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淮文学(150期)仇媛媛散文集《来生做一株木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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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媛媛,网名飞絮飘影,安徽寿州人。中学高级教师,市级学科带头人,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第二届全国“十佳教师作家”,获“淠河文学奖”(散文)、“中华杯”全国文学大赛一等奖(散文)、淮南市“十个一工程”奖。

创作散文、小说、诗歌、剧本200余万字,已出版散文集《飞絮飘影》《大观园群芳谱》《走在文化边上》。《飞絮飘影》曾两度作为作家出版社精品图书在《文艺报》(2010年1-3月份)上推介。《走在文化边上》荣获“文学创作图书专著奖”。

仇媛媛散文集《来生做一株木樨花》即将出版


作为“长淮文丛”第一卷之一的仇媛媛散文集《来生做一株木樨花》即将出版,现正在审稿制作之中。

这本散文,似乎不存在一个主题,若一定要给个主题,那就给几个作者热爱的词语:自然、人生、文化。作者的思绪喜欢在这几个地方漫步,不经意间就有所发现。发现了草木的欣悦、人生的“藏理”以及文化某一处的小小的光斑。

写作是一种深入,作者似乎不太在意对外部世界的摄影,而将兴趣集中在对精神世界的审视,是穿越时空的心灵的独舞。既是近视,也是远观,力求通过一个内空间,来看清外空间。看似游离现实,又没有比这更逼近现实的了。

思想是作者喜欢把玩的对象,散文最适合做自由的思想。即便是日常琐事、一花一木,作者也要发现其中的理趣。“把普遍的东西赋予更高意义”,“使熟知的东西恢复未知的尊严,使有限的东西重归无限”。作者的努力就在这里。

寻常日子的生活也是作者瞄准的对象,日子是空间,也是围困。作者在写作中寻找生存的智慧,既融入生活,又保持一种超离的姿态。尤其对于一个家庭的和固定职业的女性,如何突破局限,如何在小空间里能走得更远,作者做了一些思考和尝试,我们看到的是她不甘庸常的努力。

作者希望来生做一株木樨花,是诗意的,也是浪漫的,更是唯美的。或许在这本书里,我们能感觉到,美更是一种力量。

希望这本书能走得更好,走得更远!
序:写作是一种寻找
通常在握笔前,我的思绪在满世界地寻觅,希望能找到让心灵为之一颤的东西,遇到的刹那,就像大漠上一匹飞奔的马,突然发现了青青的草地,状态由飞奔进入安静。

很多时候,我处于非写作状态。在工作中井井有条地安排,在家务里忙忙碌碌地拾掇,那种时候感觉仿佛跟文字绝缘。当思绪有闲情来拜访时,有时仍进不了想进的状态,感觉四周都是紧闭的门墙,思绪想放出去,可总是被弹回来。当有一扇门被春风吹开时,我才能进入被春包围的感觉。与其说这是我等到的感觉,不如说这是写作为我找到的一种状态——一个春天,它不时地跟我隔着一个季节,但也时时为我留着方便之门。

进入这扇春风吹开的门,我喜欢在自然中寻找。季节里收着无数个秘密,它们用鲜花或落叶贴着标签,引导着你一页页阅读。每一个章节里都有无数个提醒,用一枚新芽或一片雪花,努力唤醒你的感觉。自然的秘密是常读常新的,有的带着远古之人的天问,有的给出人们不断的求解,而到了每个人这里,它仍然像一

枚种子包蕴着无限可能。四季周而复始地翻着它的书页,我们在阅读中渐渐成熟。

还有山川,它们是天地大美的收藏者,它们的智慧总能在不经意间让人们叹为观止,所以我们的计划里总不折不扣地写着亲近山川的旅程。已经寻访的,成了我们的故人,我们逢人夸耀与山川交流的心得;尚未寻访的,成了梦中的追寻,一条条悬念朝着它们的方向延伸。文字喜欢追寻思绪,可文字比思绪更需要精确,所以思绪也时常放下随意,遵循文字的旨意做有目的地搜寻。可在自然的大美面前,我常常会失去部分记忆和思想,所以我的文字常常抓住的是一些印象和感觉。

