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打扰的宁静 ——诺邓古村之行

 

这是一个有火腿的地方。...





清晨,咀嚼完已经冷得发硬的馒头,山大爹打电话给一川,说要亲自载我们进村。

山大爹是一川在传媒大学的同学阳阳的大姨丈,在大理的云龙县开了一家宾馆,大概也是云龙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却一点没有架子。

很好的车子载着我们三个只背着背包的小青年,从本来就已经挺偏远的云龙县出发,往着山里开,经过吊桥,经过泥沙纷飞的山路,直到一个叫诺邓的古村脚下。云龙,这里,已经离大理县城将近两百公里了……

诺邓是一个建在几座山坡的山腰上的小村落,已经有上千年历史了。经过还在修缮的山路,一路过来,其实也就10公里不到。

见到满是古老房屋的村落,我们兴奋的跳下车,以至于我的宝贝70D都忘在了车上。同样下车给我们指路的山大爹并没有锁车门,这使我反应过来我忘了相机时,可以很方便地拿回来,开始我还很奇怪,山大爹也太粗心了,竟然不锁车门。

顺着山大爹的手指,我们看到了一幢门外挂着灯笼的房子,山大爹告诉我们这家就是诺邓村里做火腿最出名的一家,因为之前央视做的《舌尖上的中国》中介绍的诺邓火腿,便是出自这家。

山大爹又指着山腰上的一棵浓绿的大树,他告诉我们那就是大青树。而我们订的客栈,大青树客栈,便在那里。

其实当时来诺邓其中很重要的原因便是想来尝尝如此著名的诺邓火腿。诺邓古村历史悠久,至今已经有千年的历史,盛产百万斤优质食盐而名镇滇西,缅北,经济繁极一时。
告别了热情的山大爹,望着弥漫着淡淡炊烟的诺邓,我们像孩子一般兴奋起来。

那家上了《舌尖》的火腿人家看见我们到来,笑着问“小伙子,要来烧水喝茶不?”让我们受宠若惊。之前听恺俊说因为《舌尖》的热播,来村的人很多,不一定能吃的上这家的火腿。

我赶忙跑上去,笑着和那位大娘打招呼道:“大娘,我们先上山,午饭再下来您家。您家今天应该还有火腿吧?”大娘笑着说:“放心哎,有嘞。你也看见了,村子在修路,交通不便,来的人不多。”

确实是这样的,这里其实离云龙县城仅仅10公里,但是最近一路都在修路,政府投资把进诺邓村的路拓宽。路两边的泥土都被直接推进河里,路上坑坑洼洼不说,两边的山坡也寸草不生。

告别了村口的大娘,往里走,到处都响着“叮叮当当”的建房子的声响,桥下的小溪都几乎被污泥石块掩埋,差不多都没了水。新建的房子都是模仿着山上的老屋子建的,但是用的却不再是土砖,取而代之的是水泥。无论怎么涂色,终究与山腰上的古屋格格不入。
但这些其实都不能阻碍我心中的兴奋之情。

我们三个人,背着背包,沿着石阶小路一路往上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从北京这个被雾霾吞没,被钢筋水泥筑起,被匆匆而行的人充斥的大城市里脱离,漫步在这个坑洼不平的古道上的我总有种舒适感与兴奋感。

我拿着相机,见到些什么都想把它记录下来。听见的有鸟叫,有鸡鸣,有犬吠,有人语,闻到的有炊烟,有鸡狗粪便的味道,哎呀,这才是真正的田园啊。

因为这里的海拔已经超过两千五百米了,爬起台阶来也是容易气喘的。好不容易到了我们要住的客栈,映入眼帘的却是极为小资的场景:大树下整齐又散乱的太师椅和小桌子,路牌里极为文艺的句子,院落里的花花草草,满足了你所有的想象。

我们轻轻跨过小门,老板娘抱着自己四五个月的孩子“嘤丫”叫唤,穿过短短的回廊终于见到了老板。老板超热情地把我们领进房间,并且把钥匙叫到我们手中,边走还便说道“哎呀,你们比我现象中还有早到啊。”

钥匙是个铃铛,揣着它走路还会发出叮当响。我把背包放进房间,还叮嘱一川一定记得要锁门。

后来我才发现这个叮嘱来得都么愚蠢。在我捧着相机在大青树客栈里四处走走拍拍时才发现,在这里住的每一个客人都没有锁门(虽然房间并不多),好几次一不小心便闯进了别人的房间,再回想起山大爹的不锁车,突然便觉得自己之前对一川的叮嘱是那么的不堪。我是有多么多疑,多么地不信任,才会有这般叮嘱啊!
老板把我们都安顿下来以后,便给我们泡上了一壶自家制的药茶。他们家自古就是中医世家,这泡茶都是他们家在山上采下的药混合而成。

