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凤翥:乣军和哈喇契丹

 

学术就是一步一步地向前发展,学术的发展使得一些因见解不同而引起的误会和隔阂会自然冰释。...

乣军和哈喇契丹
 
刘凤翥
学无止境。学术要发展,学术要传承。谨以此文纪念邓广铭先生110周年诞辰。

忆昔1959年春,恭三师给我们讲授辽宋金史。邓先生虽有讲义发给大家,但他并不照本宣科,课讲得很活。当他讲到学界有争论的问题时,他不仅讲自己的观点,也客观地介绍他所不同意的意见。例如,当讲到“乣军”问题时,“乣”字的正确写法究竟是“乣”还是“糺”,该字究竟怎么读,它是什么意思,它原本是契丹字还是汉字等诸多问题,他都既谈出他自己的意见,又客观地介绍了国内外的其它众说纷纭的意见。他不认为乣是契丹字。他认为乣就是“军”,契丹人读不出“军”的尾音n,所以把“军”读成“糺”。邓先生言简意赅的话可以说是对当时学界有关此问题的高度概括。世间还有契丹文字一事,我是在课堂上首次听邓先生说的。这对于我此后终身从事契丹文字的解读工作不能不说是最早的启迪。

邓先生讲这些话的时候,出土的契丹文字资料中并没有出现“乣”字,它是否为契丹字当时无法做出结论。

1976年,出土了契丹大字《北大王墓志铭》,该墓志铭第4、5、22等行均出现了
字。以后出土的《耶律习湼墓志铭》、《永宁郡公主墓志铭》和《耶律昌允墓志铭》等契丹大字资料中也出现了“
”字。

契丹大字创制于神册五年(920),在此之前的汉字文献中没有“乣”字。说明“乣”原本是一个契丹大字,后来混入汉字之中。在契丹大字中,
既可以单独使用,又可以与其它字一起拼成单词。契丹大字《耶律昌允墓志铭》的前四行是一个很长的墓志题目,全部是汉语借词。其第2行的








为“左千牛卫上将军”之音译。

二字为汉字“牛”的音译。
为“牛”的声母,
为“牛”的韵母,从而得知契丹大字
音iou。证明邵远平撰《续宏简录》卷一称乣音杳是有道理的。在《北大王墓志铭》中有两处把
释义为“夭”可以讲得通。因是孤证,尚需进一步验证。契丹大字
于义绝对不是“军”。契丹大字中的“军”作
。契丹小字“军”作


1956年第2期《历史研究》发表了陈述先生的《哈剌契丹说——兼论拓跋改姓和元代清代的国号》。主要是说不仅西辽称哈剌契丹,辽代也称哈剌契丹。而且按着当时流行意见,陈先生用蒙古语把“哈剌”训为“黑”。“哈剌契丹”就是“黑契丹”。

有一位谢再善先生不同意陈述先生的意见,写了一篇《关于哈剌契丹蒙古人色尚及元代国号》发表在1956年4月26日的《光明日报》“史学”专栏,与陈述先生商榷。陈述先生又写了一篇答辩的文章投给《光明日报》“史学”专栏,被退了回来。

后来我听邓先生亲自对我说:陈述先生知道《光明日报》“史学”专栏的负责人是邓广铭先生。陈先生为此去找邓先生。邓先生对陈先生说,我们认为您的文章不对才组织人批驳,您的答辩意见也不对所以退稿。《历史研究》支持你的意见,你可以去《历史研究》发。为此在中宣部召开的一次会议上,陈先生还曾哭着向周扬控诉邓先生。

刘浦江先生曾告知我:因此,二位老先生结下梁子。邓先生写了一篇《“御帐亲军”、“大首领部族军”两事目考源辨误》的稿子投给《北京大学学报》。学报负责人翦伯赞先生让陈述先生审稿,陈先生签署了“退稿”的意见,而翦伯赞先生欲发此稿。于是把作者名字邓广铭改为“邝又铭”发表。

在契丹文字墓志铭中,不论是契丹大字还是契丹小字,都屡屡出现“哈喇契丹”的国号。而且契丹字中,“哈喇”的字义是“辽”,不是“黑”。“哈喇契丹”就是“辽契丹”。

在契丹文字资料中,有“哈喇契丹”和“契丹哈喇”即“辽契丹”、“契丹辽”两种情况。在汉字文献称国号为“契丹”的时候,如公元983至1066之间,契丹文字资料中称国号为“契丹辽”,即把双国号中的“契丹”置于“辽”前。例如刻于重熙二十二年(1030)的契丹小字《耶律宗教墓志铭》第1行的




于义为“大中央契丹辽囯之”。在汉字文献中称国号为“辽”的时期,例如公元1066至1125之间,契丹文字资料中称国号为“辽契丹”,即把双国号中的“辽”置于“契丹”前。例如刻于大康八年(1073)的《耶律兀里本·慈特墓志铭》第1行的




于义为“大中央辽契丹囯之”。

至于“契丹”的含义目前尚不明,有待于进一步研究。

学术就是一步一步地向前发展,学术的发展使得一些因见解不同而引起的误会和隔阂会自然冰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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