还喜欢在过去的日子里寻找,看一页页泛黄的日历里,留下自己多少清晰的记录。我常常翻到的是模糊的字迹,还有一些近似空白的旧页,这些过往我都没能抓牢。总还有一些牢牢抓住我的,它们的宿根深深地扎在了我的脑子里,这就是记忆。这些根深的记忆,还具有唤醒的能力,沿着它们的根须找寻,在某些空白地带里,似乎也能听到尘封往事细小的声音。种种记忆,是我文字的原生态。奇怪的是这个原生态的地段,离我越远,越是葱茏。最茂盛的时段是少年,循着它,我走进了同样茂盛的童年,也走进了被它们簇拥着的故乡。写作是梦醒后的回味,童年最接近梦境。写作最青睐在人生的上游寻找,那里有久违的清澈和宁静,或许我们前世都是鱼,今世的写作为我们安上了溯游的鳍。

写作是在另一世界里,来反观这一世界。我们生活在这一世界,而写作需要你跳脱,在一定的距离外审视。我常常会发现一个陌生的自己。偶尔打开以前的某篇文字,有时我会有种陌生感,文字里的那个世界,我仿佛不那么熟悉,我甚至惊诧,我曾经竟泅到过那样的深度,莫非它属于“另一个我”的世界。有时我还会有一些世俗的想法,但一写起文字,便产生了另一些想法,常常是文字里的我,压倒了世俗里的我。我在想,原来我还有一个陌生的自己,潜伏在文字的世界里,她以另一种姿态在告诉我,不能忽略了她的存在,要能跟另一个自己好好相处。

人生是一个大收藏家,它自外而内陈列着丰厚的藏品;人生又是一个狡黠的收藏家,放在外面的都是些普通的道理,而一些深刻的或特别的思想,都被它精心地藏在一些暗道里。人好奇的思绪,总喜欢在各处兜风,不经意间就捉住了一个闪着灵光的东西。暗室里有些别致的道理,也常常怀着好奇的冲动,来打探人世的消息,不曾想它们正好跟好奇的思绪相撞,于是有一个暗道被幸运地发现。写作是最不满足于常态表现的,所以它会逼着人另辟蹊径。我们只好驾着思绪,到更远处历险,有时发现已没有了远处,因为到处都是被耕耘过的痕迹。人生跟大地一样,反复被耕耘过的地方仍能长出新鲜,于是我在熟地里,继续着我的发现。

历史是我们人类的故乡,我常去寻访我喜欢的风景和人物,我们每个人都能从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乡愁。我的乡愁可能会飘荡在《诗经》的田间地头,也可能会袅袅在“暧暧远人村”的上空,还时常氤氲在魏晋山阳的那片竹林。我的乡愁可以在任一处我喜欢的地方停靠,或许感觉某一处陌生,但只要走过,俨然也是故乡。还有一些人,仿佛前世里的缘分,在今世里相认,我们在他们的字里,找到了留给我们的邀请,于是我们在反复阅读中频频赴约。约在他们诗酒年华的超迈里,约在他们辗转漂泊的行程中,约在他们安顿心灵的驿站里,在赴约中我们经历了种种壮观的人生,我们的阅历也因此壮观。历史是一场大的世面,往圣先哲、帝王将相、黎民百姓,我们可以任由观睹;大漠沙场、深宫密宅、古道驿站,我们可以随意出入。几千年的时空隧道,我们凭视线就可轻松穿越。而写作,要求我不能是闪电似穿越,而要在某一处停留,用视线反复摩挲,尽可能还原一段

历史的细节,并力求有更多的发现。

一路找寻,我发现,原来我是在为自己找一个安顿,寻一个家。生命最初在子宫里安顿,出生后,便有了漂泊感。“人生忽如寄”,生命总想着有个归属,寄居某处,然后再出发,而不是只有漂泊。心灵是一个游子,它也想有个栖息的巢,我在用思绪编织。我在自然、人生和历史中的寻找,原来是为自己寻找邻居,与香草为邻,与仁德为邻,与故乡为邻,同时也与另一个自己为邻。

在文字里,我为自己拾到了一些麦穗,当冬天来临时,我可以安心烤我的面包了。

是为序。

作者

2016年初夏

《来生做一株木樨花》作品选
来生做一株木樨花
只要有泥土的地方,就会有生命。一抔黄土,干干净净的,似乎什么都没有,可经太阳照了,雨水润了,就会有一股按捺不住的力量,以草芽的形式冲出——它们是生命。

大地上总会在任一个地方,不经意地就冒出了一个生命——一棵树、一株草、一抹苔痕,它们在大地上落户了,也会像人一样繁衍自己的子孙后代,茂茂密密的,迅速为自己占有一方故土。即便遭到砍斫,践踏,甚至是连根拔起,经年以后又会有同样的生命在这里落户,它们是来寻找自己祖先的吧,是来寻找它们的故地,一触摸到先人的体温,它们就又安然地生长了。还有一些其他的生命,混居在这里,它们不知为何也落户到了这里,没有陌生,因为泥土是它们共同的家。

