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风云(代嫁俏皇妃系列之四)》: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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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风云(代嫁俏皇妃系列之四)(红杏)

第一章 舍命布局

月貌回头与花如言相视一眼,花如言正要使眼色令其不要理会,又听薛子钦于门外道:“如言,我冒昧前来,是有要事与你商讨。”

花如言正欲出言推拒,回心又念及,与其闪烁逃避令他一直挂心,何不趁此次把话说清,好令其明白自己的处境,不再纠缠,遂开口道:“你等着,我马上就来。”忙让花容月貌二人帮忙洗去妆容,换过了衣装,方打开房门,看到薛子钦目含焦灼地立于门外,她叹了口气,道:“当日我们离去,你必定又于我们身后跟随,得知我们住处了,是吗?”

薛子钦容色微有忧虑,轻声道:“我放心不下。”

花容月貌二人明白花如言心思,不再逗留,相携离开了厢房。

花如言返身回到房中,来桌前提起茶壶倒茶,一边道:“进来再说吧。”待薛子钦进入房内后,她坐下来,品一口带着涩意的茶水,道:“到底有何要事?”

薛子钦并没有落座,只立于原地,静静地注视她片刻,方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何要找姚宰相。”

花如言一手握紧温热的茶杯,如借此驱走萦绕于心头的清冷,“薛大哥,你为何不能明白,如言无意让你知悉太多的苦心?”

薛子钦一贯平静无波的面容上满是痛心,道:“我自青州时起,就知道你有不妥之处,你并非只是为了寻找荆官人这么简单,你找姚宰相,可是与荆官人遇害一事有关?”他停一停,“如言,无论你目的为何,以你一介民女之身,接近姚宰相并非易事,你不若告知我你的打算,或许我可以相助一二?”

花如言沉吟须臾,道:“此事莫说你不能帮我,就算你能帮我,我也不能平白连累了你。”她扬起头,眼眸内是一片哀切的凄楚,“薛大哥,如言唯一的请求,便是你不要再过问此事,不必再为如言担心。如言……必会平安无事,可好?”

薛子钦闻言,面如死灰般沉郁,道:“果然是冒险之事吗?那我便更不能袖手旁观。”

花如言心下一阵抽紧,有酸涩的泪意自鼻端涌上眼眶中,朦胧了视线,唯得心底的孤绝无声无息地加重,“你不能袖手旁观?你凭何等的身份不能袖手旁观?薛子钦,你当日是如何将我抛诸脑后,今日便请你如何置之度外。不要,不要再于我面前,惺惺作态地满口情义!”她强忍下痛哀,哽声道,“你堂堂薛主事,何来什么情义?在你心目中,只有你的仕途,你的官职,你的上峰!”

薛子钦脸颊的肌肉微微地抽搐,悔疚难当道:“如言,我知道,我亏欠你的,这一生一世都无法偿还,我求你给我这个补偿其一的机会,可以吗?可以吗?”

花如言泪盈于睫,氤薄的水雾无以遮蔽眼眸内的怨怼与痛憾,“当日寄望于你,你却杳无音信,事至如今,一切都已成定局,你倒说你要补偿,如何能补偿?错过的事,便再不能回头,自我决意踏出这一步,便注定是不归路,你如何补偿?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我只想要唯霖生还!你能为我将一切逆转,能为我把唯霖的性命挽回吗?”她泪如雨下,“如果不能,你何必再来苦苦纠缠,只为了你那一点不足挂齿的负疚之心?”

薛子钦双目隐隐含泪,声音难掩悲怆:“如言,我知道,我所为的一切于你而言,已经太晚……可是,叫我如何能够将你置之不理?”

花如言心下的决绝之意更甚,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近薛子钦,晶莹的泪珠沿着脸颊淌下,如是划过昔日的伤痛,“好,那我便告诉你,我此次是为找姚士韦报杀夫之仇,他夺我夫君性命,我必不会善罢甘休。你要知道吗?我便成全你,你与我来往甚密,若是有一天不幸事发,姚士韦定会查出你与我相识,届时,倘若薛主事官职不保,再像如今这般追悔莫及,只怕太迟!”

薛子钦惊错万分地瞪着她,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你要向姚宰相报仇?”

花如言凄冷一笑,泪水顺着她的笑靥滴落,犹如雨后梨花,“我将会假扮成姚士韦的女儿进入宰相府中,伺机而动。你如今知悉内情,便是我的同谋,你若再逗留,今后定必再难脱身!”她眼内掠过一抹灰冷,“当然,你还可以选择前往告密,指不定可助你前程似锦。你苦苦跟随,想要的不过便是如此结果罢了。”

薛子钦惊骇难禁,且痛且哀,凝视她良久,半晌方颤声道:“你执意如此犯险,我自是无法可施,只一点,姚宰相城府极深,疑心甚重,你假扮……未必可得其采信。”

花如言冷笑道:“我自有周全打算,不劳你费心。”她上前把房门打开,道:“既然你已明白一切,便该知道并没有再亏欠我什么,你请回吧。”

薛子钦目光悲悯地深深看她一眼,默然转身离去。

目送他远去后,花如言浑身虚软地返回房中,无力地跌坐于椅上,便听得花容月貌二人自房外走进,一边关上房门,一边小声疑虑道:“如言姐姐你都告诉他了?”