茶在简陋的陶瓷杯里不断冒着热气,茶水顺着我的咽喉流进我的喉咙,涩中却带着一丝甘甜。

习惯性地低头拿出手机,却发现根本没有信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信号,多好。看着茶壶里冒出的袅袅青烟,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都静止了

。不过似有声响打破了那份宁静。老板一边和他老婆说这话,一边往洗手台走去,说“哎呀从起床一直忙到现在,都还没刷牙洗脸捏!”老板娘让自己娘亲抱着孩子,嘴里说着“这么脏,起床那么久都不洗漱。”手里脚上却不闲着,走过去,帮老公洗着抹布,然后自己给老公往脸上抹。

隔着葱茏的花草树木,我没有办法在院落里捕捉到这些镜头,却又不好意思走近打扰这份美好。错失了一个很美的镜头有点可惜,但是心里却很平静,这大概是他们小两口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吧?

听老板介绍,这里的火腿之所以出名,全靠着这个村口的那口千年古井。那是一口盐井,总能产出上好的井盐。村里的每一户人家都用这些盐来做火腿,做菜。古时候这里还有盐马司,家家户户养着马或者骡子,运着上好的井盐外出,盐马古道弯弯曲曲可以延伸到藏区。
喝过了茶在村口里四处游走,便经常能见到马,驴经过。大人或者小孩,赶着运着货物的马,在村里的小道里走着,拴在马脖子上的铃铛,“叮当”直响。

望着一个人几匹马,慢慢地远去,不知道他们最终要到达哪里。走到一家,门口,一对老夫妻带着草帽,在打泥。老妇人又拿出长方形的框把泥土框起来,我忍不住去问“阿姨,你们在干什么啊?”

阿姨说“我们在盖房子呢。小伙子你们要去干啥呢?”我不好意思地说:“啊,我下山去,去村口吃火腿啊。”阿姨可爱的瘪瘪嘴“喔,我们家也有好的火腿,你们要来吃么?”我说“好啊,好啊,晚上去吃吧。”

这时她的丈夫便用并不清晰的普通话告诉我们他们家的大概方位,只是,我真的没法听清到底在哪里。虽然,到最后离开的时候都没能找到他们家,但是其实我慢慢相信,其实每一家人做的火腿都一定都毫不逊色,也许只是因为那家在村口,剧组便找了它……
确实在修路,来往的游客真的不多,到吃火腿那家店也没有多少客人。随便叫了些火腿,果真没有让我们失望。无论是生的火腿,蒸的火腿,炒的火腿,入口的口感都是惊艳的。

夹着香喷喷的米饭,不知饱地死命吃,硬是要把所有的米饭一颗不剩的吃饭才肯罢休。回村的时候遇到了穿着旗袍的女子在这古村里拍着人像,又想快点离去不打扰人家,却又想蹭拍一下,踌躇着,终于忍不住问道“我能给你也拍几张么?”那女子笑了笑,“好啊!”,便打开了手上的扇子,微笑着,面向阳光,也面向我。

大腹便便地回到大青树,与清晨的一片宁静形成对比,家家户户的老妇人都跑到了大青树下的村道上,一边有说有笑,一边一起做着名为“豆腐肠”的食物。看着这家阿姨在戳面粉,那家阿姨在扭肉肠,还有大青树老板娘的妈妈抱着自己的孙子,笑着,逗着,孩子笑了。她们的欢笑声,都在这个安详的午后里回荡。我记录下了她们的笑容,如获至宝。

此时大青树的院落里放着或熟悉,或陌生的民谣,一种懒洋洋的倦意爬上全身。我轻轻地趟在太师椅上,午后暖和的阳光透过大青树,斑点一样的铺在我的脸庞,小桌子上又放着新泡好的药茶,鼻子里呼着的都是我快乐的气息。