一年年,哪来的这么多生命呢,有时在某个地方看到一棵特别的树种,就不禁会想:它怎么会在这里?是谁先种下的?莫非它们是我们的来生,它们来到大地上,以另一种生命形式,来亲近它们的前身——人类。你可能不认识它,但它知道,你需要它的果、它的花,甚至是它的茎叶,它们在以另一种形式爱着我们。

人也会觉得跟这些花呀树呀,似乎有缘。移来一株柳栽到堂前,移来一棵竹栽到窗下,有事没事的都要看几眼,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样子。一旦要移居,离开这里,不舍的除了邻里乡亲,就是这些跟自己相处了很久的风物。东坡在离开谪居五年之久的黄州时,写了一首《满庭芳》,留别雪堂邻里二三君子,还有就是留别雪堂周围的风物。“好在堂前细柳,应念我、莫剪柔柯。”他要叮嘱人们:好在雪堂前的细柳是我亲手所栽,看在这点上,请不要剪伐其柔嫩的枝柯。如果有人砍斫,我想东坡会感觉到那种疼痛的。

我们也常常会念念不忘家乡的一株老槐树,它在你没来到这个世上前,就已在那里了。你常常在它的阴凉下玩耍,抚摸它粗糙的树干。它是喜欢孩子抚摸的,它的皮肤在一双双柔嫩小手的抚摸中,渐渐光润了起来。它很会疼孩子,为孩子撑起树荫,请小鸟到枝头唱歌;它还很会逗孩子,为他们吊起了一个个虫袋子,引得孩子们哄抢戏耍——老槐树收藏着你的童年趣事。

如果有来生,那么我做什么呢?就做一棵树吧。

做松柏、白杨、橡树?哦,不。它们太深沉,太伟岸,是树中的伟丈夫,是我来生恋爱的生命,我将赠它们以花,示它们以妩媚,它们站在那里假装不知,但心已被一股暖流润得柔软。

做木棉、豆蔻、芍药?哦,不。它们太多情,太柔媚。木棉花开春色别,豆蔻梢头二月初,芍药有情含春泪,它们是美艳的,吸引了太多驻足的目光。生命太斑斓,不容易安静。多情的泪滴,情事的旖旎,也会让生命的河流辗转不宁。

做梅、兰、菊之类?哦,算了。它们名气太大,自从被邀请到《诗经》《楚辞》里,它们始终都是诗家的座上宾,接受着来自一代代墨客的礼赞。这既是一种荣耀,也是一种打搅,可能还有误解。生命都有自己的心性,选择一种人生未必有什么考虑,但只要被关注,被思考,就会被附加上别人的臆想,层层叠叠地附加,容不得你去解释,也容不得你去取舍,给了你,你都得要。接受了来自方方面面的美言和微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成了什么,觉得什么都是,又什么都不是,唯独没有了最初的那个自己。这就是成名的代价。

做银杏吧,它可是树中的寿星,有着活化石般的年轮。看着它就像看到了历史,看到了光阴岁月里的故事。那一枝是战火洗礼的痕迹,仿佛还保留着刀光剑影的记忆;这一枝曾被唐时的雷、宋时的电打过,仿佛那一声霹雳还震颤在那粗大的身躯里。我不敢奢望做这样的寿星,我怕因阅尽风雨,而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我怕因记忆太多,而恰恰找不到那一刻的心动。

做一棵梧桐吧,当然,梦里都想。既高贵,又有诗性灵性。它的枝头,鸣着凤凰的昆山玉碎;它的身体,藏着琴师的高山流水;它的叶片,滴着诗人的梧桐夜雨。

做一棵竹吧,当然,也非常愿意。它的身上停住过王羲之的目光,它的心里藏着王维的琴啸,它的耳边响着东坡的妙语,它的梦里听过潇湘妃子的叹息。

如果只能选做一棵,我愿做那木樨花,因为它曾经陪伴过孤独中的易安居士。“终日向人多酝藉,木犀花。”她没能等到雁字回时的缱绻,等来的是独抱浓愁无好梦;没能等到海棠依旧的春光,等来的是萧萧两鬓生华。好在有这枕上的诗书,有这窗前的木樨花,不离不弃,在它们的抚慰里,她看到的是旧时天气,触到的是旧日情怀。

