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亚尔之围：中世纪经典的攻城战

如题。...

在巴黎西北方向一百公里的雷安德利斯小镇附近，有一座名叫“盖亚尔”的中世纪城堡。战争和岁月的摧残下，盖亚尔城堡损毁严重，不过现存遗迹的规模似乎昭示着当年它对英国安茹王朝和法国卡佩王朝的重要意义。

▍为什么修建盖亚尔城堡

1192年结束第三次十字军东征后，“狮心王”理查一世在返回途中，不幸遭奥地利公爵和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亨利六世囚禁。皇帝坚决要求理查承认是自己的封臣，理查为尽快出狱以解决法国领地危机便假意答应。

监狱之外也是风起云涌，理查的母亲阿基坦的埃莉诺积极地展开赎救行动；法国国王菲利普.奥古斯都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他与理查的弟弟约翰贿赂皇帝以延长关押理查的时间。

1194年，理查被释放回国。两年间，查理的诺曼底领地东部不少地区已然失守，菲利普的地盘和实力大为增强。这位卡佩王朝君主雄心毕露，他要证明法兰西国王不再是那个“法兰西岛伯爵”了，决心解除查理的安茹帝国对于法国的威胁。

理查毕竟有着“狮心王”的美誉，他马不停蹄展开反攻，收复了大部分地区，甚至曾将菲利普打得落入河中，若不是几个忠诚骑士拼死保护，菲利普恐怕性命不保。

理查拥有敏锐的战略意识：要稳固诺曼底地区的统治，必须加强对于塞纳河的控制，因为菲利普的军队是可以通过河流来攻击诺曼底的首府鲁昂，修建要塞成了不二选择，加之雷安德利斯的地理位置极佳，是理查相中的一块战略要地，盖亚尔城堡便应运而生。

1196年，城堡开始动工，数以千计的工匠们忙碌起来，整个施工场地犹如蜂巢一般。理查不允许有丝毫的拖延行为，加之冬季也不得休息，偌大的城堡竟在两年内便完工了。相比于其父亨利二世在多佛尔修建的城堡，盖亚尔城堡的施工时间仅为其五分之一。显然这是一项工程杰作， 但还需要通过战争的考验。

城堡位于山丘之上，东南侧是较开阔地带，利于敌军的进攻行动，为弥补这一短板，特别修建了三角形的外堡场。外堡场有五座高大的塔楼镇守，塔楼墙壁由石块环形堆砌以抵挡攻城武器的冲击，还配备了投石机来打击法兰西军队的攻城器械，部分塔楼有着小型的哥特式尖顶，使得盖亚尔城堡显得别具一格。

箭垛时城墙和塔楼必备的设施，从不同高度和角度立体化打击敌人，这大大强化了弓箭手的作用。内堡场和外堡场都有护城河环绕，部分地区深达9米，可拉伸的铁桥连接着内堡场和外堡场。内堡场的防御体系大体与外堡场无异，不过其塔楼更加的高大，数目自然也是更多。

整座城堡的心脏——主堡和主塔，更加高大，且拥有单独的护城河，有一座不可拉伸的白垩石桥通向城门（其实这是施工时遗留下来的），这里是最后的避难所，若是让法兰西军队攻至此处，也只得仰赖高大的主塔殊死一搏，但主塔并不是一个舒适的居住场所。

盖亚尔城堡总体上来说具有完备的防御体系，护城河、塔楼、吊桥、箭垛等一应俱全，但是，由于仓促的赶工，工程水平远不能达到完美程度，有缺陷是必然的。

▍“狮心王”之死

理查凭借其军事天赋和丰富的作战经验，屡屡挫败法国军队，维系着安茹帝国的完整。但天妒英才，1199年在镇压法国南部一座叛乱的城堡之时，理查不幸被箭矢射中，他面对射来的箭矢不闪不避，反而还用手势嘉奖那位射中他的士兵，更为严重的是，他竟徒手将箭从左肩拔了出来，伤口恶化，十天后便离开了人世。“狮心王”戎马一生、所向披靡，却因一时轻率丢了性命，实在令人惋惜。

突如其来的灾难使得安茹帝国阵脚大乱。危难之际，理查的母亲埃莉诺挺身而出，积极协助约翰登上王位以维持金雀花家族的统治地位。相比传奇般的哥哥，约翰军事才能平平，他强调王权，却不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面对国内反叛的贵族也束手无策。

查理死时，菲利普.奥古斯年仅三十八岁，却已有了二十余年丰富的执政经验。面对内忧外患的安茹帝国，他牢牢地抓住了机会，法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诺曼底地区诸多的城堡。面对凌厉攻势，许多堡主干脆将城堡拱手相让。盖亚尔城堡成了诺曼底的一座孤岛，法国军队的形势一片大好。

▍法军围而不攻

1203年底，法军劫掠了盖亚尔城堡附近的城镇，镇上2200余名居民逃向盖亚尔城堡，城堡主罗杰.德雷西允许难民进入避难。

德雷西曾在第三次十字军东征时追随理查，深得后者信任，不然理查也不会将盖亚尔城堡这样的战略要地交给他镇守。也就是说，和菲利普.奥古斯都直接对垒的并不是英格兰国王约翰，而是狮心王的旧将。

