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丽娟专栏  养鱼小记

黄老师正在美国度假，薛兆平书斋遥祝旅途愉快。...

黄丽娟，笔名流苏。江苏省作协会员。中学高级教师。《教师博览》《文苑》签约作家。启东作协理事。70后温情治愈系励志达人。已出版散文集有《一树花开》《携一缕阳光奔跑》《淡定从容，诗意优雅：做一个自有香气的女子》。孩子小的时候，我经常带她去花鸟市场买几条金鱼回来养养。一般都养不长，三四个星期算不错的了，最短的，一个星期，五条金鱼全都肚皮朝天了。所以，我对养鱼不怎么感兴趣。但看到孩子对着鱼缸发呆，我又于心不忍了，便带她去再买，一次又一次。

养金鱼的同时，我爱上了淘鱼缸。大的小的圆的方的玻璃的瓷器的，我家都有。我和孩子各得其乐，她欢喜的是鱼，我欢喜的则是鱼缸。

自从孩子到外地读书后，我就没养过金鱼。那些或大或小的鱼缸被我用来种些铜钱草或者绿萝，倒也增添了不少情趣。这一次，我又淘到了一件大口碗状的瓷器，洁白光亮的釉面上是一幅喜气洋洋的“百子图”，那些天真纯朴的孩童一个有一个的模样，着实令人喜爱。这口缸，种荷花嫌小了点，养铜钱草或者绿萝又嫌大了些，瓷器店老板建议我养几条金鱼刚合适：“家有游鱼，年年有余嘛！”我被他逗乐了：“托你的吉言，我现在就买金鱼去。”

在我看来，花鸟虫鱼与人是相仿的，成双成对总是好的。我原本想买两对，一黑一白一红一五彩。但店家告诉我，不能成双成对买，要买单数，而且一定要买条黑色的，这样鱼才能养得住。养鱼还有这般讲究？我听了半信半疑，但最后还是照店家说的买了五条鱼。回到家，如数跟先生讲，先生笑我太天真。我不管了，仔细洗净鹅卵石，一颗颗投入水中，又投入了几棵鲜嫩的水草，看着鱼儿在水中撒欢，眼前不由得浮现起孩子幼时蹲在鱼缸前目光专注而又有神的样子。

想起周作人先生曾写过金鱼，但他是很不喜欢金鱼的。在他眼里，金鱼一团肥红的身体，突出两只眼睛，转动不灵地在水中游泳，就像中国的新嫁娘，身穿红布袄裤，扎着裤腿，拐着一对小脚伶俜地走路。周作人先生这番形象逼真的描述真令人发笑。想来他如此讨厌金鱼，或许就是因为他极力反对中国女人裹小脚吧。他最害怕看到女人的小脚，他曾写过一篇小文《天足》，开头第一句就是“我最喜欢看见女人的天足”。

周作人先生的比喻并没有影响我对金鱼的喜欢，反而让我滋生了更多的乐趣。我给这五条金鱼分别取了名：“白娘子”“红娘子”“黑牡丹”“彩凤”“银凤”。喂食的时候，我轻唤它们的名字，它们好像都听懂了似的，乖乖地摇着尾巴，吐着泡泡，一个个欢欢喜喜地围拢过来。先生笑我咋都是女人的名字，我说做女人好哇，生活的大池塘里能缺了女人这条鱼吗？

买鱼时，店家嘱咐我，养鱼换水喂食也很有讲究的，不能随随便便。水要定时换，换的水要提前两天放入盆中准备好；喂食不能贪多，饥饿疗法是最好的。这些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也不难，难的是没有耐心，没有恒心。记起以前，有时一忙起来好久都不换水，不给食，一旦有了空闲，便补偿似的狠命投食，结果，鱼儿一个个吃得肚皮滚圆，不胀死才怪哩。养金鱼跟养花草一样都急不得，磨性子呢，或许，只有懂得慢生活的人才更适合养金鱼、种花草吧。

随着年岁的增长，心性逐渐平缓沉稳，做起事来也不那么急躁了。养什么种什么都怀着一颗平常心，不管结果如何，只要用心去做就好。每天上班之前，我都要走到鱼缸前，用手指敲敲鱼缸，把鱼儿的名字逐一喊一遍，看它们在水中激起一圈圈涟漪。下班后，我或安静地坐于鱼缸边看书，或慢条斯理地擦擦鱼缸，捞捞水草，让薄薄的光阴在手指间一寸寸地滑下去。

想像有一个大池塘，水是活水，池底有种种水草，有形状各异的小石头，虾、蟹在石缝中快乐地捉迷藏。春天，还会有一群可爱的小蝌蚪赶来聚会。若在这样的池塘里养着鱼，那最好是天空或水的颜色的，如鲫鱼，或者鲤鱼。透过清澈的水看下去，窥探好久，才看见隐隐的一条在那里悠闲地散步，有时或者简直就在你的鼻子底下，倏忽间却又不见了，你的眼里只剩下蓝蓝的天空，还有一汪亮晶晶的水。

这远远比家中鱼缸里养鱼要有趣得多，你可以静静地坐上半天，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想。这时候的你和这池塘也就成了一幅有中国特色的水墨画，清简疏朗，淡泊明远，令人遐想。在这样地方，养金鱼显然是不适宜的。这又让我想起周作人先生把金鱼比作穿红袄裤的新嫁娘来。他说，红袄裤的新嫁娘，如其脚是小的，那只好就请她在炕上爬或坐着，即使不然，也还是坐在房中，在油漆气芸香或花露水气中，比较地可以得到一种调和。细细品味这段话，觉得很有意思，调和即和谐吧，生活的本质就当以和谐为上才好。

前几天，先生又买回来几条小小的红鲤鱼，虽小却机灵得很，常常躲在水草间寻不着它们的身影。喂食时，金鱼们不争也不抢，大有谦谦君子的范儿。多数时候，我看见红鲤鱼和金鱼们在一起追逐嬉戏，像一群活泼可爱的孩童。我准备等红鲤鱼长大些再和金鱼分开养，那时鱼缸又会嫌小了。明儿，我就去淘新鱼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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