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窑坪往事】王凤文:上篇●染坊(第十五章)

 

灯草抽噎着说:“其实我也累死了,高低贵贱弄完了,也好回家里守着菊香和那间阁楼。再说了,我的肚子现在比染坊都要重要,我要把肚子里的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世奎,我要给你生个儿子出来。”...







编者按:各位读者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本台编辑静默,从即日起,《静默文学》平台将陆续推出由啸鹰(原名王凤文)写的长篇小说《窑坪往事》,让你真正了解中国北茶马古道中发生的一切生动感人的故事.让我们一起和马帮为伍吧!

《窑坪往事》,将窑坪这个已经消失于2008年大地震的古镇,用文字的形式留了下来。

很感谢《窑坪往事》的作者王凤文把中国北茶马古道以小说的形式展示在我们面前,让我们能够坐在家里,一边品茶,一边悠然的读它,了解它。

朋友们的打赏将作为感谢作者的报酬!

——静默文学编辑部

首部深入中国北茶马古道的长篇小说
勾画老街陆路码头小镇沧桑历史
再现西北茶马古道商帮人文精神
2009年,康县文化部门进行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时,在康县望关乡发现一块明代“巡按陕西监察御史”残碑,碑额为“察院明文”,其内文有“茶马道通番捷路”等内容。残碑的发现,首次证实了茶马古道在西北地区的存在。2010年6月,在国家文物局主办的“中国文化遗址保护普洱论坛”上,发展和完善了茶马古道的概念,由原来的“存在于中国西南地区,以马帮为主要交通工具的民间国际贸易通道,是中国西南民族经济文化交流的走廊”修订为“中国西部地区以茶马贸易为主要内容的古老商贸通道。”从此,康县作为“中国茶马古道第一碑”,以一个非常特殊的地域称谓,“是一条世界上自然风光最壮观,文化最为神秘”的茶马古道亮相于世人的眼里。2015年秋天,康县被中国民协命名为“中国茶马古道文化之乡”。《窑坪往事》,将窑坪这个已经消失于2008年大地震的古镇,用文字的形式留了下来。
长篇小说●窑坪往事
上篇●染坊


插图:染坊
第十五章

河里的柳树可以看见一丝绿色的时候,仓里的粮食已经不多了。

王琰带着自己的驮队叮叮当当地过了窑坪廊桥,他这次驮来的茶叶种类和规格很多,光砖茶就有半斤的砖茶,一斤的砖茶,二斤的砖茶,还有窝窝茶、沱茶、绿茶、陕青茶、花茶、杆茶等等。伙计们还在卸驮子,王琰就急着跑到金盆湾的染坊来找灯草,说要“窑坪花”。

灯草的身子已经很明显了,肚子撑得棉袄前襟鼓鼓的。眼尖的女人们都说,这次灯草怀的是男孩子,带把的,长大和王世奎一样,是窑坪有名的大掌柜。

灯草远远地就看见王琰来了。其时她在大门外看着挖水沟,一抬头看见王琰径直奏走了过来,心里不禁“咯噔”一声,暗自说:“坏了,逼债的来了。”

果然王琰走到灯草跟前就问:“嫂子,我的‘窑坪花’染够了没有?”

灯草一窘,抱歉地说:“王琰兄弟,真是不好意思,我这里出了一点事情,真不知怎么给你说才好。”

王琰说:“我的驮队都到了。”

灯草诚惶诚恐地说:“对不住兄弟,我真的是没一点办法。你不要怪我。”

王琰说:“我的驮队都到了,可是你的布没给我弄好,我不怪你我去怪谁呢?”

灯草说:“王琰兄弟啊,我说了你也没法理解。”

王琰说:“你有天大的事情,也应该给我把这趟货物办齐整啊。”

灯草说:“我也想着给你办好了才安心呢。可是出了大事故啊,就这么大一个染坊,我顾不上。”

王琰说:“你老是说出了大事故,到底怎么回事情你要给我说清楚啊。”

灯草说:“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自己慢慢就晓得了。我现在给你说,你还以为我是在找借口,你不会相信的。”

王琰说:“我远天远地到窑坪,想的是能挣钱的‘窑坪花’。你不说理由,却拿一个大事故来应付我。没意思。”

灯草急了,说:“我哪里是应付你啊。你不晓得我连身孕都顾不上,就差拼上命了,可是,我还是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这样吧,你去河边看看,看看那些可怜的逃荒的人们,就不会在那里逼着我问为啥了。”

王琰说:“我没有逼着你问为啥啊,我就是想晓得你怎么就误了我的这趟生意呢?”

