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吃过饭了吗？

“恋爱大过天”是假“民以食为天”才是古今不易的真相...





每一条即将息劳归主的鱼儿，即使没有满身霉菌，在水族箱中也必然有异，光凭这个，就可以预知它命不久矣。

这是长期观察得来的经验，可最近才发觉看鱼弥留景况，还是漏看了一条。

有一条神仙鱼，早已霉菌满身，眼神呆滞，活脱脱就是所谓死鱼眼，也再没有游姿可言，只是随缸内水流浮沉漂流，将之打捞，就在这一两天了。

然后，奇景出现了。当我如常把鱼粮撒在水面，其他没事的一涌而上之余，这垂死中的生命，忽然再现生命力，鱼眼珠再次向水面转动，歪着身躯左摇右摆，誓要分得那一口浮粮，吃的本能，并没有随身体机能衰败而消失。

我甚至不敢判断它是否真的命悬一线，从它雀跃地抢吃的朝气来看，又怎能相信，它在一个小时不到便真的死去了。

鱼之将死，其吃也重。

鱼无知，不以吃为保持生存下去的条件，只是无意识地一直吃到死，活一天吃一天。

看着这食物令死鱼眼回光返照的场面啊，不得不想到“恋爱大过天”是假，“民以食为天”才是古今不易的真相。



人比鱼多了一点点思想，于是，有了高一点点的需求，但回归到最原始本能，还是吃饱了再算。吃饱了才有条件与心思讲天文地理。

过去每次有家庭聚会，总认为是一家人难得交流的好机会，可每每在一片喧闹声中，母亲都不停在话题之间打岔，为的就是劝食，劝每个人吃点这个吃点那个，差点就像起锚般成为一句教人不耐烦的口号。有一次，甚至引起一场小冲突，都为我忽然讲起理论来。说聚在一起光光为了吃饱，连话都讲不上半句，是不是有点可惜？

我们非鱼，不知鱼之乐，乐于简简单单，吃饱就好，一家人好好吃一顿，就吃出幸福感，也忽略了最原始的关怀与爱，有时真没那么复杂，像我母亲一代，看着我们吃的样子，就老怀安慰。对老人家来说，是太遥远也虚晃了，还能吃还想吃就万事大吉。



一直以来，跟母亲通电话，她第一句问的，就是“吃了饭吗？”

现在我再不会不耐烦，她能关心到的范围与重点，在吃得饱吃得好，是好事，让我也觉得，其他种种，都轻于鸿毛，不足为患。最近向她报告近况，首先说我的狗狗死了，她叹息一声后，便问：那你现在吃过饭了吗？

然后再说之前验眼，眼角膜出现了很多破洞，用激光补了上百针。她开始翻脸，怪我这样的事到现在才对她说。

我把握时机，不失幽默地反击，说上次饭聚时我有报告，只是你不断劝食，然后姐妹们都忙于表示会自己动手挟想吃的，闹成一片，原来没有人听到我眼睛出了这小毛病。

母亲继续追问关于眼睛的问题，这回轮到我对她说，没什么啦，我吃过饭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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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知情识趣》之［情］章节。

谢谢你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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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世界，

总因选择过多，

而应接不暇。

又因习惯，

便一贯看轻，

生活中的点滴寻常。

偶尔被询问：

你吃饭了吗？

那是客套。

而如果，

总是那个人，

总是那句话：

你吃饭了吗？

我想，

对方大概是真的把关切，

溶进最平淡的话里，

表达出来。

那些真正关心你的人，

仿佛你吃饱穿暖就是大事。

你若不珍惜自己的健康，

他们便会一直碎碎念下去。

平常话，

就像平常菜。

越是平常，

越见用心。

而我们也会逐年认清楚，

一个事实，

那就是：

真正关心我们的人，

其实真的没那么多。

理解了，

便不会不耐烦。

生活，

才得以在平淡中，

见到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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