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时我与你梧桐树下看繁星【第19期】

 

在城市的夜空里,我看不见繁星,但是,曾与你在梧桐树下看繁星的美好,永远都无法抹去。...





忙时节,小孩子也要下田插秧。累得精疲力尽时,最为惬意的事情,莫过于在河里洗一个冷水澡。

傍晚时分,小泥猴从田里爬上来,有时候,还带着红通通的,肚子圆鼓鼓的蚂蝗。为了社会的发展,农民真是流汗又流血。
伸不直腰,顺口说了一句“腰痛”。父亲说话气我:“蛤蟆无颈,细伢无腰。”带着一身臭汗,跑到门口塘,扑通。一旁浴水的水牛,吓得从水里站起来。若它能说话,一定会骂:“哪个狗日的,吓老子一跳”。“翘嘴白”(一种鱼)在大腿上、屁股上撞来撞去,蚊子在空中,像小型轰炸机,乱撞。
伸手,摸石头漂板上的臭肥皂,抹在身上,滑腻如泥鳅。在水的作用下,肥皂与汗的结合,发散出尿素的气味。洗干净后,爬上岸,一阵风吹来,清凉得很。这会儿,真的有当神仙的感觉。
肩上搭一条毛巾,不管身上还滴着水,走到门口。伸手,接过母亲手中的蛋炒饭,狼吞虎咽,几口就猫进去了。脚下,大公鸡窜来窜去。它知道我的习惯,我吃饭故意漏一些,我吃它也吃,我试过,这样吃起来更香。
最幸福的时刻,还不止洗冷水澡和吃鸡蛋炒饭。乘凉,是一天最享受的时刻。
提一桶水,洒在大门口的梧桐树下,一阵湿热的泥土气息,便在空气中蒸腾起来。
奶奶扛着竹床,从里屋走了出来,我赶紧上去搭一把手,稳稳地放在梧桐树下。
我把竹床摆在梧桐树下,我知道,那个地方可以看到最多的星星。奶奶说,要把二奶奶的地方留出来。做人嘛,上半夜想想自己,下半夜要常把人家想想,这样,路才会越走越宽。
二奶奶是奶奶的好朋友,用现在的话说叫做闺蜜。每个夏夜,她俩总是在一起乘凉,说的都是一些陈年旧事,我也是在这样的夜晚里,听着家长里短,就睡着了。
竹床刚刚放稳,我正要躺上去,奶奶拿着破蒲扇敲竹床:“还没有擦就上去,你这泥猴子。”我赖皮,奶奶就佯装要把竹窗的一头抬起来,我只好顺势滚了下来,站在地上,耐心地等奶奶拿湿热的毛巾,在竹床上擦。一遍不够,要擦三遍。
夜幕降临了,“亮巴虫儿”(萤火虫)在秧苗上停着,一闪一闪的,像三大爷的烟斗,在夜里,一明一灭。仿佛,在与这个夜晚对话,又仿佛,是夜晚在呼吸时的吐纳。
我唱着“亮巴虫多多,亮巴虫垛垛”的儿歌,呼唤那些光明使者,来到我的竹床边沿,哪怕停留在头顶的梧桐树上,或者,在门前的成片的瘌痢草上。我喜欢他们在那里,他们是星星的同类,都是夜的眼睛。
奶奶用破蒲扇规律地打在我的腿上身上,防止蚊子咬到她的心肝儿宝贝。有时候,一扇子,从她那里出发,长长地扇过来,扇到我的胸前时,奶奶的呼吸,在我的脸上。我当时也会掉泪,因为,我害怕这种感觉消失,虽然,将注定消失。
在城市的夜空里,我看不见繁星,但是,曾与你在梧桐树下看繁星的美好,永远都无法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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