当时一读到易安居士的这首《摊破浣溪沙》,我就爱上了木樨花,爱它的心有灵犀(樨),而当时我并不知道这是一株怎样的花。后来我查了一下,很是吃惊,竟然木樨花就是桂花。一个太陌生,一个太熟悉,相识与不相识,原来是一个人。我愿意做一株桂花吗?没想过。还想做木樨花吗?想。这大概就是一见钟情敲下的缘分,如果在没遇到这首词之前,我就了解了木樨花,不知还有没有这今世来生的缘。

聊斋里常有人爱上了灵异变的女子,后来知道她是灵异,惊了一吓,但仍会爱那情浓迹远的女子,不管她有怎样的前身。我也仍爱木樨花,与它的盛名无关。就像某个女子爱上了一个乔装平民的贵胄,她原本爱的就是他的平民,而不是他的身份。

倒觉得这是个很有深味的相遇——木樨花遇到了桂花,如果能将自己修炼成桂的暗淡轻黄,枝叶生香,而又以不大为人所知的木樨花的身份处世,岂不妙然。

因了来生的愿望,我爱惜这今生的木樨花,只有深爱,才能成全自己的愿望。

人们,找到你来生的那棵树、那株花了吗?说不定它就在你的身边,迎着你的目光,听着你的谈话;说不定你正在踩着它,折着它,砍着它,只看到利益,而忽视了生命。如果知道它就是你的来生,你一定会痛悔不已,而它却认得你,

承受着“自己”给自己的伤害。

原来自然中的万类都是我们自己,包括那只鸟儿,甚至那朵云。

窗之闲话
窗是屋的眼睛。睁开,看外面的世界;闭上,想自家的心思。

按方向,窗分为南窗、北窗、东窗、西窗。我国的建筑,习惯上坐北朝南,所以正屋通常只有南窗、北窗,而厢房才会有东窗、西窗。

这一扇扇窗子,原只在四季里自然开阖,没什么深意。可若是跟文人有了遇合,哪怕是无意,也会遇出绝佳的风景。凡事就怕在意,你的一扇窗,被许多人瞄上了,那就不是普通的窗了,因为它已被升格为“文化意象”。这东西南北四扇窗,也不只照明通风那么简单。简言之,东窗明,西窗情,南窗傲,北窗读。

先说说南窗。几乎家家有,如果窗子也有排名,它定是数量上的第一。因我国窗多朝南,所以南窗也泛指窗子,它有大众的性格,可自从陶渊明倚过,这南窗就有了特别的性格。陶渊明有诗:“我屋南窗下,今生几丛菊。”《归去来兮辞》里有:“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在陶渊明那里,南窗只是窗子而已,可后人在他的窗子里,看到了傲然旷放的影子。他酌酒自欢,时不时将眼神飘向庭柯,他是一只飞倦的鸟,树上有他的巢,所以他怡然自得,舒然心适。

黄庭坚有不少南窗的诗,这位桀骜不驯、白眼俗世的狷介诗人,借南窗寄傲。他在一首诗里道:“稍觉春衣生虮虱,南窗晴日照爬搔。”春暖来了,虱子也苏醒了,而诗人竟倚在南窗边,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扪虱挠痒痒,全然不顾时人的眼光。这就是魏晋人“扪虱而谈”的遗风。黄庭坚在南窗下,挠的是自己的傲骨、自己的放浪。他又在另一首诗里写道:“清狂力能否,人生天地客。不者尚能来,南窗理尘迹。”他在南窗清理着俗世的尘迹,清理着心里的杂念,南窗让他找到了精神参照,看到了停靠的地方。

同样是南窗,陆游寄寓的是不得志的郁闷。“病怯新寒欲不禁,南窗拥褐夜愔愔。江湖跌宕送余日,书剑萧条孤壮心。”胸怀书剑,却报国无门。南窗拥褐,拥的不是温暖,而是萧条寒凉。他没法像陶渊明自得自傲,他没法将吴钩闲挂南窗。原本是一颗驰骋报国的心,原本是一匹沙场显威的马,却不知怎么被拴在了南窗的柳树下,他新愁随断雁,遗恨诉昏灯。这默默无声里,谁知奔腾的不是江河惊涛呢?跟他同样心境的是辛弃疾,“隐几南窗万念灰,只疑土木是形骸。”南窗不是他们的伊甸园,而是精神的炼狱。

“南窗笑傲北窗眠”,“几回梦觉南窗下,闻得邻家煮稻香。”“一梦何时续,南窗笑语中。”