法军很快兵临城下，前期的战斗使得盖亚尔城堡孤立无援，法军顺势使用了“围而不攻的作战方式，这样可以让自身的损失最小化并且达成战略目标。此时的罗杰，对自身的处境也是略知一二的，难民和围困，必然加速粮食消耗，虽然部分守城将士尝试着夜间出城寻找粮食，但是杯水车薪。罗杰做出决定，他将几百壮丁留下补充城防（原本的守城士兵只有250余人），其余的一律赶出城堡。

难民们分批出城，起初法兰西军队比较仁慈，放走了两批难民，菲利普得知后，立刻制止，因为难民是双方博弈的重要筹码。大部分难民无法脱逃，只得返回城堡，但是，英格兰军队手执兵器对准了他们。无奈，他们只得在城墙之外度过寒冬，树皮、草根等成了他们的食物来源。

菲利普眼见简单的围困战术不起作用，决心强攻。

▍城堡攻坚战：“小队”立奇功

法军的兵种和配备相当完善：骑士、步兵和十字弓手等常见兵种必然列在阵中，投石机、攻城塔、攻城冲车、攻城小队等攻城方面的专业队伍也一应俱全。

借助投石机的火力和比外堡场还要高的攻城塔的掩护，法军开启了攻势。外堡场塔楼上的英军投石机疯狂地倾泻火力，城墙上的十字弓也箭如雨下。然而法军大型攻城器械猛攻是为了引英军的注意力，真正的杀招寄托于一支攻城小队。一部分法军士兵拼命地填埋护城河，攻城小队借助攻城梯渡过了护城河，他们找到一处外堡场的根基，利用手中的小匕首等工具来凿外堡场的地基。

法军的战术成功了，小队点燃了外堡场的木质结构，“轰”的一声，外堡场一处城墙出现崩塌，大批法军涌入。罗杰意识到外堡场无法继续镇守，便让其将士点燃所有木质结构后撤退，以免外堡场为法军所用。

尽管攻城战取得了初步胜利，但菲利普深知，眼前的内堡场更加坚固，难以攻克，而且他的攻城器械有一部分将无法继续发挥作用了，因为通向内堡场只有一座可以拉伸的吊桥。

正在菲利普焦头烂额之际，一个名叫拉尔夫的士兵打破了僵局。拉尔夫在城堡西部发现了城堡厕所的槽道，并带领一批人潜入城堡打了英军一个措手不及，伴随着城门被打开，吊桥被放下，法军迅速攻进了内堡场。摆在法军面前的还有一个更大的难题——主堡和主塔。

主堡也有护城河的庇护，不过其门前的白垩石桥不可以拉伸，这是城堡最大的弱点所在。法军的攻城冲车开始了对最后一道城门的猛攻，借助其掩护，工程小队再次开始作业，他们瞄准了城堡地基的软白垩，夜以继日地挖掘地道，企图复制在外堡场的成功，不过，英格兰军队也学精了，罗杰果断地展开反挖地道，双方在地道内近身肉搏，这次取胜的是英格兰军队。

但英军所做的仅仅只是困兽之斗。占领了内堡场，法军的攻城器械在开阔地带再次发挥作用。在攻城冲车和投石机的交替进攻下，城门处的墙体轰然倒塌，只剩最后一座主塔可以进行顽抗。但最后一场血战没有发生，英军的补给已消耗殆尽，罗杰见大势已去，只能投降。卡佩家族带有百合花的旗帜终于插在盖亚尔城堡之上。

▍卡佩和安茹王朝的关系逆转

盖亚尔城堡攻城战，在历史上默默无闻，但对于整个卡佩王朝，它具有重要意义。

首先，占领距离巴黎很近的盖亚尔，解决了首都附近的直接威胁；再者，攻下城堡使得菲利普收复诺曼底一帆风顺，只花了半年不到的时间，比攻克这座城堡所花费的时间还要短，诺曼底地区的英格兰势力被基本清除，并且城堡还可以为卡牌王朝所用，成为有效的统治工具；最后，菲利普一扫过去战场上狮心王带来的阴霾，这场攻城战十年之后，即1214年的布汶战役，菲利普取得了决定性的大胜。

那么，谁该为英军失败负责呢？最应该负责的人或许是英王约翰。攻城战发生之时，他正在布列塔尼地区征战，对于盖亚尔全然不管不顾，他到底是无法抽身，还是太相信城堡的防御力量，或者其他原因，不得而知。

约翰不仅失去了诺曼底，阿基坦、曼恩等地区也相继失守，甚至金雀花家族的龙兴之地——安茹也丢失了，安茹王朝已经名不符实了。加上应对国内叛乱的不利，甚至还将法兰西军队引到了不列颠岛。

丹·琼斯在其著作《金雀花王朝》中对于约翰王进行了开脱，评价他对于法律亲力亲为，在威尔士、苏格兰曾取得过一定的成功，但是，这些成就无法抵消他的巨大失败。约翰显然不是一个毫无才华的君主，他最大的不幸是遇到了菲利普.奥古斯都这位法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君主之一，强中更有强中手！

盖亚尔城堡之战不愧为西欧中世纪典型的攻城战，虽然投入军队的规模不大，但各种攻防战术展现得淋漓尽致。只不过后来菲利普打赢的布汶战役更有决定性意义，而且是面对英格兰、弗兰德斯和神圣罗马帝国联合进攻下的胜利，冲淡了后人对于盖亚尔攻城战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