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悟》:第二章 仁者不忧

 

------第二章 仁者不忧------



◎梁启超

梁启超(1873—1929),字卓如,号任公,又号饮冰室主人等。广东新会人。中国近代史上著名的政治活动家、启蒙思想家、教育家、史学家和文学家,戊戌维新运动领袖之一。他一生著述宏富,有多种作品集行世,其《饮冰室合集》计148卷,1000余万字。我自己的人生观,可以说是从佛经及儒书中领略得来。我确信儒家佛家有两大相同点:

(一)宇宙是不圆满的,正在创造之中,待人类去努力,所以天天流动不息,常为缺陷,常为未济。若是先已造成——既济的,那就死了,固定了。正因其在创造中,乃如儿童时代生理上时时变化,这种变化即人类之努力,除人类活动以外,无所谓宇宙。现在的宇宙,离光明处还远,不过走一步比前好一步,想立刻圆满是不会有的。最好的境域——天堂大同极乐世界——不知在几千万年之后,决非我们几十年生命所能做到的,能了解此理,则做事自觉快慰。以前为个人为社会做事不成功,或做坏了,常感烦闷,明乎此,知做事不成功,是不足忧的。世界离光明尚远,在人类努力中,或偶有退步,不过是一现相。譬如登山,虽有时下,但以全部看,仍是向上走。青年人烦闷,多因希望太过,知政治之不良,以为经一次改革即行完满,及屡试而仍有缺陷,于是不免失望。不知宇宙的缺陷正多,岂是一步可升天的?失望之因,即根据于奢望过甚。《易经》说:“乐则行之,忧则违之,确乎其不可拔。”此言甚精彩。人要能如此看,方知人生不能不活动,而有活动,却不必往结果处想,最要不可有奢望。我相信孔子即是此人生观,所以“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他又说:“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智者动,仁者静,智者乐,仁者寿。”天天快活,无一点烦闷气象,这是一件最重要的事。

(二)人不能单独存在,说世界上那一部分是我,很不对的,所以孔子“毋我”,佛家亦主张“无我”。所谓无我,并不是将固有的我压下或抛弃,乃根本就找不出我来。如说几十斤的肉体是我,那么科学发明,证明我身体上的原质,也在诸君身上,也在树身上;如说精神的某部分是我,我敢说今天我讲演,我已跑入诸君精神里去了,常住学校中许多精神,变为我的一部分;读孔子的书及佛经,孔、佛的精神又有许多变为我的一部分,再从社会方面说,我与我的父母妻子,究竟有若干区别?许从人——不必尽是纯孝——看父母比自己还重要,此即我父母将我身之我压小。又如夫妇之爱,有妻视其夫或夫视其妻比己身更重的。然而何为我呢?男子为我,抑女子为我,实不易分。故彻底认清我之界限,是不可能的事(此理佛家讲得最精,惜不能多说)。世界上本无我之存在,能体会此意,则自己作事,成败得失,根本没有。佛说:“有一众生不成佛,我不成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至理名言,洞若观火。孔子也说:“诚者非但诚己而已也……”将来我的私心扫除,即将许多无谓的计较扫除,如此可以做到“仁者不忧”的境域。有忧时就是“先天下之忧而忧”,为人类——如父母、妻子、朋友、国家、世界——而痛苦。免除私忧,即所以免烦恼。我认东方宇宙未济,人类无我之说,并非伦理学的认识,实在如此。我用功虽少,但时时能看清此点,此即我的信仰。我常觉快乐,悲愁不足扰我,即此信仰之光明所照。我现已年老,而趣味淋漓,精神不衰,亦靠此人生观。美育与人生美的对象,何以能陶养感情?因为他有两种特性:一是普遍;二是超脱。美育与人生蔡元培蔡元培(1868—1940),浙江绍兴人,民主主义革命家和教育家,曾任“中华民国”教育总长、北京大学校长、“中央研究院”院长等职。数度赴德国和法国留学、考察,研究哲学、文学、美学、心理学和文化史,为发展新文化教育事业做出重大贡献。人的一生,不外乎意志的活动,而意志是盲目的,其所恃以为较近之观照者,是知识;所以供远照、旁照之用者,是感情。