这些都是宋诗。“斗室南窗竹几杆,瞳眬晴日不起寒。风标只合研硃写,禁得旁人冷眼看。”这是今人启功的题写。南窗深深地烙上了陶渊明的痕迹,或顿悟归隐,或孤标傲世,或心怀怆然。南窗既洒满了闲逸,也布满了阴郁,南窗对着的是人生去留的方向。自然这只是一类南窗。

在古人诗文中,北窗下似乎更宜高卧。“北窗一榻清风细”,“空自爱,北窗睡美。”“向北窗,高卧水风凉,槐阴绿。”“清风北窗下,自谓羲皇人。”北窗由于背阳,所以总能约到清风,约到阴凉。午间小睡,北窗下是最佳选择,没有撩人的光线打扰睡眠,这小睡,被淡淡清光,养得美美的。

陆游偏爱北窗,他单以北窗为题的诗就不下二十首。“幽人自爱北窗凉”“清风自足北窗眠”“北窗一枕差堪乐”,写的是北窗纳凉的惬意。陆游始终坚持抗金,在仕途上不断受到当权派的排斥打击,所以曾罢官在家闲居多年。在这北窗前,他闲看云影,卧听燕声,陶然清樽,与友论文,清吟诗韵,闲抄药方。表面的闲适,表面的高卧,深藏的是有志不能骋的悲愤。万般无奈,付与北窗。窗是我友,堪与倾诉。

陆游说:“幸有北窗堪讲学,故交零落与谁同?”北窗成了他的精神陪伴,成了他吐纳的孔道。“北窗书生万卷书,齿豁头童真可惜。”这是反讽,是愤愤不平。纵然胸中有万卷书又怎样,还不是在北窗前静静地立成一架书橱?纵然胸中有平戎策又怎样?还不是换成了东家的种树书?幸好有这北窗,给他带来精神的抚慰。

以上我们看到,北窗也是文人们读书的最佳位置,所以北窗与书与读,也结下了深深的缘分。有诗为证:

吟诗作赋北窗里,万言不值一杯水。(李白)

东岭或舒啸,北窗时讨论。(储光羲)

槐市诸生夜读书,北窗分明辨鲁鱼。(刘禹锡)

北窗古人篇,一读三四反。(王安石)

北窗扫壁陈图书,杀气凛凛生坐隅。(张耒)

窗间一编书,终日圣贤对。(陆游《北窗》)

细听催诗点。一尊已咏北窗风。(陈克)

这些诗句,不论何种情感,都将诗书交给了北窗,让北窗飘漾着墨香。

文人爱读北窗,有安静的考虑。南窗下,是一家人来来往往的地方,尤其是冬日,大人、孩子们都爱在窗前晒太阳,这里有太多人影,太多喧闹,不适宜读书。归有光的项脊轩,就是小门朝北,它辟了四扇窗,都是北窗。这里庭阶寂寂,小鸟时来啄食,他一个人在小屋里可以冥然兀坐,可以偃仰啸歌,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独来独往,恰然自得。

读书选在北窗,也有光线和审美的考虑。太耀眼的光,照得你没法沉静,自我世界会被强光照得藏不住思想,而且眼光也遭遇着强烈的不适。看过今人杨振声的一篇文字《书房的窗子》,他说“我独喜欢北窗,那就全是光的问题了。我不喜欢直接的光而喜欢反射的光,反光更比直光来得委婉。这种清光绝不会侵凌你的幽静,也不会扰乱你的运思。”

作者的这种爱好,也符合他偏爱月光的审美性情。他说“‘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比之‘晴雪梅花’更为空灵,更为生动。”“强光太使我们与外物接近了,留不得一分想像的距离。”北窗的光性情中和,既不阴沉,也不热辣;既不外向,也不内敛;光而不耀,明而不晃。它只静静地守着你,分寸感极好地为你呈现。在光的清明柔和里,景物也变得性情中和了,思絮也变得柔韧而飘逸。

西窗,演绎最多的是旖旎情事、绵绵愁思。印象最深的是李商隐的“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后来欧阳修也化用过:“ 井桐叶落池荷尽,一夜西窗雨不闻。”两首诗都是思念妻室之作,一首是夜雨难眠,一首是夜雨不闻。原来这后者因思念而沉酣梦中,比前者是多了甜美,还是多了凄苦?无论怎样,他们的情都被西窗前的她所牵。

于是西窗情愁连绵不绝。“寂寥闲坐西窗下”“莺啼燕恨西窗下”“卷帘读瘦西窗月”“独眺西窗凭凝眸”“西窗下、对烛频哽咽”。西窗、西窗烛、西窗月,一个个意象相继诞生,将这爱恨情愁,尽情诉说,只说得天荒地老。

