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场惊天动地的哭戏,见证周冬雨的七年演技进化

 

这大概就是周冬雨于我们最大的价值。...



文 | 范范

伦敦大学国王学院硕士

作为一部剧情简单明快的爱情轻喜剧,《喜欢你》的相当一大部分看点都落在了演员的个性和魅力上,顶着新晋金马影后光环的周冬雨无疑成了焦点。

在这部电影中,周冬雨扮演的女主角顾胜男是一个率直莽撞,敢爱敢恨的疯丫头,这必然让我们回想起周冬雨在《七月与安生》出演的安生。

周冬雨在《七月与安生》饰演安生
一方面来说,顾胜男像是一个降调版的,被放入了甜蜜童话世界的「安生」。在这个充满粉红泡泡的温柔梦幻里,她的任性和叛逆不再像安生一样,需要承载个体成长过程中的挣扎与伤痛。她恣意的个性变为了一段浪漫爱情的调味品,并得到了最完满,最理想化的包容。

但换一个角度,在这样编织爱情梦境的小妞电影中,终于也褪去一切矫饰,有了一个不扭捏不造作,拿得起放得下,撸起袖子就是干的「安生」来当女主角。

周冬雨出演的顾胜男,虽然并不能给这个略有些「玛丽苏」的爱情童话带来什么本质上的改变,却也还是贡献了一个相对个性鲜明的女性角色,使这部电影有了一点儿非常特别的魅力。

 《喜欢你》
要谈论周冬雨的银幕形象给这部电影带来的独特魅力,自然绕不开要讨论她的演技,以及她迄今为止的演艺生涯。

张艺谋带周冬雨入门拍摄《山楂树之恋》,谈及周冬雨时说她「悟性很高」:「在拍的过程会和她有些交流,有什么要求,她很快就会领会到」。

而身为《七月与安生》和《喜欢你》的监制的陈可辛则认为:「周冬雨有一套自己很独特的东西,也很认真,我们一直鼓励她,让她想怎么改词就怎么改,为了她能放开表演,我们连整个剧本都可以改。」

张艺谋与陈可辛的话虽然都是对周冬雨的褒扬之辞,但却显然有本质的不同。有趣的是,其中体现的,其实恰好是对「表演」的两种截然相反的理解,也是评判「演技」的两套不同的标准:

 
《七月与安生》
张艺谋心目中的好演员,需要准确输出导演的要求和意图,也就是说,「表演」的核心是需要以一种自然可信的方式塑造一个既定的,已经存在于导演脑海中的形象,「演员」需要去无限地靠近「角色」。

而陈可辛所谈论的表演,则是以演员「释放自我」为本,强调有必要让「角色」反过来靠近「演员」的自我。

这两种表演模式,正好印证了《山楂树之恋》中与《七月与安生》中两个看起来相去甚远的周冬雨。在《山楂树之恋》中,周冬雨饰演单纯无暇,天真善良的少女静秋。

 
《山楂树之恋》
电影故事中,静秋这个角色最大的特点就是她的「纯情」:她的一举一动都需要透露出她白纸一样干净的内心,不能有任何矫揉造作之处。静秋的「纯情」被无限放大,以至于在《山楂树之恋》中只成了一个「纯情」的符号。

因此彼时年方十八的周冬雨的表演任务,就是需要「压抑」自己本性中的一切复杂、多变以及负面,努力去靠近静秋这个「纯情」的符号。

在这部电影中,即使是周冬雨表演中的一切木讷,也恰恰是为这个角色所接纳的。因为静秋作为一个关于「纯情」的想象,她对周遭人事越是无法做出复杂有层次的应对,越是更加地突显了她涉世未深的纯粹。

 
 
《山楂树之恋》
出演《七月与安生》中的安生时,周冬雨作为演员无疑已经脱胎换骨。

她不再是一个脸生的「非专业演员」,而已经算得上是科班出生,参加过大热综艺,也是从负面舆论中摸爬滚打过来的「明星」。换句话说,此时周冬雨的形象已经成为了一个凝合了种种文化意涵的「影星形象」。她的脸在大银幕上的那一刻,就已经是一个充满潜台词的文本,让观众已经提前有了「纯情」,「谋女郎」等一系列标签化的预设。

在这样的前提下,陈可辛所说的表演模式也变得更有意义:因为她本身的影星效应,周冬雨在出演安生时的「自我释放」,在任性撕碎自身形象的种种标签的同时,安生这个角色也因此得以增添了许多真实的血肉。