意志之表现为行为。行为之中,以一己的卫生而免死、趋利而避害者为最普通;此种行为,仅仅普通的知识,就可以指导了。进一步的,以众人的生及众人的利为目的,而一己生与利即托于其中。此种行为,一方面由于知识上的计较,知道众人皆死而一己不能独生;众人皆害而一己不能独利。又一方面,则亦受感情的推动,不忍独生以坐视众人的死,不忍专利以坐视众人的害。更进一步,于必要时,愿舍一己的生以救众人的死;愿舍一己的利以去众人的害,把人我的分别,一己生死利害的关系,统统忘掉了。这种伟大而高尚的行为,是完全发动于感情的。

人人都有感情,而并非都有伟大而高尚的行为,这由于感情推动力的薄弱。要转弱而为强,转薄而为厚,有待于陶养。陶养的工具,为美的对象,陶养的作用,叫作美育。

美的对象,何以能陶养感情?因为他有两种特性:一是普遍;二是超脱。

一瓢之水,一人饮了,他人就没得分润;容足之地,一人占了,他人就没得并立;这种物质上不相入的成例,是助长人我的区别、自私自利的计较的。转而观美的对象,就大不相同。凡味觉、嗅觉、肤觉之含有质的关系者,均不以美论;而美感的发动,乃以摄影及音波辗转传达之视觉与听觉为限。所以纯然有“天下为公”之概;名山大川,人人得而游览;夕阳明月,人人得而赏玩;公园的造像,美术馆的图画,人人得而畅观。齐宣王称“独乐乐不若与人乐乐”、“与少乐乐不若与众乐乐”;陶渊明称“奇文共欣赏”;这都是美的普遍性的证明。

植物的花,不过为果实的准备;而梅、杏、桃、李之属,诗人所咏叹的,以花为多。专供赏玩之花,且有因人择的作用,而不能结果的。动物的毛羽,所以御寒,人固有制裘、织呢的习惯;然白鹭之羽,孔雀之尾,乃专以供装饰。宫室可以避风雨就好了,何以要雕刻与彩画?器具可以应用就好了,何以要图案?语言可以达意就好了,何以要特制音调的诗歌?可以证明美的作用,是超越乎利用的范围的。

既有普遍性以打破人我的成见,又有超脱性以透出利害的关系;所以当着重要关头,有“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气概;甚且有“杀身以成仁”而不“求生以害仁”的勇敢;这种是完全不由于知识的计较,而由于感情的陶养,就是不源于智育,而源于美育。

所以吾人固不可不有一种普通职业,以应利用厚生的需要;而于工作的余暇,又不可不读文学,听音乐,参观美术馆,以谋知识与感情的调和,这样,才算是认识人生的价值了。人生真义人生在世,究竟为的什么?究竟应该怎样?我敢说道:个人生存的时候,当努力造成幸福,享受幸福;并且留在社会上,后来的个人也能够享受。递相授受,以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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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人生真义------

◎陈独秀

陈独秀(1879—1942),原名庆同,字仲甫,安徽怀宁(今属安庆市)人。早年留学日本,曾参加反对清王朝和反对袁世凯的斗争。1915年创办《新青年》杂志,为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者之一。人生在世,究竟为的什么?究竟应该怎样?这两句话实在难得回答得很,我们若是不能回答这两句话,糊糊涂涂过了一生,岂不是太无意识吗?自古以来,说明这个道理的人也算不少,大概约有数种:第一是宗教家,像那佛教家说:世界本来是个幻象,人生本来无生;“真如”本性为“无明”所迷,才现出一切生灭幻象,一旦“无明”灭,一切生灭幻象都没有了,还有什么世界,还有什么人生呢?又像那耶稣教说:人类本是上帝用土造成的,死后仍旧变为泥土;那生在世上信从上帝的,灵魂升天;不信上帝的,便魂归地狱,永无超生的希望。第二是哲学家,像那孔、孟一流人物,专以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做一大道德家、大政治家,为人生最大的目的。又像那老、庄的意见,以为万事万物都应当顺应自然;人生知足,便可常乐,万万不可强求。又像那墨翟主张牺牲自己,利益他人为人生义务。又像那杨朱主张尊重自己的意志,不必对他人讲什么道德。又像那德国人尼采也是主张尊重个人的意志,发挥个人的天才,成功一个大艺术家、大事业家,叫做寻常人以上的“超人”,才算是人生目的;什么仁义道德,都是骗人的说话。第三是科学家。科学家说人类也是自然界一种物质,没有什么灵魂;生存的时候,一切苦乐善恶,都为物质界自然法则所支配;死后物质分散,另变一种作用,没有连续的记忆和知觉。

