一年的口粮。红薯分到手后,为了更好的保管,需要晒成红薯干。如何晒好红薯干,这得跟天商量,老天爷给好天气,还算罢了,若天气无常,你一年的口粮就要打水漂了。因而,人们在晒红薯干时是慎之又慎。

为了晒好红薯干,必须对天气作好预测。当时是两种办法预测天气:一是凭经验,如刮西北风,天气晴朗,三天内准无雨,这时你必须抓紧时间抢晒。二是听小喇叭的天气预报。当时的县气象站设备简陋,只有风向标,雨量筒之类,偶尔从池塘抓几条泥鳅,放到容器里,观察这小动物的微妙变化,然后再推测天气情况。这样的预报往往是与现实相去甚远。

我一邻居,连续听了几天预报,一星期内无雨。于是,他把分到的红薯全部刨成红薯干。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傍晚时分,东北风骤起,顿时乌云布满天空,继而,天空中淅淅沥沥飘下雨滴。这雨一下就是三四天,待到天空放晴,邻居的红薯干全部霉烂变质。他一怒之下,砸碎了小喇叭,声嘶力竭地吼道:以后再也不听这鬼天气预报了!

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基本上是伴随着饥饿走过来的。童年的野菜和水煮,少年的"三红传"(红薯、红薯干、红薯面),这些都给我留下刻骨铭心地记忆。在那饥饿年代里,有些幼小生命在暗夜睡去,清晨再也没有醒来。那时,在我姊妹中我是排行老四,母亲总有偏爱,养成贪吃地习惯。我的肚子似乎是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家里藏有好吃的,被我发现,便洗劫一空。风扫残云后,兴之而去。

一日,放学回家,姐姐在厨房,灶膛里然烧着晚饭的余火。我问姐姐:‘’妈在家没?‘’‘’妈下乡去了。‘’姐姐回答。‘’那咱们可炸点包谷花吧!‘’我用探寻的目光望着姐姐。‘’那可行!‘’姐姐说。这种回答似乎有点勉強。我喜出望外,取出我早已准备好的洋漆筒,向堂屋盛苞谷的木箱飞奔而去,当返回时发现母亲如神一样端坐在堂屋后墙边的大椅子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猝不及防,我像触电似的被定在那里,呆如木鸡!好久才回过神来。哦,我恍然大悟,原来姐姐谎报军情,戏弄小弟。我……我……我结结巴巴,想找点理由,解释眼前的尴尬,可手里还端着苞谷,人脏俱获,怎能解释清楚?突然,我眼前一亮,灵机一动,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随即转身,飞奔而出,消失在傍晚的薄暮里。



许多年过去了,姊妹们相聚,姐姐总把当年那点不快当作笑料说出来。

岁月悠悠。转顾,我已星霜上头,魚纹在脸。回望在老屋那段岁月,不免有点心酸。曾经的过往已被岁月的风尘所掩埋,剩下的衰朽残年那枯瘦的影子仍然蜷曲在夕阳的余辉里,等待我们的是慢慢老去。

我的老屋,那一方圣洁的净士,曾经寄托着多少渴盼与祝福,零落了多少无奈与怅惘,飘洒了多少眼泪与歉疚,包容了多少无辜与屈辱,给我们留下无法抹去的思念。

为了生活,我走出了故乡,也告别了老屋。随着一个游子跫音的渐行渐远,故乡和故乡那些事,在我的眼里变得迷离而稀薄。然而,我那矗立在苍桑岁月中的老屋,它那独立之姿,仿佛雕刻艺术家手下一尊古老的雕塑,依旧荡漾在我异乡的梦中。

插图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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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丁全杰,河南邓州人,一个有着文学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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