灯草说:“因为,有比生意还重要的事情。”

王琰问:“啥事情?”

灯草激动起来,不由得回答说:“救人的命啊,救好多人的命啊。”

灯草说完,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贸然,但是情绪到了这般地步,就有点收不住场了。王琰懵了,他不晓得灯草说的救人是啥意思,救了好多的人都是谁,救人又和他要的“窑坪花”有啥关系。

灯草看见王琰尴尬的表情,心里忽然莫名地难受起来。她从来没敢去过河边,她害怕看见那些孩子冻死、饿死的样子。但她的心里,却无数次掠过河滩上的死孩子的样子,他们一个个都和菊香一般大小,衣衫褴褛,骨瘦如柴。

王琰看出了灯草眼里的哀怨和凄楚,同时也看出了无奈。他不再说话,只是看了一眼悲愤的灯草,走进了染坊的院子。他想看看,是不是染坊有了啥变故,灯草不便和他言说。

可是,他看见作坊里一切都井然有序,连和他说一句话的人都没有,丝毫看不出有啥异样。王琰低声叹一口气,心里说:“灯草啊灯草,我就指望着你的‘窑坪花’给我赚钱,看来这趟窑坪我是白来了。”

在劳动场面热烈的染坊里看了一圈,王琰始终丢不下心里的疑团:工人们即就是如此劳作,怎么就没看见库房里有布疋积压呢?灯草把这些染好的“窑坪花”卖给谁了?织布坊里机杼声声,怎么也不见有产品出来呢?而且,灯草听见他说话怎么就是那样一个态度?

走出染坊大门,王琰看见灯草还在一丛竹子边上抹眼泪。

王琰默默地离开金盆湾的染坊,身后的的竹林忽然在风中大肆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竹稍上的水滴纷纷掉落下来,滚了一地。

回到窑坪街上,王琰走进中街,他现在想的是“醉香楼”的菊香。中街是杂货店铺,“醉香楼”在下街的后街,从中街到“醉香楼”要过窑坪廊桥。王琰就从窑坪廊桥上走过去,脚下的厚木板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响声。

王琰原本想去河边看看,他不晓得灯草说的是啥事情。可是自己的脚却偏偏走过了廊桥,他想,问问菊香其实也就啥都晓得了。

还没过桥,迎面走来肖善人。头发披散,依然疯疯癫癫,看见王琰过来,憋着一口气大呼小叫:“呀呀,老天爷要收那些披着人皮的畜生了呀,窑坪街上就没看见有几个好人!天要收人了呀,呀呀——”

王琰往桥边躲了一下,看着肖善人吆喝着走过了廊桥,往中街去了。

肖善人走过街道,没了踪影,那瘆人的吆喝声还在廊桥周围回响。

王琰心里一怔,不由紧张起来。他几步走下廊桥,往“醉香楼”疾步走去。

菊香正在房里绣花,王琰推开门就走了进来。菊香根本没想到王琰这个时候会来“醉香楼”,不觉吃了一惊。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当看清眼前站着的真的就是王琰,她不由得丢下手里的针线,扑到了王琰的怀里,紧紧抱住了这个叫她牵肠挂肚的男人。王琰忘掉了一切,他忘情地看着怀里的女人,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王琰用力搂起女人,把她放在雕花的大木炕上。女人的胳膊没有松开,仍旧紧紧地缠着王琰的脖子。两人的嘴唇用力吸吮在一起,谁也不愿意分开,他们互相贪恋着对方熟悉而久违了的身体和气味。

窗外,微风乍起,杨柳带着一抹鹅黄在空中尽情飞舞。

星星点点的雨滴终于落了下来。街上,肖善人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呀呀,不得了啦,老天爷要收人了。”

王世奎收完货,叫伙计们牵了骡马去店里歇息。没看见王琰,他问李进才说看见王东家没有,李进才神神秘秘地挤着眼睛,说:“怕是到‘醉香楼’看菊香去了。”

王世奎醒悟过来,说:“那今天就随他去,我明天再问他回去的时候要置办个啥货。”

李进才说:“你也忙了半天,回去看看家里有没有啥事情要帮忙。我估计啊,金盆湾的染坊恐怕要去看看,你都好多天没去过了。”

王世奎说:“染坊没有个啥大事情,现在要看看的,是救灾的事情。我们找老太爷说救灾的事情去。也不晓得老太爷那里情况咋样了。”

李进才看着王世奎,说:“那我们现在就先去赵老太爷,一起去粥棚那里看看?”