 
 
《七月与安生》
然而,从《山楂树之恋》中的静秋到《七月与安生》中的安生,周冬雨的表演也并不是毫无关联。某种程度上,周冬雨塑造的安生可以算是提供了对「纯粹」,「自然」,「真实」的另一种理解,而这些都可以看作是对「静秋式纯情」的一种质疑和颠覆。

与静秋相反,安生的「纯粹」不在于她没有瑕疵,而恰恰在于她对自己的瑕疵不遮不掩,全无顾忌。如果安生的「纯粹」在于她「释放自我」式的敢爱敢恨,则自然暴露出静秋在压抑自我之下实现的「纯净无暇」,其实并不「纯粹」——实际上,要实现静秋那样符号化的「纯净无暇」,甚至是需要极精心的「矫揉造作」才可以。

 
 
 
《七月与安生》
因此,张艺谋与陈可辛所透露的两种不同的表演方式,其实并不单纯是关于表演的分歧。静秋的「收敛」与安生的「释放」,本质是两部电影在女性形象塑造理念上的分歧。那么,周冬雨的两种表演风格并不是她自身经历的巧合,而是真正映照了在大银幕上塑造这两种不同的女性形象的需求。

这种分歧在各时期的女性主义思潮中都不少见:一种强调文艺作品中的女性形象需要「好」,以此来抵抗父权社会对女性的消费与污名化;而另一种则强调女性形象更需要「真」,因为如此才能真正拆除标签和刻板印象。

时下显然仍有不少这样的争论。只是,以《七月与安生》为代表的女性影片,开始强调塑造复杂,有深度的女性角色的重要性,即使这意味着不能避免这些女性的所谓「污点」。

 
 
 
《七月与安生》
周冬雨在《山楂树之恋》与《七月与安生》中的哭戏,最能明显体现出她表演风格的变化本质是服务于电影来塑造不同的女性形象。

比如,在《山楂树之恋》的末尾,静秋到医院见恋人老三临死前最后一面,从病房门口走到老三病床前,周冬雨始终瞪圆了含泪的双眼,并轻抿了好几次嘴唇。

等来到病床前,特写镜头对准了她的脸,泪水滚落,镜头下的脸上满是纯粹的哀婉悲痛,但她瞪眼,咬唇的小表情却也更格外的多了些。

 
《山楂树之恋》
这些面部小动作,正是昭示了一种「控制」、「忍耐」,甚至是自我「压抑」。也可以说,这些面部控制,压抑情绪的小表情正是这段表演的核心,因为在这段戏中,静秋并不能恣意地哭,她需要哭得纯粹,美观,婉约,这样才能符合《山楂树之恋》中处处渲染的所谓怀旧与纯爱的美学。

在《七月与安生》中,周冬雨显然用了另一套截然不同的方法来表演「哭」。安生签署七月死亡通知书那一段哭戏,在金马奖颁奖时被选用作了周冬雨的「影后时刻」,因为这的确是一场非常值得仔细分析的优秀表演。

 
 
 
 
《七月与安生》
同样是面对死亡,静秋哭泣中的情绪中,徒有纯粹而厚重的悲痛,但安生在这场哭戏的情绪是杂乱,多变而又层次丰富的。

当她对着死亡通知书笑,骂,或是面无表情时,泪水却偏偏滑落。待到彻底崩溃,恸哭到脸变形时,面颊上又竟然不再挂泪,只剩无泪的空洞。

因此,这张脸上渲染出的情绪总是混杂而「不纯粹」的。但正是这种矛盾的「不纯粹」,又反而始终透露出一种粗糙的真实。

这场戏中的周冬雨也显然改掉了《山楂树之恋》时哭泣的「小表情」。她没有再试图通过「咬唇」来管理自己的面部表情,即使她瘪嘴的哭相并不美观;她也不再瞪眼,让观众看到自己的满眶热泪,而是任性地由自己垂眼,甚至长时间闭眼,倔强地回绝观众窥探的目光。

 
 
 
 
