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情灯塔】红豆

如果我能回到过去，我一定在第一次见到小芷的时候，就让她嫁给我。...

宋康王舍人韩凭妻何氏貌美，康王夺之，并囚凭。凭自杀，何投台而死，遗书愿以尸骨赐凭合葬。王怒，弗听，使里人埋之，两坟相望。不久，二冢之端各生大梓木，屈体相就，根交于下，枝错于上。又有鸳鸯雌雄各一，常栖树上，交颈悲鸣。宋人哀之，遂号其木曰‘相思树’。

——《搜神记》



陈教授是我的中国古代文学史老师，为人和蔼却又严谨敬业，可以说是整个文学院最受学生敬爱的老师。今年陈教授已经七十五岁了，身体越来越差，最终还是决定走下讲台，结束一生最热爱的教育工作。

我们代表全院学生去看望陈教授时，他也不多言，只是眯着眼笑着，安静地听同学们叽叽喳喳，手上倒也不停着，顺便给大家削苹果。

就在这时，依依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问道：“陈教授，我早就想问您了，您为什么总是带着一串红手链啊？我看这几年，您从来就没摘下来过。”

我们顺着依依视线看去，发现陈教授的手腕上果然带着一串红色的手链，不是一般老人喜欢的檀木手链，而是一串小巧精致的，似乎是用红豆穿成的手链，因为样子实在是太秀气，在陈教授这样一个儒雅的老人的手腕上颇有些格格不入。

“这个啊……”陈教授低头抚摸着手链，眼神忽然变得柔软，“这里面有一个故事，你们想听吗？”

陈教授二十三岁那年，被大学聘用留校，成为了一名大学教师。

他上的第一节课，因为太过紧张，一直面对着黑板讲课，偶尔转过身希望和同学们进行一次互动，也始终没有鼓起勇气和台下的学生进行一次眼神接触。

就这样磕磕绊绊的，一节课终于过去。

年轻的陈教授对自己失望到了极点，他似乎觉得自己听到了同学们抱怨这个新老师不专业、没能力的声音。

正在陈教授无精打采的收拾着的时候，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阵清甜的女生。

“你好，你是陈曦吧？”

他抬眼看去，是一个非常秀美的女孩子，穿着天蓝色的连衣裙，乌黑的短发安静的贴在耳边，衬得原本就白皙的皮肤如同新雪清透。

“对、对、对……”他一下子羞红了脸，说话也不太利索。又忽然想到自己是一名老师，不能在学生面前失了身份，于是急忙咳嗽了一声，严肃道，“这位同学，你有什么事儿吗？”

没想到女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什么同学啊，我也是老师，和你一样是新聘的老师。”她索性伸出手来，“我叫辛芷，以后请多多指教啦。”

辛芷的手腕又长又细，一串红豆手链绕在上面，红得让人心动。



她说，陈曦刚开始当老师，肯定会紧张，那以后紧张的时候就看着她讲课，慢慢就好了。

从那以后，陈曦的每一节课，辛芷都安静地坐在后面听课。

日子久了，学校里不管老师还是学生，都觉得他们是一对儿了。

可陈曦觉得，自己还不够好，还是个初入社会的毛头小子，一点儿积蓄也没有，不能让人家姑娘跟着他受苦。辛芷是女孩子，陈曦不说，她也只得装傻。

后来，学校决定派表现突出的陈曦出国，回国之后就升为副教授，工资待遇高了不少。

陈曦答应了。

说道这里，陈教授似乎从美好的回忆中苏醒过来，眼神渐渐暗了下去。

一个同学轻声嘀咕道：“是不是像电视里演得那样，嫁为人妻了？”

陈教授听到了，轻轻摇了摇头：“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

辛芷去世于1966年冬天。

她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是说给陈教授听的。

她说，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这句话，是辛芷妈妈将那串红豆手链交给陈教授时，说给他听的。

他甚至没能见到辛芷的最后一面。

“如果我能回到过去，我一定在第一次见到小芷的时候，就让她嫁给我。”陈教授拭了拭眼角，继续摩挲着那串红豆，“其实我原本是英语专业的，教的也是英语。小芷才是学文学的，她总跟我聊诗词，也总让我想到江南的烟雨。她走了以后，我就想着，去古诗里瞧瞧，兴许能看见她的影子。”

一起去的女生都已哭成了泪人。

陈教授一生未娶，回忆、幸福、痛苦、悔恨，都只因这一串红豆。

    关注 RAS学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