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努力是因为你无趣”

 

“爸爸,你太无趣了。你之所以努力,就是因为你太无趣。”...



(一)

我有一个朋友喜欢弗洛伊德。

好几年前的一天我带着儿子到一个他也在的聚会去玩儿,他看着我们父子两个之间的互动,又跟我聊了聊儿童教育,然后猛抽一口烟,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掐灭,慢慢地跟我说:“弗洛伊德曾经说,人类永远都不了解自己的真实意图,你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我大惑不解,甚至有点儿恼怒地说:“你说来我听听,什么叫做我不了解我自己的真实意图?”

我的朋友笑了,说:“你不但不了解自己的真实意图,而且用一种非常刻板和可悲的方式在遮挡自己不让自己去尝试了解。”

其他几个朋友分明感受到了气氛不对头,跑过来把话题岔开了。

(二)

但是这个聪明的朋友的这一句话我一直记在了心里头。

今天早上儿子不肯去上学(休息了好几天,他有点儿回不去状态),自己不穿衣服还不让我给他穿,我大怒。

此处省略八百字。

坐上地铁的时候我有点儿后悔,但是我翻开《普鲁斯特和乌贼》这本书之后就更加懊丧(天,为什么今天偏偏拿了这本书)。

这本书的作者沃尔夫是自身的阅读问题专家,专门针对各种阅读障碍做了很深的研究。她做了很多思考中阅读中的大脑核磁共振成像之后得出结论:人类的阅读是一项后天获得的技能,而这种能力实际上一直到古希腊人发明文字并且建立起完整的书写方法之前是不存在的。

说人话,就是说阅读这件事情是不自然的,是逆天。

人类在阅读和书写的时候调用了大脑中原本负责其他事情(比如说猎人在打猎时候需要的图像建立和识别,比如说语言功能)的部分重新来构成一个新的原本不存在的能力。这种能力是缓慢形成的,最开始的时候是非常困难的,相当于在原来没有路的地方开出一条小路来。

因为人脑的思维,是依靠神经元之间互相的通讯完成的。这话很难理解,说得直白一些,就是说我们的大脑中存在着很多很多的像素点(神经元),而我们训练大脑的过程就是用自己的行为去连接这些像素点(神经元)。连接完成之后,整个事情就(在某种意义上)在我们的脑子中形成了一副由像素点连接成形的一幅图画(互相之间有连接的神经元),当然这绝对是拿出来谁也看不懂的抽象画,就想战胜李世石的alpha狗的那个计算机里面的“神经网络”一样。

神经元之间的最开始的连接是需要经验来引导的,然后又不断地练习来加强(“学而时习之”)。所以,对于大人来说轻而易举的事情,对于小孩来说可能是非常困难的。

举个栗子,今天我们记中国人的名字非常容易,但是记老美的名字就相对困难很多,如果是泰国人的名字就直接放弃算了。为什么?因为我们的大脑从小被训练的那个回路就是针对中国人名字来的,已经有很多非常自动化的区域来完成,索要动用的大脑区域也很小;而美国人名字(或者噩梦一般的泰国人名字)虽然也是“名字”,但是我们的大脑并不“自动”认识那些妩媚多姿的字母(不是从小训练出来的,英文毕竟不是童子功),于是我们需要真的很“努力”才能完成这项工作。

再举个栗子,你觉得写字很容易,试着用左手看看(如果你是右撇子)?你可能费了半天力气,写出来还是曲里拐弯——大脑中没有建立那种“自动化”的控制左手肌肉的回路。

(三)

但是,这些不是重点。

重点是我明明知道“小学学习内容对我来说很容易,对小孩来说却很难”这件事情,为什么还这么不近情理地要求小孩?要用恐吓的方式来胁迫他?

正如我的朋友所说,我不了解我自己的真实意图。

从骨子里,我就是一个“精英崇拜”者。“唯能力论”,或者说,“可以考察的能力至上”的观点从来没有在我脑子里面被去掉。我就是想让我自己的孩子成为那一小撮所谓的精英。

即使我知道现在自己的教育方法并不见得能够让他成为所谓精英,而且有切近的危险,我还是不能自已地那样去做。

(四)

所以我儿子今天早上说:“我只是想做一个普通的小孩,我只是想要能够自由自在地玩。你说的我都不懂,我也不想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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