这西窗为何总关情呢?原来这跟古代的住房安排有关。古时的标准住宅为四合院,正屋坐北朝南为长者居。两边的厢房,东为尊,于是按男尊女卑的传统,儿子住东厢房,女儿住西厢房。而古代大户人家的女儿,又往往足不出户,她们唯一窥见外面世界的地方就是这西窗。她们看到了西窗外的花柳蜂蝶,也可能看到了那清俊的陌上少年,于是心旌摇曳。少年郎也可能看到了窗前的惊鸿一瞥,于是寻芳而来,四目交汇处是春天的萌动,是湖面的波澜。爱终于荡着小舟而来,荡漾在彼此的情海,崔莺莺们待月西厢下的故事,就这么逐渐走进了高潮。

我们可能不会忽略那个“西楼”。“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这是李清照的情话。西楼其实就是西厢的高级形式,将西厢筑成楼,就是西楼,这是侯门之家的气派。西楼的窗跟月更近,也就跟相思更近。她们能将月由圆望缺、由缺望圆,也能将思由肥念瘦、由瘦念肥。西窗月总是出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现在思念最丰满的时候,凉月如眉,是故意引逗无眠人情思的吗?“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月一直能将思念陪到天亮。总之这西窗,跟情结下了不解之缘。

说到东窗,我们首先想到的是“东窗事发”,这为东窗带来了一丝阴影。想这密谋为何会在东窗下呢?其实还跟古代的居住传统有关。长者居住的正屋,通常三间格局,中间为厅堂,东西各一间,而长者通常住东间,所以秦桧夫妇,自然住的就是东边的正屋。按说,这山墙上不会开窗,这东窗或许就是南窗,因为这南窗处一家之东,也为了跟西屋的那一扇区别,所以称之东窗也有可能。

在东西南北四扇窗里,东窗的意象色彩最淡,它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情怀。它的意蕴跟主人有关,跟方位有关。

因为东厢房里住的通常为公子哥,所以这东窗下的事,也就大都为男人的事。“秋夜坐东窗”(陆游)“清幽枕簟东窗下”(张耒)“闲饮东窗”(陶渊明)“东窗浑为读书忙”(黄庭坚 )他们或坐或卧,或饮或读,而读又是诗礼之家子弟的日常功课。陆游有诗:“东窗对儿子,相与细论诗。”这是父亲来检查功课了,比起贾政对宝玉的检查,言辞要温和多了。一个“细”字,看出了教导的耐心,足见陆游是位慈父。

就我个人来看,东窗的位置最适宜读书,陆游也说“东为读书窗”,因为它既凉爽又不至于像冬日的北窗那般阴冷,因为它最先承应朝阳,而不像其他的窗总爱贪睡那么一会。那欲晓的曙色,其他窗还没接收到时,东窗就开始显现了,所以东窗起到了催促早起的作用。“东窗未白鸡未啼” “心摇只待东窗晓”,这是不用催,自己在等着曙色;“睡觉东窗日已红”,显然是一觉睡到大天亮,或是惬意,或是有愧;而“羞见东窗日半红”,是真正的羞惭了,你能感觉到那种慌乱;“净扫东窗读周易”,应是最从容最惬意的事,这时最不想的就是有车马打搅,东坡说有人敲门,他是定不会应声的。

因为与读有这么深的关联,东窗也就成了惜时的代言。“弹指东窗晓”“东窗休误”,跟鸡鸣、流水一样,东窗也是一种提醒。正因如此,东窗、北窗都关乎读,但态度似乎有别。东窗读的多是少年,所以东窗的读需要勤奋,正所谓“东窗浑为读书忙”;北窗读的大都是成人,且爱好清寂,所以通常读得悠然,有道是“北窗情味似枯禅”。

东窗晓,东窗白,东窗红,东窗日,这东窗传递最多的还是天亮的信号。该起床了,该读书了,该劳作了,该出发了。“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东窗是早行人无声的闹铃。

总而言之,这东西南北窗,在诗文中意味有别。有的意味缘于某种邂逅,比如南窗,它邂逅了陶渊明的酒杯;有的意味源自居住传统,比如东窗、西窗;有的意味源自性情喜好,比如北窗。当然,在生活中,它们只是普通的窗子,通风、照明是它们最朴素的意蕴。