花如言拭去脸庞上的泪湿,低声道:“你们放心,我知道他一定不会泄露出去,也必不会再来了。”

翌日天未放明之时,她们三人便离开了客栈往临安街而去,这一次,她们三人特别注意了身后是否有人尾随,也并不马上前往目的地,而是四处绕路,待确定无人跟随后,方放下心来直抵临安街。

临安街的居所是一座普通的平房民宅,此处原是居住着母女二人,该母女二人已于五日前受了花如言的一点银两悄然离京返乡,如此居处的根底便可用以应付姚府之人的查探了。

然而,日子一天一天流逝过去,姚府的人始终没有如预想的那样四五天后便查访到此处,寻上门来。六日过去,八日到临,十日已满……

花如言“母女”二人心下暗自焦急,却依然维持着平日生活的平静表象,老母于家中织布,女儿在闺房中写字作画,小婢则每日勤于家务,清洗打扫。

如此静待,又是五日过去。

正当她们三人心下认定此番布局徒劳,心感颓然不甘时,期待已久的叩门声清晰地响了起来。

花容忙不迭地跑出小院中,打开大门,看到门前伫立着数人,均身穿锦袍,容装肃整,气度不凡,她心知此必为姚府中人无疑,心下暗喜,便见为首一名蓝衣中年男子上前一步道:“我乃宰相府主事秦奉,方二娘何在?”

花容一副从来没有见如此阵仗的慌张模样,匆匆跑进了内堂。少顷,手拄拐杖的老夫人一路颤巍巍地走出了院落之内,好不容易于院中站定,仰起头来,浑浊的眼珠内满是惊疑,哑声道:“诸位老爷……何故到访舍下?”

秦奉道:“我是宰相府中的主事。有一事,只看你记得不记得,十五前年,你可曾于自家门前发现一名女婴?”

老夫人微微眯起双眼,狐疑地打量着秦奉等人,道:“确有此事。老爷到舍下问及此事……到底为何?”

秦奉却并不予回答,只问道:“那你可还记得,那女婴身上裹盖襁褓是何等式样?”

老夫人沉吟片刻,迟疑着道:“你要问襁褓何样,老身还真记不住了。只是女婴当日身上所穿的一件绣梅花的肚兜,老身倒还想起来些,因为寻常人家,不大会在婴孩肚兜上绣梅花,老身觉得奇怪,便留了些心。”

秦奉眼前一亮,又问道:“那女婴后来到了何处?”

老夫人嘴角往下垂了垂,面上带着几许戒备,道:“你们为何要寻那女婴?”

秦奉语气略略放缓了,道:“我等奉了姚宰相之命,必要把她寻回,你若知道她的下落,不得有所隐瞒。”

老夫人脸色微变,更抓紧了拐杖,定了定神后,道:“老身当日膝下犹虚,又看那女婴怪可怜见的,便将她留下视作亲女般抚养。”

秦奉闻言面上一喜,急道:“如此甚好,快请她出来!”

老夫人诚惶诚恐地转过头,吩咐小婢女道:“去请小姐。”

花如言战战兢兢地随在花容身后,缓步走出堂前院落,骤然看到院前站立着数名陌生男子,不由慌忙地避于老夫人身侧,垂下头不敢出言半句。

秦奉目光如炬般端详着眼前纤柔如雏菊的女子,对老夫人道:“这位便是你当年收养的女婴?”

花如言知道对方正眼光锐利地打量自己,眼内更添了几分自矜的羞怯,别过脸去,一手不安地绞动着腰间的绦带,只听月貌回道:“正是。”

秦奉点了点头,回头对一名扈从轻声吩咐道:“请柳娘进来。”

听到他这一声,花如言、花容月貌三人心下均是另有忐忑,不知这柳娘是何许人,秦奉请其进内,又有何目的,倘若事情有变,又该如何应付。

片刻,扈从便引着一名年长女子走进了内堂中。月貌依旧眯着双眼,细细打量着那名徐娘半老的女子,只见她进内后便向秦奉欠了欠身,再观其衣着打扮,料只是寻常家仆,一时不知秦奉葫芦里卖的何药,整颗心依旧是悬着。

花如言眼光依依地飘向前方,触及到秦奉揣测的双目,不由微微地翘起樱桃小嘴,带点好奇地睁大了杏眼,面上又是怕生的怯意又是不明所以的困惑,越发显得玉颜娇俏可人。

秦奉道:“柳娘,你前去为这位小姐验明正身。”

花如言心下“突”地一跳,垂下眼帘来,暗暗地与身旁的花容交换了一下眼神。月貌显然亦是未曾预料到,愕然道:“为又儿验明正身?”

花如言面上涨得通红,不知所措地拉紧月貌的手,道:“娘,这是怎么回事?”

