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另一种存在

 

在泥土之上,在泥土之间,在泥土之下,在我的村庄之外,泥土被搓揉出更多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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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下,红色的粘土,在我手里上下翻飞,搓揉,砸下去,再次搓揉。最后,我举起那块揉得像面块般劲道的粘土,迎着太阳,向木板制成的长方形模具砸下去……一块青砖的最初模样,便这样在我手里诞生。
 
那一年,我才十一二岁吧。因为父亲要将泥坯草房翻修成砖瓦房,我跟随他亲手制作建房用的青砖。我们在屋后一片庄稼里,挖开红色的粘土,将它们踩揉得松软而具有韧性。用四块木板制成的长方形模具,摆放在一块平整的木板上。迎着太阳,我高举起踩揉好的粘土,奋力砸进模具里。在粘土填充了模具内每一个缝隙之后,用铁线弓的弦削去模具上下多余的部分,一块砖的毛坯就做好了。

在深坑底部的平坝上,毛坯砖按一定规则摞起来晾晒,一排一排,如同墙的雏形。阳光洒下来,轻风穿过去,我仿佛提前置身于梦寐以求的新房中,闻到了青砖新瓦的味道。

过了几天,父亲借用村里一个砖瓦窑,将晾干的砖坯码进去,点燃熊熊的炉火……我们日夜守在砖窑前,在熊熊的火光中添加木柴。数天之后,闭窑灌水。在灼热不休的大火之后,那些装在窑里的砖坯又被浸在冷水里。开窑之后,泥土的坯子就变成了坚硬的青砖,轻轻敲击,可以听出与泥土完全不同的质地。

那些尺寸均为12厘米宽,24厘米长的青砖,将在砌制墙体时,组合成厚薄各异的规格,如12墙(12厘米厚)、18墙(18厘米厚)、24墙(24厘米厚),撑起一座全新的住房。相比从前的泥墙草房,显得更加干净利落。

实际上,杨桥人从前的住房,也是跟泥土密切相关的。院子里地主留下来的木结构老房子,除了正面用木板扣制,不显眼的侧面和后面,都是用竹篾片编制再抹上草泥混合的泥浆。普通人家的房屋,则是土墙草顶。土墙是夯土版筑的,先用硬木板夹成模具,再往里填土夯筑,一层摞一层,最终形成墙体。这几乎是人类最早建房筑城技术,竟然可以在农村流传至三四十年前……我家最早的房子,便是父亲从别人手里买来的这样一幢土墙草房,直到后来改成石墙瓦房,再改成砖瓦房……看上去在改变,实际上,砖和瓦,都是泥土的另一种形式而已。



我对青砖烧制的原理,一直弄不清楚,只是觉得神秘异常。甚至,砖坯在窑里具体是怎样堆砌的,也不得而知。但用亲手烧制的砖瓦,来建造一座房屋,那种感觉是难以言表的……

是的,泥土,在乡村,是我们赖以生存的神秘所在。它长出稻子、麦子、玉米,甚至葱蒜和杂草,对我们充满了慈爱。可是,人类对土地的好奇心,远远没有停止。正是因为泥土的柔软和肥沃,还有她那永远都无穷尽的变幻,让我们一直在探索。

很小的时候,我们就企图让泥土在种出庄稼之外,生出更多的乐趣。我们毫无顾忌地坐在田埂上,抠出靠近水边的软泥,搓揉出粘性和韧性,然后在地上拍打出各种奇怪的形状,或者,捏成人形、猪和狗,甚至苹果、桃子的模样。我相信,在那一刻,人类最初的探索在我们身上重现。最常玩的一种,大概是把泥块捏成凹形,四周厚中间薄,然后将凹面向下,狠狠地拍在石板上,薄泥处被空气冲破,发出“砰”地一声巨响……几个孩子还互相攀比,看谁制的炮的威力更强大。这样的“泥炮仗”,总是能玩一整天。

当那些砖坯在阳光和风中等着晾干的时候,我仍然独自呆在制砖的工地上,将一小块泥巴反复摔打成一个方形,用竹片精心掏出一个凹槽,然后用手指沾上水,一点点抹到光滑。我甚至试图在泥块的边上雕刻出花纹,但因为毫无美术天赋,最终不得不放弃,只好勉强在上面歪歪扭扭地刻下了自己的名字……这是一个自制的墨盘。父亲将砖坯放进砖窑时,我悄悄把墨盘坯也放了进去。青砖出窑时,我的墨盘也出窑了。不如想象的完美,边上还裂了一边缝,但这东西足以让我院子里风光一整天了——用买来的墨棒在上面磨墨,然后装模作样地写几个歪歪扭扭的毛笔字……
 
在泥土之上,在泥土之间,在泥土之下,在我的村庄之外,泥土被搓揉出更多可能,陶罐、茶具、餐具……泥土,几乎在无所不能地变幻,成为生长庄稼之外的另一种存在,满足我们无穷尽的想象和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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