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坏事一生

寻光启事

什么时候，你不怕一个人走夜路呢？x0a一是幸福时，二是悲伤时。...

元元说：你太悲观了。

又是一个长夜，悲伤蔓延在灰黑色的前景背景里，混着时而汹涌时而干涸的泪水，以韭菜味的干呕形式发作。

按说，面对再糟糕的事情，我都是悲伤经验主义者。任何坏事面相不同，本质都相似——干扰你的内心，轻者哭泣，重者想死。

然而，每每遇到坏事，我却还是像个孩子，措手不及慌慌张张，落入孤独的境地，然后期待安慰。

人们大抵是跟我类似的，一件坏事张牙舞爪地在面前肿胀爆浆，越来越多过去的、即将发生的坏事都会从四面八方涌上来。悲伤会令人上瘾，会让人想方设法使自己更悲伤并将其延续下去，那种烧灼令人无法呼吸的心痛是魔鬼，但也是天使。

我的手微微抽筋。抽筋是从几个小时前开始的，那时我正在公路上行走。

那段公路笔直，年久失修，有些崎岖。我走在公路右侧，路边的狗尾巴草、勒草、牛筋草和着晚风来回晃荡，仔细听，还能够听到它们在风里相拥而眠的婆娑。天没黑透，我却没有抬头看看月亮，十四的月亮按说也圆吧，但我都给忽略了。

顺着公路拐下去，我路过走过无数遍的桥洞，桥洞还是老样子。上面是高速公路，路中间的罅隙常常透出疾驰而过的车辆灯光，伴着“唰”一声，代表车子在旅途上又行过一座普通之桥。桥下就要肮脏许多，大坑大洼大而不深，下过雨之后必有发黑的积水，要想走过去就要打开手机电筒。此时，我又忽略了水洼里有无镜像。

手断断续续地抽筋，我越来越冷。半小时后走到半年没见的发小楼下，我就原路折返。走到另一个约好回家见面的发小家门前，我又径直往南再回头，来回多次，不入其门。

人越长大就越知道有些话不能再道与旁人说了。令你悲伤的事，要说也只能说与跟这事没有丝毫瓜葛的人来听。如是私密要紧的事，如果说给发小听了，那这件事就有可能会传遍周遭，令自己和事件中的人陷入尴尬的境地。

所以，梵高、海明威、三毛、王国维、川端康成、芥川龙之介、太宰治、海子、顾城他们，就选了一条戛然而止的路，不说不说。

记得那句话吧：听过那么多道理，却还是过不好这一生。

有些人你要跟他讲道理是徒劳的，但我不是，我喜欢听道理。究其原因，是跟我讲道理的人他多半在乎我。

还有一句话：看过那么多书，却还是过不好这一生。

那看得少的，是不是当真更应过不好这一生？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过：我要教你们做超人。

21年来，我事无巨细思考过密密麻麻的问题，并不住叩问：我这一生要为了什么去行走？来，我无法选择，去，我却要留恋？

这就是我至今一人的原因。我清楚地知道，在我生活的范围内，早已没有人能够在思想上与我契合的同时，行为上又能与我相互理解了。思想是与生俱来的，又需要经历来打磨。好的时候，思想能让你看透许多东西，并让人豁达；坏的时候，思想让你看透许多东西，却因你无能为力去改变而让人抑郁。

歌德乐观不愿责骂他一生中的辛酸悲苦之事，而查拉图斯特拉又强调我们要做超人。歌德病逝，留下求智遗言“给我更多的灯”；尼采借查拉图斯特拉之名奔走呼号而后却步入崩溃。

乐观和悲观不是对立面，是共同体，但却在人一生中撕拉抗争。

有的人流离颠沛不知学识，生即是生，死亦为死；有的人声名鹊起人格独立，却心如刀绞。乐观占上风，坏事就只是海上的风雨，信心十足的水手能看到的是跌宕后的港口；悲观占上风，好事就是树丛中野猪经过的喧响，瞎了眼的猎人看得到的是一片漆黑。

有人天生乐观，病痛都是暂时的梦魇；有人生性欠安，平安它都是昙花一现。

我所谓的悲伤每次以狰狞的面容闪现过来，也在无以为靠一个人时悄寂先睡下去，养精蓄锐，偶尔打打草惊惊蛇地骇你一下，更多的，是酝酿着下一次鬼哭狼嚎。

我急切地寻找生命中的阳光，翻书、陪笑，上山、戏水、跟人打闹。黑夜来临，噩梦纠缠，我仍旧睡不着。

于我而言，世间最骇人之事，即我不了解你，而你也从来没了解过我。树人作人，割席断交……要说错在哪里？是知沟，是物质，是人性？

纠其根本，是大家都把情看得太重要了，亲情如是，爱情如是，友情亦是。人最终忽略的不是月光和镜像，而是个人的定义。但这太难，等真正参透放下世间多少人就不必再心痛和抉择了。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2017.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