月貌一张皱褶满布的老脸上疑虑不已,急问秦奉道:“老爷,这是什么验明正身啊?我家又儿三步不出闺门,经不起这样的场面,老身求您不要吓唬咱们娘俩……”

秦奉笑了一下,道:“小姐和老夫人不必惊慌,小姐只让柳娘看一下背部便可。”

背部?花如言握紧月貌的手不由轻轻一抖,月貌这一刻内脑中灵光闪过,被遗忘的关键之处倏然呈于心头,当年师父曾查探过,姚士韦的私生女身上有一处胎记,想必便是于背部无疑!然而,如今她偏生将忘于了脑后,当真是致命的纰漏,难道努力为之的一切将由此付之东流?如何是好?脑中顿时混乱一片,硬是想不出对策来。

花如言慢慢转过身,半带迟疑地向前迈出一步时,月貌不经意地举手抚了一下她的后背,花如言神经全然紧绷起来,心跳如雷。她停了下来,回头看着月貌,哽声道:“娘,我害怕。”

一旁的柳娘看了秦奉一眼,开口安抚道:“小姐莫怕,只让大娘看一眼便可。”

花如言目含惧意地看向柳娘,眼眶泛红,浑身忍不住一直颤抖,只咬着牙强自镇定般往堂内走去,当来到穿堂门口时,她抬脚正要跨过门槛,没想一个踉跄,脚尖绊在了门槛上,整个儿摔倒在地,前额重重地磕碰在门前石壁上,顿时血流如注。

“又儿!”

“小姐!”

花容月貌二人惊叫着赶上前来,手忙脚乱地扶起花如言,柳娘呆若木鸡地立在一旁,秦奉见状,生怕有何闪失,也慌地奔上前来细看究竟。

花如言挨在花容怀中,忍着痛道:“我……不妨事……”

月貌急得连声念佛。花容流着泪道:“老夫人,还是先让桃儿为小姐包扎吧。”

月貌急忙点头道:“快去快去!”一边回头对秦奉道:“小女笨拙,让老爷见笑了。”

花容忙不迭将花如言扶进内堂,双手发颤地为她拭去额上触目惊心的鲜血。花如言只觉脑额间沉沉地发痛,头晕眼花,仍强撑着精神以口形催促花容:“赶快动手。”一边背过了身去。

花容不及犹豫,用力擦去泪水后,手脚利落地掀开了花如言的上衣……

过不多时,心中有疑的秦奉正要着柳娘进内,花容便扶着包扎妥当的花如言走出了内堂。

花如言脸色苍白,弱声道:“娘,又儿无碍。”

月貌双目含泪,转向秦奉道:“老爷若还要验明正身,便由柳娘好生扶了小女到里内去吧。”

内堂中,花如言因为头部受伤的缘故,动作间更添了几分迟滞,只能任由柳娘将自己的衣物脱下。空气中凉丝丝的风动幽冷无息地贴于自己的肌肤之上,恍若正顺着每一个细微的毛孔清冷地渗进她体内,轻浅地萦绕成扰心的寒意。她木然地亭亭立于柳娘跟前,承受着对方揣测谨慎的眼光,细致无遗地于自己的背部掠过。

只不过是一会儿的工夫,然而花如言犹觉这一刻是焦心的漫长,直至对方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复为她一件一件地穿上衣物,她始知,如此验明正身,终是过了一关。

与柳娘一同返回众人面前,柳娘向秦奉递了一个眼色。秦奉凝重的神色微微放松开来,目带悦色来到花如言跟前,作一揖道:“秦奉见过小姐,请小姐随我返回宰相府。”

花如言一怔,迷惑不解地看着他,讷讷道:“返回宰相府?”心头大石终是落下,暗暗松了口气,却又知下一步所面临的,更为关键,不容有失。

月貌急得上前来,拄着拐杖道:“你们何故要小女到宰相府去?”

秦奉正色道:“小姐乃为姚宰相之亲女,不可再流落在外,请速随秦奉回府。”

花如言闻言,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只是用力挣开了柳娘的手,往月貌身侧靠去,全然不愿就此离去。

秦奉见状,不由有点焦急,道:“小姐,时辰不容耽误,请速随我们回宰相府。”

花如言双手发颤地拭着泪,抽抽搭搭地道:“我要和娘一起……娘随我一起走……”

月貌叹了口气,道:“这如何使得。”

花如言把脸埋在月貌的肩窝里,道:“娘不与我一道,我便不走。”

秦奉脸上一沉,看着眼前的老夫人满脸慈爱地安抚着哭泣不止的小姐,眉头微微紧蹙。

月貌眼见时机已到,便开口道:“老身与小女一直相依为命,小女一时未能舍了老身,若由她孤身前往宰相府,恐怕她会更为不适,老爷您看,好不好先让老身陪同一起前往宰相府,待小女心绪平稳了,老身再离去?”