丛书由著名作家、中国作协会员、淮南市作家协会主席金妤女士作总序
长淮阔,弦歌将将风雅汤汤
 
金妤
远古。

“鼓钟将将,淮水汤汤。”穿山纳水的长淮,激浪奔涌。木柱草顶的庙堂,钟鼓铿锵。

“淑人君子,怀允不忘。”只是为了歌咏贤人、仰慕君子,天地间才轰然起这般的声势、这般的华乐。

今日。

风起原地,途中穿堂;水袖舞诗,长淮来生;西施无色,花树升仙。

只是为了膜拜文化高低、寻找精神家园,一群以诗文为乐的人,于淮水之畔,将远古的华乐打捞而起,陶醉心身。痴迷神往间,起心动念,文思如淮水,诗句在铿锵,于是,遂成一篇篇辞章,飘洒在长淮之上,组成一个个震撼人心、媲美大自然、动感十足、幻化奇妙的画卷。

淮南市田家庵区作协主席、《长淮文学》《长淮诗典》主编雪鹰,独具匠心慧眼,在这些画卷中采英撷华,四处奔走,将其英华组成《长淮文丛》结集出版,雪鹰为此曰:“首先是为了打造地域作家的品牌,鼓励地方文学创作。其次,是为了《长淮文学》的作者群提供出书的优惠与便利条件、增强办刊的凝聚力。第三,是想实心实意为广大作家作者做点实事,许多作家、作者还生活在贫困线上,出一本书不容易。”

其言实在,其行实在!

《长淮文丛》第一卷含有诗集许艳文《站在原地》、李坤秀《升仙台以下》、杨启运《在途中》、二丫《水袖如云》、朴素《无色丝》、雪鹰《穿膛的风声》、《长淮诗典•2016年选》;散文集仇媛媛《来生做一株木樨花》、秦红燕《永远的菩提树》;还有王运超的长篇小说《豆腐西施》。

许艳文《站在原地》,集合了作者20余年的诗歌作品,以时间的河流为经线,以生活的断章为纬线,展现了成长过程中各个阶段的影像与心迹。作者以一种永恒的姿态,俯瞰着岁月的荒凉,于有限中获得无限,于瞬间把握恒远。

李坤秀《升仙台以下》,收录作者2011年以来的诗作200多首,以淮河文化为大背景,站位八公山,咀嚼并瞭望生活,借助表象符号,蘸笔地域风情,以灵动的语言架构了自己心目中的真实,钩探出家乡人民的心灵世界。

杨启运《在途中》,是诗人五六年来作品的精选,是生命碎片的一次汇聚。他认为,诗是修行,是呈现生命的一种独特形式,是通往灵魂的秘途。且行且歌,且歌且行,一切都在途中。

二丫《水袖如云》,收录了现代诗160首。诗歌从女性的视角,解读当今繁复喧嚣的世相,以隐喻和象征的手法,表达细腻真挚的情感世界,讲述自己对生活的独立思考。

朴素《无色丝》,每一首诗都是诗人抽出的心丝,纯色,偶尔也沾点血痕;于读者,于人世,它们则是透明的东西,读与不读,这些文字都会在诗人的心里永恒。

雪鹰《穿膛的风声》,是作者第三部诗集,分为两个部分,一是穿膛的感觉,是诗人的近作。这些诗代表了诗人目前诗歌创作的最高水平,同时也能体现诗人诗风改变的脉络与趋向。二是听得到风声,集中展现近两年内,国内几十位作家、评论家、诗人们,对雪鹰诗歌的评论。

《长淮诗典•2016年选》,由雪鹰主编。长淮诗典微信公众号,从2016年3月起,每天一期,推介国内著名的一线诗人、实力诗人、新锐诗人。每一期都有阅读导语、诗歌欣赏、简介、评论等,精心的制作加上高端的理念、鲜明的特色,辅以“长淮文学微信群”“长淮诗典微信群”“长淮同题诗群”等的宣传、推介与交流,使得“长淮诗典”的名字,在短期内迅速响遍中国诗歌界。这本年选就是一年来公众号推出的精品结集。

仇媛媛《来生做一株木樨花》,是作者第四部散文集,共收录近年来创作的67篇散文,里面洋溢着当代知识女性对人生、对世界非同一般的思考。读者从中能读到一定的思想深度和对文学艺术追求的高度。

秦红燕《永远的菩提树》,选编了作者20年来的散文佳作,从她的散文里我们可以读到,现代企业的严格、规范管理的理念,是如何与知识女性细腻、温婉、智性的品格,完美的兼容、结合于一体的。

