嚼橄榄与看潮剧

文/吴宏业橄榄是一种亚热带果树，华南地区均可栽种，照理食用的分布应该是很广的，但事实上唯有潮汕人爱之如初恋。...



文/吴宏业橄榄是一种亚热带果树，华南地区均可栽种，照理食用的分布应该是很广的，但事实上唯有潮汕人爱之如初恋。即便我身处广东的省会广州，平时水果摊上也很难见到橄榄。

每次嚼橄榄，当甘清之气从下颌开始，把全身上下打通透舒畅的时候，总莫名的感受到“社戏”的味道。

小时候我所处的潮汕农村，闭塞、贫穷、封建。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就是那几个传统节日，都充斥着浓厚迷信和宗族色彩的仪式。所有这些活动中，潮剧无疑是最吸引人的。缤纷拖曳的戏服、浓墨重彩的脸妆、花摇柳摆的头饰、飘渺的腔声、悠扬的乐声、隆重的鼓声、灯火通明的戏台，小孩时总觉得有一种无言的浪漫。那时每次唱社戏，爱戏的妇女们要提前几个月就开始在祠堂广场占位，更有位置“世袭”的闹剧，说那个位置是他们去年、前年、大前年......的位置，所以今年还得是她们的。大家为了占戏位，不惜吵架伤和气。记忆中我好像从来没在前排看过戏，都是在很靠后的位置远远的看。小孩子看戏，其实是看不懂的，只是看着热闹，听着边上大人在议论“白鼻公子抢民女、山寨、东宫西宫冷宫……”但看戏时嘴里嚼着的橄榄，味道却是真切的。以致社戏的闹热和橄榄的甘清在记忆中竟建立起了联系。

慢慢长大以后，跟大多数人一样潮剧渐渐失去吸引力。潮剧的内容多有糟粕，节奏缓慢，形式固化。过年在家，潮州电视台每天午后都会播出一、二出潮剧，名义上是陪老妈看潮剧，实际上心不在焉，手里翻着杂志。

但经历过世事，回头看潮剧，其实潮剧也有不少隽永的剧目。比如《陈三五娘》。这是南宋末年一个真实的故事改编的剧目。五娘是潮州当地富商黄九郎的女儿，容貌如花，诗书通达。陈三是来自泉州的才子，出自官宦之家。二人在观赏元宵花灯时偶遇，一见倾心。不久五娘父亲把她订婚与潮州豪强林家的花花公子林大鼻，在当时唯有听从父母之命的五娘，内心愤闷不已。陈三有意向五娘求婚，却听说五娘已经订婚。在当时的社会，这样的情形几乎就宣判他们爱情的死刑，但陈三执意要娶到意中人，乔装成磨镜师，故意将黄家祖传宝镜摔破，以身抵债入黄家成为家奴。但咫尺天涯，三年间难得见五娘一面，林家逼婚日近，情急之中，在五娘贴身侍女益春的帮助下，二人私奔出逃，携益春回到陈三家乡泉州。这是一个非常浪漫欢喜的爱情故事，充满爱情自由主义色彩。但天下的爱情故事都喜欢讲到这个时节点上戛然而止，实际上的故事据说以悲剧收场。陈三五娘婚后不久，元兵攻入泉州，陈家宅院被包围火毁，二人不愿受辱，双双投井殉情。陈家人四散各地。如今泉州市洛江区梧宅村陈三亲属的后人不多，存有陈三坝、陈三墓等故迹，可惜五娘墓遗址已湮没在楼房之间，与陈三五娘有关的“龙虾井”也被填埋建成厂房，踪迹难觅。在潮州，五娘少女时居住的蔚园，即现今的花园村、假山村仍有“五娘井”和“五娘墩”。由于《陈三五娘》这个剧目宣扬和追求爱情自由，在明清两代曾长期被官府禁演，但民间却把它以各种各样的艺术形式表现出来，变化出数不尽的故事版本。也许美好的东西终究是禁不住的。即便现在看这部戏，都感人至深。

过年这几天，嚼着橄榄，听着潮剧。忽然想到，在广州时由于鼻炎，天天不停打喷嚏，夜里打鼾要把自己弄醒好几次。回来几天，居然喷嚏都不打一个，晚上睡觉也一觉到天明，也不知是家乡空气清新，还是橄榄的功劳？但我确知橄榄有清热解毒，杀菌消炎的功效。对上呼吸道炎症有很好的食疗效果。橄榄和白萝卜煮汤饮服就是著名的治疗因上火所引起咽喉肿痛的验方。

我喜欢在饭后嚼上一两颗橄榄，既消除饭后油腻胀满的感觉，又甘香惬意。

把橄榄含进嘴里，用牙齿刚嚼破橄榄时的感觉是最美妙的，不仅口颊似有甘清的泉水流过，鼻腔也有清香飘入，头脑也似乎瞬间通透空灵。

橄榄的甘清之味，有别于其它任何食物，你绝不会把它的味道和其它食物混淆。橄榄味道最大的特点就是“正气”，不像苦瓜带苦，香菜太冲，芥菜有辛涩味。橄榄有别名“忠果”、“谏果”，也许就是因为它的“正气”。不仅是它的气味正，它对身体的影响也是正派固本的，味觉和身体感受都是舒畅而隽永的。

回到广州，遍寻居住地周围找不到卖新鲜橄榄的。最后在几公里之外的一个菜市场专卖潮州菜调味料的档口找到（潮州菜在广东自成一系，只有潮汕本地的调味料才能做出正宗的潮州菜）。不知在这里买橄榄的人多数用它来做菜还是生食。橄榄煮汤味道非常的特别而宜人，闭着眼睛喝着汤，感觉就像身处长满奇香异木的林木中。只是橄榄用来做食材还是比较贵的。

我现在正嚼着橄榄敲下这些字，也许只要有可能，我以后的生活中都会有橄榄的陪伴。我需要这甘清的隽永。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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