秦奉思虑片刻,方道:“如此亦是一法。”遂由月貌陪同花如言一起离开了平房小宅,坐上了宰相府的马车,往蓄谋已久的方向而去。

行进不多时,到达宰相府门前后,柳娘伸手扶花如言下马车。花如言犹自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双眼仍旧是迷蒙蒙的浅红,当跟前那扇镶着瑞兽铜环朱红大门映入眼帘之时,面上现出诚惶诚恐的畏缩之意来,依在月貌身后,不敢再往前踏出一步。

而心内,不期然地漾起一些永不能相忘的记忆,是那个安谧的夜晚,唯霖的声音低吟轻浅,为她讲述一个险象环生的故事。未曾料到,当日旁听者的她,会有直面深不可测的对头人之时。

沉重的朱门缓缓打开,秦奉把花如言和月貌二人领进了府内。唯见府中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与寻常的高门大宅无甚二致,但越往内里走去,便越发惊心,府内竟每隔百步便有持刀的侍卫守护,花如言和月貌二人暗自瞠目结舌。所经之处,与其说是领受到森严的守卫安全,不如说是感觉到浓浓的肃杀之气,摄人心神,无形之中使外来者不敢有半分异动之心。

秦奉将花如言带到厢房内后,便有丫鬟前来侍候她沐浴更衣,她换过了新衣,未及自房内的落地铜镜内将自己仔细端详,秦奉便在门外道:“小姐,请随我请往拜见宰相。”

花如言不觉有些始料未及,不曾想到进入宰相府后,会马上得见姚士韦,一时惊惶之意乍现,又强令自己镇定如初,此时的自己该是何等模样,便还该是如何。

此次月貌没能伴在身边,她独自随秦奉在行走在岗哨林立的府内,约一盏茶工夫,便进入了一处僻静的庭院内,庭院仪门旁无一例外地驻守着卫士,明晃晃的刀光剑影于日光下折射着森冷的寒光,她垂着头不敢直视,心头却仍然为之不寒而栗。

步进仪门,踏上台阶,只见门堂中一扇屏风遮蔽了视线,秦奉示意她于屏风前止步,向前躬了躬身,朗声道:“大人,小姐带到。”隐约见到屏风后一个影子微动,似是扬了扬手,秦奉知意地退了下去。

花如言静静立于堂前,惶然垂首不敢直视一眼前方,双手垂放于身前,十指微颤地交缠在一起,流露着她此时此刻的惴惴不安。

隐隐地察觉到一道锐利如刀锋的目光透过屏风落于自己身上,自上而下地反复扫视,个中的凌厉,似是欲将她的一点心思亦要把握于掌中。她越发露出小家碧玉不知大家礼数的窘迫来,秀眉微蹙,眸内水雾氤氲,脸颊嫣红如云霞。胸间的仓惶却于这一刻内渐次平复,只余下一份孤注一掷的决绝。

然而,当那个带着威势的洪浑声音响起来时,她仍是不自觉地眉心一跳。

“你如今叫什么名字?”

花如言定了定神,战战兢兢回道:“我叫又儿。”

“又儿?”他走近了屏风一步,语中似是含了一丝不满,“这名字再要不得,从今起,你姓姚,名绮枫,可记住了?”

花如言微微一怔,并没有马上回应,只是慢慢抬起头来,看到莹纱屏风后那一个朦胧不清的身影,心下不由升起一丝得偿所愿的快感,面上则是难掩惶然之色,迟疑片刻,方期期艾艾地道:“又儿……不,绮枫知道……”

耳闻姚士韦淡漠地自喉中“唔”了一声,花如言暗暗从心底下松了口气。只是,当眼看着他自屏风后转身返回内堂的一瞬,却另有一股不安的感觉强烈地涌上胸臆间,隐隐地觉着此间自有不对之处,心思急转,却又想不出所以然来,只添了不宁于心的担忧,兀自乱了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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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是祸是福

姚宰相苦心寻女的经过一时成为了知情人士私下的谈资,各种各样的说法和消息不胫而走,而给予关注的人,真正为之上心的并非为姚宰相是否寻得了女儿,而是送上门来的女儿,到底有几个可受得姚宰相的考验,换言之,便是当中的真伪,是否如想象中难以分辨,而本应日理万机的姚中堂,又该枉费多少心机于此事之上。

薛子钦自从与花如言一同返至京城后,始发现自己再难放下对如言的牵挂,每日除却上值忙于公务时无暇多思外,其余的辰光,总是不断地为如言忧心,想得最多的,是她到京城的目的到底为何,不由更担心她此后的安危。

悄悄地尾随如言她们,实属万不得已,只因他心中的牵念,日甚一日地加重,已成为不可割舍的爱重,是为了补偿往昔所亏负也好,是为了悉心尽一点对她的关切也好,均是他不可不为之事,无论结果如何,他唯得无怨无悔,只求她平安无事。

如言隐含怨恨的泪眼,历历在目,她低泣言说的每字每句,言犹在耳,他每每忆及,均为心如刀绞,痛彻心扉。只因他昔日的一去不返,方致使她陷于如此境地,他可以依她所言,就此不再过问,然而,教他如何能不再为她牵肠挂肚,日夜忧心?不再见,犹如是另一道锥心的诅咒,令他自此更难忘。

然而,事到如今,他唯一可以为她做的,也许只是不复相见而已。

方会更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尤其当姚宰相寻女一事的各种说法纷至沓来,他更是终日忧心忡忡,愁眉不展。无论如言的打算是否成功,面临她的,恐怕均是不测的结果。每念及此,他整颗心便会揪作一团,痛入骨髓。

如此过了数日,偶尔听同僚们谈及姚宰相于临安街内寻得了亲女,此次该为千真万确了云云,薛子钦心下了然,更觉悲怜,却知如言踏出了这一步,便再无可转圜的余地。

“想姚中堂这次既是一心寻女,必不会如此轻信,那滥竽充数、浑水摸鱼的,想来是不能得逞的。”

这一日,同僚间的低议又再传进了薛子钦耳中,他听到这一句,不知是否东窗事发,忙不迭上前问道:“姚中堂不是已于日前寻着了亲女吗?可是临安街那一位?”