这些人所说的道理,各个不同。人生在世,究竟为的什么,应该怎样呢?我想佛教家所说的话,未免太迂阔。个人的生灭,虽然是幻象,世界人生之全体,能说不是真实存在吗?人生“真如”性中,何以忽然有“无明”呢?既然有了“无明”,众生的“无明”,何以忽然都能灭尽呢?“无明”既然不灭,一切生灭现象,何以能免呢?一切生灭现象既不能免,吾人人生在世,便要想想究竟为的什么,应该怎样才是。耶教所说,更是凭空捏造,不能证实的了。上帝能造人类,上帝是何物所造呢?上帝有无,既不能证实;那耶教的人生观,便完全不足相信了。孔、孟所说的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只算是人生一种行为和事业,不能包括人生全体的真义。吾人若是专门牺牲自己,利益他人,乃是为他人而生,不是为自己而生,绝非个人生存的根本理由;墨子的思想,也未免太偏了。杨朱和尼采的主张,虽然说破了人生的真相,但照此极端做去,这组织复杂的文明社会,又如何行得过去呢?人生一世,安命知足,事事听其自然,不去强求,自然是快活的很。但是这种快活的幸福,高等动物反不如下等动物,文明社会反不如野蛮社会;我们中国人受了老庄的教训,所以退化到这等地步。科学家说人死没有灵魂,生时一切苦乐善恶,都为物质界自然法则所支配,这几句话倒难以驳他。但是我们个人虽是必死的,全民族是不容易死的,全人类更是不容易死的了。全民族全人类所创的文明事业,留在世界上,写在历史上,传到后代,这不是我们死后连续的记忆和知觉吗?

照这样看起来,我们现在时代的人所见人生真义,可以明白了,今略举如下:

△人生在世,个人是生灭无常的,社会是真实存在的。

△社会的文明幸福,是个人造成的,也是个人应该享受的。

△社会是个人集成的,除去个人,便没有社会,所以个人的意志和快乐,是应该尊重的。

△社会是个人的总寿命,社会解散,个人死后便没有连续的记忆和知觉;所以社会的组织和秩序,是应该尊重的。

△执行意志,满足欲望(自食色以至道德的名誉,都是欲望),是个人生存的根本理由,始终不变的。(此处可以说“天不变,道亦不变”)

△一切宗教、法律、道德、政治,不过是维持社会不得已的方法,非个人所以乐生的原意,可以随着对势变更的。

△人生幸福,是人生自身出力造成的,非是上帝所赐,也不是听其自然所能成就的。若是上帝所赐,何以厚于今人而薄于古人?若是听其自然所能成就,何以世界各民族的幸福不能够一样呢?

△个人之在社会,好像细胞之在人身,生灭无常,新陈代谢,本是理所当然,丝毫不足恐怖。

△要享幸福,莫怕痛苦。现在个人的痛苦,有时可以造成未来个人的幸福。譬如有主义的战争所流的血,往往洗去人类或民族的污点。极大的瘟疫,往往促成科学的发达。

总而言之:人生在世,究竟为的什么?究竟应该怎样?我敢说道:个人生存的时候,当努力造成幸福,享受幸福;并且留在社会上,后来的个人也能够享受。递相授受,以至无穷。今与古要知道历史是循环不断的,我们承古人的生活,而我们的子孙,再接续我们的生活。我们要利用现在的生活,而加创造,使后世子孙得有黄金时代,这是我们的责任。

未完待续......欲知下回,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xiaoyida_com ,回复 xse93947 获取完整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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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经管理财小说 《彻悟》

作者:伍渔选编
最后更新于:2016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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