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散文诗》七期:泥文|我将中年越抱越紧,故乡或者桐麻园

 

故乡是被我压抑住的词,总是在我心里蠢蠢欲动。桐麻园是被故乡压抑住的词,总是想从故乡的怀里挣扎出头角,而后向上生长。它的姿势总是用禾锄的样子展示,或者是爬坡上坎时那根颤悠悠的扁担,或如挂在双肩上那沉甸甸的背篓,随时准备开口说话。...



我将中年越抱越紧

我想着中年的心事,天的眼睛慢慢地睁开。睁开,越睁越大。越睁越大,大得就是昨天的开始了,但它不是昨天。

有些事是命里的重复,有些事注定有新的脚步。比如漂泊,远离,折回,出走,站流水线;比如时间在我的脸上化妆,每天都有让人不易察觉的变化,我与亲人故土的生疏总是面对面时才能找出它有多大的豁口。

我不是一个能将字彻底写方正的人,在背井离乡的生活里,那么多寒暑伸出手打磨,让我多梦。

瞧,远方来电。天已经亮了,原谅我,我将自己越抱越紧。就如抱紧我的中年面对你,面对我记忆已经模糊的童年或故乡。

风已从北方抵达,我能感觉到它前期伸出的触角,善意里藏着阴谋。

让我抱紧中年,我想你的时间越来越多。隔三差五的音讯:某某死于崖壁路上的摩托车祸,某某死于积劳成疾的锄头,某某死于漂泊的癌症……

本就瘦小的你,胃越来越空。你的新陈代谢就只有谢了,你学的算术就只会做减法了。你我都明白,总有那么一天,你会将自己减裁掉,这日子不会太长。

北风是缓慢地将它手里的刀子递出来的,对于你,对于我。看着亮起来的一天,似乎就是一个重复,就是多一只给沧桑垒砌城楼的手。

嘘,我将我和你在时间的指针里藏着。天再亮一点,也无需露出你我沉郁的头。北风反正会越吹越凶,看它手里刀子的光芒如何刺进你我命里的肌肤,将你我带走。

2015.10.29.
故乡或者桐麻园

故乡是被我压抑住的词,总是在我心里蠢蠢欲动。桐麻园是被故乡压抑住的词,总是想从故乡的怀里挣扎出头角,而后向上生长。

它的姿势总是用禾锄的样子展示,或者是爬坡上坎时那根颤悠悠的扁担,或如挂在双肩上那沉甸甸的背篓,随时准备开口说话。

它是这样提醒我的,张开的嘴,有一股烟熏火燎的人间味。包谷糊粘连住的牙齿,很有整体性。洋芋打出来的嗝,给我说桐麻园的秘密,桐麻园泥土里藏着的秘密。

在我行走或者旅居的地方,太多时候它哑着声,只是跟着我,在我身边冷眼旁观。当然,它心里有着太多的自惭形秽和对我的怜惜。渐渐地,它就成了一种摆设,或如我漂泊路上酸涩疼痛难以支撑时的调味剂。

这是一个无法摒弃的事实,走着走着我就不太把她放在心里了。我总是为了一些无法辨认的烟火色,做着一些自己都无法说清楚目的的运动。于是慢慢地她的颜色越来越陈旧,慢慢地学会了尘封,于是她也就故了。

变故的家乡或说桐麻园,她是有莫名的悲壮与凄凉的。她的孩子说走就走了,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多像一轮黎明的阳散放出的每一缕光,带着自己的心事出发,融入那广袤的天空,游走或飘荡。

变故的家乡就是那轮阳,而我或我们就是她发射出的带着她毕生希望的光。

然而,就是我或我们这些她心里满含希望的光,给她带来了致命的伤。让她在岁月里独自变老,变得前所未有的残缺和沧桑。晨啼的公鸡因故乡的故而故了,小孩的哭声因故乡的故而没能延续她的人丁兴旺。

你知道,被我在心里压抑住的故乡肯定不仅是一个词。她有太多的词重叠,才可以垒砌成她的模样。比如高高的山,深深的谷;比如陡峭的路,瘦骨的锄头;比如可以起飞的鸡,可以跳舞的牛……

桐麻园被我压抑着,已经很久很久,不敢轻易让她露出头角。如果用年算,23年。如果用月算,276个月。如果用天算,8280天左右。如果用秒算,715392000,这是一个多么伟大的数字,它让我为它的存活而存活。

时间的转轴没有停下来的欲望,我总是在自己无法疗伤时想到在时间转轴里衰败下去的故乡。在我半梦半醒时亲抚我的脸庞。

我知道我已经走远了,你也离葱茏的岁月远了。因我或我们扯掉了你的一只脚,让你的天空慢慢倾斜而塌陷,无法再度支撑你的静谧和默默的耕种。

是我或我们让你变故了,变得彼此间的话语无法同时挤上我们曾经挤上的独木桥。无法在独木桥上看鸟飞花谢,禾锄的地块与起早贪黑的时光,唤鸡喂狗敲打锅盆碗灶。

残缺下去的故乡,在我的压抑里存放着曾经的完好,叮叮当当……

2015.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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