同僚们笑道:“哪里便是那一位?自把那一位接进宰相府后,姚中堂便思疑了,只是痛恨如此胆大妄为之人,只不动声色又再派人另寻亲女,原是想让那居心叵测的人不打自招呢!”

薛子钦惊心不已,面色骤变,道:“各位可知,姚中堂另派人寻女是何时的事?”

同僚们察觉他神色有异,奇道:“薛主事,你这是怎么了?”

薛子钦脸色越发显得青白,急道:“事关重大,请各位告知子钦,姚中堂是何时再另寻亲女的?他府中那一位,可是尚未予发落?”

同僚们见他说得情切,亦不再卖关子,遂道:“这一层我们也只是道听途说,不得细知,只听传言中说是昨日便派出人去,而府中那位,想该是未曾处置吧。”

薛子钦面如土色,心下又是惊骇又是忧虑,思虑片刻后,转身就要往上峰孙大人之处告假外出,却听大门外传来一声尖细清亮的唤响——

“传,吏部主事薛子钦!”

薛子钦闻声一愣,始料未及地迎出门外,只见门前伫立着一位身穿紫红锦袍,手执拂尘的内监,一时不知何缘故,竭力维持着镇定道:“薛子钦在此。”

田海福半眯眼睛打量了一下对方,方道:“奉皇上口谕,传吏部主事薛子钦进宫,以商要事!”

薛子钦正为如言之事焦心如焚,恨不得马上赶到宰相府求见姚士韦,设法救出如言,如今竟有皇上召见,心头不由惊错得无以复加,想自己不过是末品小官,皇上何以会突然召见?百思不解间,只是迟疑不决,嗫嚅难言,并未马上回应田海福。

田海福见状,皱了皱眉,道:“薛子钦,奉皇上之命,你须马上进宫面圣!”

薛子钦蹙紧了眉头,心下自知皇命不可违,只得是先进宫中面圣后,方可细思救助如言之策了。

遂跟随田海福往凌霄皇城而去,一路进得华庭宫门后,他只感胸臆间的仓惶不安似莫名地加重了,不知为着担忧如言的安危,还是因为此番皇上的召见,两者的忧虑与揣思于心头纠缠,汇结成了挥之不去的烦扰。

颐襄殿中,旻元身子软软地靠在青金紫檀木盘龙团雕龙椅上,后颈抵着泛着辉煌金光的冰冷椅靠,似是此时唯一的支撑,承托着他略感虚沉的身躯,却无法把他失落于心神间的寄望重拾,只剩得一抹灰冷自嘲的涩意遗留于感官之内,一丝一缕地蚕食他所剩无几的希冀。

钟离承查探所得的真相,并不出他所料,只是在得知的一瞬内,他的心是无可控制地下沉,直抵那如死灰般的孤绝之境。

宫内的柔妃樊如语,并非是他当日所偶遇所钟情的花如言,她们是胞生姐妹。她们不知何故,竟胆大如斯,不惜冒着欺君死罪之险,李代桃僵,这些日子以来伴在他身侧的人,只不过是一陌生女子,是他当日曾无意深究的弥天大谎,是他自欺欺人,最终成就的一席笑话。

曾于一怒之下问责田海福,眼看着这位忠心耿耿的老太监吓得面无人色,老泪纵横,口口声声请罪求死,他的怒意却慢慢地平息下来。此时此刻的怪罪,不过是徒添了此事的可笑之处罢了,谁曾会料到,世间会有如此相似之人,谁曾会料到,当日的她,为逃避进宫,令妹代之?只因为,于她而言,堂堂当朝天子的他,竟是不足挂齿?!

还是,她另有不可为外人道的苦衷?

这时,田海福诚惶诚恐地进得殿中,道:“禀皇上,吏部主事薛子钦带到。”

旻元阖上眼睛,静默片刻,方沉声道:“宣!”

薛子钦缓步踏进了颐襄殿,唯觉偌大殿内悄然无声,心内不由生起一股肃穆之意来,只不敢直视玉阶之上的案堂,径自跪下行了稽首大礼,朗声道:“微臣参见皇上!”

带着尊崇敬意的声音在空阔的大殿中扬起虚荡的回响,旻元睁开双眼,坐直了身子,看向殿中身穿枣红朝服的薛子钦,道:“薛卿家平身。”面沉如水地注视着对方毕恭毕敬地立起身来,再道:“朕传你进宫,只想向你查问一事。”

薛子钦敛目道:“皇上欲问何事,微臣知无不言。”

旻元沉吟了一下,目内益显深沉,缓声道:“你可认识一位籍系河原府平县,名唤花如言的女子?”

薛子钦闻言,整个儿一震,猛然抬起头来望向高高在上的龙座圣案,只见当今皇上一双深邃的龙眸正锐利如炬般直视自己,遂马上敛了心神,略觉不安地回道:“回皇上,微臣与该名女子,为同乡,亦是知交。”

旻元目光一凛,道:“你可知她如今在何处?可是寄居于你府中?”