我就这样,懒洋洋地躺了大半个下午。心里再一次无比平静,时间慢下来后,竟然能听见“噗通,噗通”的心跳声。这时候你会发现,在这里生活的每一个人都是幸福的,快乐的,满足的。甚至在这里生活的鸡,这里生活的狗都无比自由。后来上山的时候见到一只小狗,似乎知道我们要上山似的,竟然就在我们面前一路小跑,欢快地,蹦跳着,不忘记在路边撒尿,以记得回家的路。山路上遇到的母鸡,带着自己的一群孩子,摇摆着在路上行走,大概车马见着,也是要让路的。
从山上拍完全景下来,太阳已经偏西,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橘红色,村民们都在大道上摆出了桌子,一起吃着晚饭。回到院子里,看见老板娘的母亲抱着睡着了的孙子,静静地坐在院子里。我走过去,搬起一张小凳子便坐了过去,给阿姨讲起了我从北京上学来,来这里玩耍,再往家里去。和阿姨讲的都是家长里短,一点没有高谈阔论。

但是学传媒学新闻的自己深知,我们的世界都缺少了一些色彩,一些情怀。忽然想起周璇姐的话“节目是人做的 可有些时候 好像少了那份最接近大地的人情味 那份家长里短般的关怀。”啊呀,我在阿姨那里找到了这种关怀。

当然,话题也逃不过这个修路,逃不过这个已经逐渐在破坏着的环境和逐渐被开发出来的村落。阿姨那质朴的话里透出的是比我们还要理性,还要客观的道理“哎呀,外面的人教会了我们很多,就像这个普通话,没有外面的人,我也不会啊。太多人的话肯定会打扰我们生活的啊,你看,大家都在忙着建房子,建大的客栈,但是我们不会变捏,一直是公用厕所,因为这是我们的家啊。政府做的事情有政府的道理,我们的生活啊,还是要继续呢。”

阿姨又拍拍我的肩膀“要好好学习,要好好生活,要好好爱你的家里人啊。”你看,这语言是多么的质朴,却又是多么的能透进我的心啊。

忽然想起刚刚看过三毛的《万水千山走遍》里,三毛一见到当地人便风一般地跑进去,把助手赶走,要在这里和他们好好地生活几天,都是被这些纯洁质朴的人所感动吧?

忽然想起下午上山时见到的一个老奶奶,就那样坐在屋子外面晒太阳,眼神充满了慈祥,问问她能不能给她拍个照。奶奶摇摇头,露出了几乎没有牙齿的笑容“奶奶拍照不好看。”但是她温柔的笑容还是感动了我们,即便一点不渴,一点不热,也要跟奶奶买两瓶加多宝和一个冰棍。不知道是不是放太久了,加多宝上面竟然是一层尘土。手指一抹,便倒头就喝,也许奶奶看见了,也会高兴吧?
夜色慢慢降临,天气并不是太好,一川没有如愿以偿地看到满天繁星,但是我们还是老板到隔壁去尝尝他们家独创的中药泡脚。没有网络,没有信号,先是烟熏,后是泡药,整个过程有差不多两个小时,其实是挺难熬的。

屋外对着的就是村里的旅行者餐吧,晚上的时候,住在各家的驴友们便聚在这里,相互请着喝着几块钱的啤酒。都是素不相识的人啊,却因为都来到了这里而相识,开心地跳着舞,唱着歌,这时候,他们都是世间最快乐的一群人。

回到客栈,想起了墙上贴着的“晚上10点至早上8点半要安静”的条条,不自觉地都开始蹑手蹑脚。在这个本就安静的村落,夜晚变得更加宁静。

因为头一天休息不好,此时头已经隐隐作痛,躺在床上,脑子里却满是今天在这古村里的场景。与我们擦肩而过的每一个人,都穿着朴素的农装,黝黑的脸与粗糙的手,让我感觉我们与他们格格不入。我好像,梦见了,我变成了他们中的一员,吹着口哨,执着马鞭,赶着叮当的马屁,满载着刚装箱的盐巴,向着藏区去。瞧,盐马古道上,是不是,就有我的身影啊?

……
终于要告别了,沿着来时的小路,慢慢地走下山,此时凝视着那还在修筑的新水泥仿古建筑,便像自己在那些可爱的人当中一样格格不入。

桥下的溪水是不是更少了?进村的路是不是更宽了?将来的人,是不是会更多?看着尘土中模糊里,好像便是一车又一车大巴,车着一群有一群游客,他们踩在山下,指指点点,便又离去。

有些庆幸,自己在这还算宁静的时刻到访,也为这次打扰默默道歉。却又有些悲伤,为何要让我看到一个美好的东西渐渐崩碎分离。

在一片尘土中,我再一次回望诺邓,手里刚刚老板给我塞来的三包药茶好像还有他们的余温,实在是不忍打扰的一份宁静,我,大概,再也回不去了罢……

今日作者 B
编辑  •。•
封面 by  B
音乐 这一切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图片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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