《七月与安生》
到了《喜欢你》,哭戏仍然是最能体现周冬雨表演中的灵气与个性的部分,也是最能让顾胜男这一角色形象能够跳脱平面单调之处。

会在小妞电影里扮爽朗直率,装疯卖傻,抖包袱造笑料的小花并不算少,因此周冬雨的喜剧才能并不足以让她出挑。

而真性情的表演,其实从来不难在笑,而难在哭。

电影中的两场失恋哭戏,周冬雨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无需扮出撕心裂肺的痛哭相,逞强的混乱中几滴无预警的眼泪,就已足够真实戳心。

 《喜欢你》
实际上,周冬雨从《山楂树之恋》到《七月与安生》的成长并不是一步到位的。虽然在大众印象中,在此期间她出演的作品中并未出现什么惊世大作,但她作为演员的表演风格转变仍有迹可循。

还是以周冬雨的哭戏作例。

《山楂树之恋》之后,2011年上映的《倾城之泪》,2013年的《宫锁沉香》,以及2014年的《同桌的你》,周冬雨出演的角色类型一直没有突破,基本固定在单纯善良无辜的小妞这一形象。
《宫锁沉香》


有趣的是,在这三部电影中,周冬雨在哭戏中全部延续了她在《山楂树之恋》就有的咬下唇的小习惯:无论有意或是无意,这个小动作都可以读作她在表演中自我约束,自我压抑的标志。

也就是说,在这些作品中,她表演的目的似乎仍是努力将自己套入那些角色已有的,样貌「美好」的模子。

不过,商业青春片《同桌的你》的最后一段哭戏,已经隐约初现了周冬雨表演风格的转变:在这场醉酒重逢戏中,周冬雨不仅第一次有了表演「笑着落泪」的机会,更已经有了一种藏不住的「疯劲儿」。

 《同桌的你》
这股「疯劲儿」彻底得到释放,是在同年上映的喜剧电影《心花路放》中。在片中周冬雨扮演一名打扮夸张的杀马特,初出场就有一场假模假式的「哭戏」。她向黄渤「哭诉」他来晚了,因为她养的「小乌龟」(一只金鱼)已经死了。



如果之前的周冬雨的银幕形象一直是「委屈可怜」的少女,在出演杀马特周丽娟时,她则是需要表演一名「装委屈可怜」的少女,《心花路放》中喜剧独有的讽刺和颠覆可见一斑。

在这部电影中,周冬雨虽然出场时间不到20分钟,却显然已经开始了「释放自我」的表演方式。

除了《心花路放》,在《谎言西西里》与《少年班》中周冬雨出演的女性形象和表演风格也已经开始向《七月与安生》靠近。《谎言西西里》本身算不得一部好片,但周冬雨却在其中贡献了相当「放飞自我」的表演。

《谎言西西里》
在这部影片中,她又一次面临恋人的死亡,而这之后几场情感强度循序渐进的哭戏,已经好似《七月与安生》中那场死亡通知书哭戏的拆分加长版。在其中一场哭戏中,我们已经能看到周冬雨不咬唇,瘪嘴的哭相,以及痛哭时无法正对着镜头的自然反应。

 
《谎言西西里》
电影《少年班》里则是有一场于周冬雨的整个影星生涯都颇有深意的哭戏。她出演的角色周兰,为了投合心中爱慕的男生的喜好,默默扎起了双马尾麻花辫儿。

但当她发现这名男生似乎三心二意,对旁的女生亦有情谊,便决绝地当着男生的面剪掉了自己的麻花辫。整个过程中周兰都面无表情,只有含泪未落。

 《少年班》
周冬雨给我们的银幕初印象就是扎着麻花辫的纯情少女。时隔好几年,在《少年班》中,麻花辫终于被揭露了只是男性幻想中纯情女孩儿的符号,是迎合男性视角的「美」。

《少年班》中的周冬雨/周兰决绝剪辫子,是对这一男性视角的反抗,也终于将自己从一味追求「美」与「好」的「纯情」女性形象中解救了出来。

出演没了麻花辫的周兰,以及剪了叛逆短发的安生和顾胜男,周冬雨也许就此失去了她「纯情」的标签,但她也由此可以有机会在表演中探索另一种「纯情」:因为越是真实坦诚的女性,越是不掺矫揉的人性情感,其实往往越是复杂矛盾,有明有暗。

所幸我们的电影市场其实早已不需要更多如同「一张白纸」一样的「纯情」女性形象,反而是迫切地需要更多些如同大风中断线风筝一般恣意任性的女性形象。

这就是蜕变后的演员周冬雨对当今的中国电影最大的价值。

合作、投稿邮箱:irisfilm@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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