薛子钦惊心难平,思潮如涌,如何皇上会问及如言?如言于平县之内到底发生了何事?倏然又记起当他告知如言荣德音的身份后,如言反常的神色,他不由更觉迷惑,如言远于河原府平县之内,如何会与当今圣上有交集呢?惶惶间,如实答道:“微臣与花氏于青州相遇,与她一同上京,到达京城后,花氏便与微臣分别,所以她此时并非寄居于微臣府中。”

旻元自座上立起身来,一步一步走下玉阶,道:“她究竟在何处?”

薛子钦越发为如言担忧,面上难掩忧色道:“皇上,花氏只是小县平民之女,若是曾犯天颜,还求皇上恕罪!”

旻元站定于薛子钦跟前,细细端详着对方眉宇间的恳切之色,道:“花如言并不曾犯天颜,朕要寻她,并非为了降罪,只是为了报答昔日相救之恩。”

薛子钦心下闪过一念,不由微抬了一下首,在触及到圣上揣测的眼光时迅速地垂下头来,霍然跪下颤声道:“花如言此时……身置险境之内……当今世上,恐怕只有皇上可相救……”

花如言和月貌二人在守防重重的宰相府中,只觉度日如年,虽只是短短二日的工夫,却在步步为营的如履薄冰中,犹觉每一刻的辰光,如斯漫长,心内的仇怨抑压于不动声色的心绪底下,早已是翻江倒海般汹涌难禁,唯其如此,表面愈添一分平静自若,便昭示着胸间的积怨亦发深厚。

第三日的晌午,秦奉便前来请了花如言和月貌到正堂大厅中用膳。花如言搀扶着月貌缓步踏进大厅,便见姚士韦已端坐在厅中主位之上,正慢条斯理地举箸吃食,细嚼慢咽。他所在之处,均有卫士分了站位守护于四周,一时大厅中虽是佳肴满席,酒香扑鼻,却另有一重凛冽的肃杀之气,真可谓生生地抑杀了旁人的食欲。

花如言和月貌在厅中站定,一同欠身道:“见过爹爹(大人)!”

姚士韦举杯浅啜了一口醇酒,咂着唇道:“你们坐吧。”

花如言和月貌依言在一旁的分席小桌前落座,姚士韦向来只是单独用膳,此次虽将她们召来,却早已命人分了桌席,形同是一人一桌。疑心之重,可见一斑。

花如言看到自己桌上的美食色香俱全,却全然无意进食,只是略动一下箸,象征式地各沾一点,与此同时,听得姚士韦气定神闲问道:“方二娘,本相这两日事忙,一直未曾相问于你,当日你在小女身上所获的梅花小衣,可还存着?”

花如言心头微微一沉,面上只是一派平和恭顺,唇角蕴着一缕淡定的浅笑。月貌的眼光掠过她的脸庞,自座上站起来躬身回应道:“回大人的话,民妇当年为新寡文君,正自以为此生孤苦伶仃,冷清度日,幸得老天垂怜,竟赐了一女相伴。民妇喜不自胜,便将当日小姐的衣物按民妇老家的习俗,送到送子观音座前祈福加持,本意是为小姐添福,可不曾想,待老身前去要把衣物取回时,那庙宇竟因夜里走了水,一应供奉之物,都已烧成了灰烬……”言及此处,月貌略带愧疚地叹息了一口气。

姚士韦不经意似的看月貌一眼,放下银箸,一旁侍奉的丫鬟知意地呈上巾帕,他一边用巾帕擦嘴,一边悠然道:“小衣被烧了,那是顶顶可惜,但也不妨事,只要小女平安无事,也算是承蒙观音菩萨的庇佑了。”

花如言垂下眼睑,面上含着娇甜的微笑,似是为了姚士韦的关切而喜悦。

月貌亦笑道:“大人说得是。”

姚士韦目光落定在花如言身上,一手举起茶杯,袅袅的雾气未可蒙蔽他的视线,“绮枫这几日在府内可住得习惯?”

花如言施施然立起身来,语声娇柔道:“绮枫得此福分与爹爹重聚,更得爹爹关怀无微不至,是绮枫的福气。”

姚士韦用茶水漱过口后,看向花如言的眼内流露出一丝阴鸷之气来,冷笑道:“你得遇本相,是福是祸,恐怕还是未知之数。”

花如言暗自一惊,脸上的笑意却丝毫未减,抬起头来看向姚士韦,双目明澄一如清泉。

姚士韦棱角分明的国字脸上森寒一片,不带一丝感情,凝于嘴角的讥诮越发冷若冰霜。

花如言正自惴然,秦奉便于此时进内道:“大人,小姐已在门外相候。”

花如言和月貌闻言,兀自不解,姚士韦紧锁的眉头一松,道:“让她进来。”

此话音刚落,花如言整颗心如悬于喉咙之处,急跳不停,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将抑制心绪的冷静冲突,充斥于心头的,是无尽的惶恐不安。

随秦奉一同步进大厅的,是一位身着玫瑰紫色百褶如意月裙的娟秀少女,对方敛眉垂眸,颀长的身姿一派依依柔弱之态,双手抱着一包物事拢在腰间,步履小心翼翼,目不敢斜视,只依稀可见其肤白如雪的丰润侧脸。