王运超《豆腐西施》,通过描写一位豆腐世家的养女,在与命运抗争、为理想拼搏的过程中,所经历的人生冷暖与世态炎凉。展示了淮河流域当代农村的现状,揭示了新时期农村存在的社会矛盾和人性及伦理的变化。

这一本本诗、文、小说,在“长淮”中激荡、淘沙、洗涤、焕新,欣然跃出,列队而成“长淮文丛”,以阳光般的微笑,向我们吟咏着、讲述者人生、命运,风光、物产,悲伤、喜悦,读书、旅行……或风或雅,真可谓弦歌浩荡。

长淮阔,才能容纳下这些丰富的内容;长淮阔,才能托得这些厚实的话语;长淮阔,才能任这些才华横溢的作者们乘风破浪。

“长淮”也的确阔,从《长淮文学》到“长淮诗典”,再到《长淮文丛》第一卷10本、第二卷……
“鼓钟喈喈,淮水湝湝。”远古的华乐再次响起,为了今日的“长淮文丛”破浪而起!

(金妤,著名作家、《淮南子》研究专家。中国作协会员、淮南市作家协会主席。)









《长淮诗典·2016年选》目前正在紧张组稿中,预计2017年3月份出刊。《长淮诗典》走高端路线,选稿不分流派,以质取胜。诗典采用16开大本,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凡是长淮诗典公众号推出过的诗人作品(2016.3-2017.2时间段里长淮诗典公众号推介的),均视为诗典年选备选作品。入选作品无稿费,年选出刊后赠一册与作者为纪念。若有不同意见,或诗人自己想整理新作入选的,请告知。公众号尚未推介的,请抓紧投稿。参照公众号最后的要求整理稿件、评论、简介、照片,并发到指定邮箱chSD998@126.com。联系电话  13695549856。

第一批入选诗人名单(排名不分先后):胡弦、简明、霍俊明、陈先发、育邦、荣荣、雷平阳、周瑟瑟、向以鲜、黄玲君、李不嫁、赵宏兴、汪抒、雷默、愚木、宇轩、江一苇、罗亮、孤城、宫白云、方文竹、韩庆成、阿未、西棣、极目千年、宗焕平、孙大顺、叶匡政、刘蕴慧、徐春芳、蓝格子、贺林蝉、杨角、古筝、还叫悟空、文林、余怒、许艳文、陈虞、海媚(40人)。

第二批入选诗人名单(排名不分先后):蓝蓝、聂权、敬笃、南鸥、麦笛、冯娜、青蓝格格、徐俊国、韩文戈、洺燕、庞培、赵树义、宝光、施茂盛、于耀江、沈彩初、杨黎、西棣、娜仁其其格、魔头贝贝、李成恩、王妃、李拜天、罗广才、阿翔、江不离、刘剑、唐不遇、芷妍、轩辕轼轲(30人)

 

第三批入选诗人名单(排名不分先后):杨炼、严力、吴少东、大卫、张岩松、马永波、左岸、路亚、沙马、张洁、皮旦、马维驹、刘西英、张凡修、老巢、谈雅丽、海男、丁一、鹰之、李寂荡、李坤秀、成都凸凹、陈东东、祁国、张联、江耶、徐慧、张建新、玉上烟、沙克、陈广德、老井、寿州高峰、孙淮田、杨启运、竹篙、井鸣睿、乔浩、辰水、海烟、唐成茂、李松璋、黑光、卢辉、雁西、耿立、叶臻、彭一田、唐诗、茱萸、白鹤林、黄曙辉、沙翁1962、郭建强、罗利民、林馥娜、宗德宏、量山、田暖、十品、尚兵、张二棍、第广龙、西边、衣米妮子、邱志君、坤明、征帆、涂拥、林育辉、郭辉、龚学明、胡桑、一度、陈衍强、木叶、一梦、熊国太、黑马、邹晓慧(80人)

第四批在2017年2月份公布。敬请期待!

我们将一如既往地做好平台,选好诗歌,服务诗坛,推介诗人,保持特色,打造品牌。请各位诗人、各位朋友继续关注《长淮诗典》公众号。《长淮文学》丛书,由雪鹰主编,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第一卷含诗集:许艳文《站在原地》、李坤秀《升仙台以下》、杨启运《在途中》、二丫《水袖如云》、朴素《无色丝》、雪鹰《穿膛的风声》、《长淮诗典*2016年选》,散文集有仇媛媛《来生做一株木樨花》、秦红燕《永远的菩提树》,王运超长篇小说《豆腐西施》。

第二卷2017年暑期出版,正在征稿中……

联系电话  13695549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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