那女子在姚士韦桌席前站定,福一福身柔声细语道:“绮枫见过爹爹。”

花如言与月貌脸色均微微一变,不约而同地目带思疑地望向姚士韦。

只见姚士韦如老鹰般锐利的双目上下打量了那女子一番,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微笑来,道:“与梅儿是七八分相似。你的梅花小衣,拿来与爹爹看看。”

那女子依言将手中的布包呈上,秦奉忙从她手里接过布包,细细检视过后,方递予姚士韦。

花如言和月貌二人见状,心下已明了此时面临的是何种景况,悬着的心不期然地慢慢沉了下去,连同那以性命作孤注的希望,亦一同灰飞烟灭。

姚士韦细看了一下包中的物事,淡然一笑,扬手着令身旁的丫鬟上前将小衣举起,使得花如言、月貌可将那消息中所提及绣着梅花的婴孩肚兜看个一清二楚,也似昭示着她们的铤而走险,已于这一刻成了徒劳无功。

姚士韦冷笑着斜乜一脸错愕的月貌道:“此梅花小衣乃当年梅儿亲手所缝制,幸好小女并未曾真的由方二娘你抚养,不然,当年梅儿唯一给予小女的一点心意,岂非不保?”

月貌眼看布局已被识穿,亦不再伪装,直起腰身来,目含怨毒地紧瞪着姚士韦,咬着牙不发一言。

花如言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心头翳痛得无以复加,悉心而为的一切,只于开端之初便全数告吹,叫她如何能甘心?如此一来,更已打草惊蛇,即使现在性命可保,日后若要再行事,已是难上加难!思及此,只觉胸腔如有噬心的哀痛与愤恨翻涌如潮,自知这样的恨,并非全因姚士韦的阴险狡诈,而是自身的挂一漏万,致使全盘皆输,再无扳回的余地。

秦奉正要开口令卫士押走花如言二人,月貌却倏地跪了下来,以膝行上前了数步,涕泗纵横地对姚士韦道:“宰相大人,民妇如此胆大妄为,亦是因为家贫无法……才出此下策……还求大人,网开一面……饶过民妇……”

花如言惊疑不定地看着一反常态的月貌,正自不明所以,却在发现月貌一边靠近姚士韦,一边将手收进怀中的动作时有所省觉,遂慌忙要上前拦下她,但已迟了一步。跪伏于地上的月貌在接近姚士韦五步之距时,目内凶光乍现,手突然自怀中抽出,只见寒光一闪,她手中竟握着一柄匕首狠绝地向姚士韦胸前刺去。她本身怀武功底子,动作可谓凌厉迅捷,使人猝不及防!姚士韦大惊失色,脚下踉跄难行,眼看就要被锋利的刀刃刺及要害,却听一声撞击的闷响,月貌于千钧一发之际被卫士推倒在地,手中的匕首掉落于地上,更被随即上前牢牢钳制她的数名卫士惊醒了被怒火燃烧得失去理智的心神,她双目通红,面呈狰狞的杀气,恨恨地剜着毫发无损的姚士韦,犹如一头不甘败下的小兽。

花如言惊骇得无以复加,与此同时,已另有卫士用力将她往前推去,强使她跪在月貌身旁,以带着血腥气息的冰冷刀锋抵于她们的脖颈之处。生与死,已于这一瞬间成了唯一的抉择,然而抉择的人,却不是她们自己。

惊魂未定的姚士韦脸色犹自铁青一片,他两眼圆瞪,恼怒相交地狠盯着底下的两名面带决绝的女子,半晌,他一扬手,怒喝道:“给我取冷水来!”

花如言身子虚软地跪坐在地上,眼睛只冷冷地瞪向怒形于色的姚士韦,此一行,终究是告败了,她能力薄弱如斯,为唯霖报亡命之仇的誓愿,不过是痴心妄想。

有人为姚士韦取来了水,姚士韦指着花如言和月貌高声道:“泼到她们脸上!让我看看她们的庐山真面目!”

花如言不自觉地与月貌相视了一眼,姚士韦不仅识破她们易容乔装之为,更知悉破解假容之法,可想而知,他为防范仇人加害,早便对一应可能伤及己身的技法了然于心,正因如此,花容月貌二人的师父当年方会迟迟不肯轻易出手。花如言心头灰冷如冰霜,此次恐怕难逃一死,本不足惧,只是功亏一篑的挫败与不甘纠缠于胸臆间,叫她如何能泰然赴死?

冷水兜头盖脸地浇到她们二人的脸上,是寒彻骨髓的冰冻,如同是一并浇灭了她们仅余的希望,残留于心底的,是椎心的痛与恨。

浓浓的粉墨脂膏在冷水的渗湿之下渐次地褪落,花如言垂下头来,面上清冷的感觉更甚,仿佛是失却了伪装在外的屏障,越发使人无可防备,只是坐以待毙罢了。

秦奉上前捏住了她的下巴,加重了力道迫使她抬起头来面向着姚士韦,她吃痛地用力摇了摇头,却无法挣脱秦奉的手,只得咬紧牙关,目含冷毒地瞪向姚士韦。

姚士韦眼光凌厉地打量着她,道:“你竟敢乔装蒙骗本相,欲伤本相性命?好生胆大!你到底是奉了何人之命,立即从实招来!”

花如言冷笑了一声,恨声道:“何须奉谁人之命?如你这般草菅人命的奸侫之臣,人人得而诛之!”她话音未落,眼前便觉一阵黑沉的冷风迎面袭来,竟是秦奉扬手狠狠地掴于她脸上,火辣辣的剧痛击得她头昏脑涨,整个儿顺势倒在地上,嘴角一股腥甜漫于口腔中,耳际是月貌尖厉的呼声:“住手!”她咬了咬牙,闭目忍着痛抬起头来,复再睁开眼,眼前已是一片发黑,唯觉半边脸颊已是肿胀不堪,一时无法开口成言。

“大人,可是先将她们押下,由属下处置她们?”

花如言耳中嗡嗡乱鸣,脸上的疼痛似在闻得这一言语后变得麻木,不知是自己受了伤,还是已嗅吸到了死亡的气息,鼻息间萦绕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心头是难以抑制的凄冷绝望。

姚士韦的声音清晰而森冷地传来:“不可留她们二人活口。”

花如言思绪哀沉如灰,双臂上被卫士架押的痛楚已然是微不足道,耳闻月貌凄厉的痛骂声喋喋不休,她不由凄然冷笑,哑声道:“月貌,不必枉费力气,多行不义必自毙,他逃得过今日,避不了往后,终有一日,自会恶有恶报。”

姚士韦面上一沉,正要发作,一名家仆匆匆地奔进了大厅内,慌里慌张地对他道:“大人,外头……外头……”

眼见姚士韦面呈怒色,秦奉急忙喝那家仆道:“不知规矩的蠢材,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巴巴的来惊扰大人,快出去!”

那家仆急得跪倒在地上,道:“外头皇……皇上来了……”

姚士韦闻言正要喝斥家仆胡说八道,却听大门外响起的正是内庭总管田海福的声音:“皇上圣驾到!”

姚士韦始料未及地怔住了,望向大厅门外,果见身着一袭明黄金盘龙纹样绫罗常服的旻元自门外而入,不由惊心不已,慌忙迎上前拜倒在地道:“臣参见皇上!未知皇上圣驾到临,有失迎驾之礼,求皇上恕罪!”心内暗自纳罕,皇上如何会出宫到访己处。

旻元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未曾言声,转头看到一旁被众卫士押制的两名女子,遂快步向她们走近。

花如言听到“皇上圣驾到”的呼声后,整颗心跳得越发急剧,头脑昏重间,不知该作何思虑,一应的惊疑只团团围绕在心头。直至他的脚步渐近,直至眼花缭乱的视线触及到一抹带着龙威的明黄色,直至他深邃而急切的眼光于自己脸庞之上盘桓不止,直至她神绪在与他四目相投的一瞬间彻底清醒过来,知悉他便是当日的小穆无疑。她只来及嚅动一下嘴唇,道出一个“你”字,便看他背过了身去,对姚士韦下令道:“马上把她给放了!”

姚士韦面呈诧异之色,迟疑道:“皇上,这是……”

旻元沉了口气,放缓了语调道:“朕命你,释放此女。”

姚士韦心下不由了然,皇上此番驾临府中,竟是为了此女子,心下兀自不愿就此放过,遂道:“皇上有所不知,此女假扮臣之女,居心叵测,更意欲谋害臣,手段卑污,绝不可轻饶!”

旻元并不意外,只淡笑了一声,道:“然则,卿家想如何处置她?”

姚士韦冷眼瞪向花如言和月貌二人,道:“此女胆大包天,谋害朝廷命官,必得治其死罪,方能正法纪,威儆世人!”

旻元目内一凛,低喝道:“放肆!卿家岂会如此糊涂,有眼不识泰山?”

姚士韦一怔,抬头看向满脸怒意的旻元,心下暗奇,正想说什么,又听旻元言辞清晰道:“她乃朕的爱妃花氏,此番她假扮卿家之女,只因听朕提及卿家寻女心切,意欲代劳一二,方会纡尊降贵乔装到临你府中,只想适时便为卿家分忧,好助卿家寻得亲女。”他凑近姚士韦一步,清俊的脸庞上是不容置疑的肯定,“如此,卿家不识好人心,还胆敢对朕的妃子用刑,合该治罪的人,到底应是谁?”

姚士韦脸色大变,万料不到旻元竟有此一着,只不过错愕片刻,旋即便冷笑道:“臣承蒙皇上眷顾,自是感戴万分,只不过臣未能知悉,此女如何便是皇上的爱妃?皇上应知宫闱仪规皆于皇太后掌握之中,切不可使此等别有用心的贱民之女蒙混过去,扰乱宫闱!”

旻元微微一笑,道:“卿家今日怎生愚钝至此,花氏既已为朕之爱妃,便该由朕判定其是否恪守宫闱之规,无须母后操劳,更不必劳卿家费心!”他拂袖负手,不由姚士韦开口多言,厉声道:“立即为朕释放花氏!”未完待续......欲知下回,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xiaoyida_com ,回复 xse96425 获取完整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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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青春言情小说 《深宫风云(代嫁俏皇妃系列之四)》

作者:红杏
最后更新于:2016年09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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