王世奎点点头,说:“好,我们先去找吴老东家看看。”

刚进吴家门厅,就看见吴久霖从门廊里过来了。王世奎和李进才慌忙上前问好,吴久霖问起救灾的事情,王世奎说这几天事情忙,没顾上去看看,今天刚好有空,就来找老东家一起去看看。吴久霖说,好,那就一起过去看看。

三人来到粥棚,看见周围还是聚集着一些衣衫单薄的老人和孩子。他们靠着墙根躺着,冻得瑟瑟发抖,脸上也没有血色。吴久霖问主事的儿子吴生瑞粥棚这几天的情况,吴生瑞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好看了,说:“逃荒的人数没有啥大的变化,可是仓里的粮食已经不是太多了,恐怕粥棚也坚持不了几天。”

吴久霖说:“再把粥煮稀一些,还可以掺和一点野菜。”

吴生瑞说:“再稀一点就是开水了。现在的粥都稀得舀在碗里都可以看见自己的眼睛了。”

吴久霖说:“不怕稀,就怕过些日子连稀的都没有了。你晓得,现在窑坪的粮食已经成了金贵的东西,能够喝到稠粥就不错了。无论如何都要熬过春天去,要到地面上有的吃才行。你想想,等到树叶上来还得多少日子?“

吴生瑞说:“大,我晓得了。”

“你晓得个啥哦?你先说说你咋打算的?”吴久霖指着王世奎说,“我看还得叫王掌柜和李掌柜给你出出主意。”

“你不是刚说了,要在粥里掺和野菜吗?”吴生瑞说,“大,我想从明天起,就给锅里都加上野菜,最不行加上些甜草根。”

吴久霖点点头表示赞许。回头看王世奎,王世奎说:“这样劳心费力,还不如鼓励灾民自己修灶,我们提供铁锅,每口锅里每天发给粮食和土盐,每天不要给够一天的量,不够吃了他们自己会想办法弄野草添补。”

李进才说:“添加野菜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是万一弄错了吃出事情来,人命关天,怕不好交代,倒是自己弄的东西给自己吃,没有人敢马马虎虎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王掌柜这个说法我看行,只要给每口锅灶上定吃饭的人数,由他们自由搭配。”

吴久霖说:“这种救灾舍饭的做法我倒是第一次听说。细想想,也还是一种好办法。”

王世奎说:“情况不同,我们不自己想办法还能靠谁?我想,这样我们不管柴火和水,也少了烧火的功夫,只要腾出人手只要管好粮食。另外,灾民们也有了动手的意识,一则让他们劳动避免了受冻,再者还能多想一些吃饱肚子的办法。”

吴久霖不由得赞同说:“还真是好办法。”

吴生瑞说:“大,我正愁着呢,不晓得这么多的人就守着这几个稀粥棚到底还能够守几天。”

吴久霖说:“要学王掌柜,遇到事情要多动动心思。现在不是有好办法了吗?闲下来,你也好好想想,还有哪些事情我们都没有想到,还需要大家想办法。”

吴生瑞点着头,说:“大,你放心。”

吴久霖说:“我们老吴家仅仅几年时间就两次放舍救人,虽然说不上是倾家荡产,但也是竭力所为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三番五次麻烦大家,王掌柜你也就不要计较。就不要想着是我吴家的事情,那是给我们窑坪的商户做善事,我只不过是带个头。”

王世奎说:“是谁都晓得吴老东家的苦心,我们都会尽心的。”

走出粥棚,吴久霖说:“也难得窑坪有你们这些年轻人。我们就算再有心要做一些事情,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王世奎说:“我们只是一些没有见过世面的井底之蛙,就算想做啥事情,也只是徒有空想,不着边际。还不是仰仗着你们老辈子的威望,我们才能够跟着你们的脚印一步一步地走?”

吴久霖笑了,说:“王掌柜不但遇事机智多谋,还很会说话,到底不愧是‘德盛堂’的大掌柜。”

王世奎说:“东家笑话我了,我哪里机智多谋了,充其量只是一个跑腿办事的伙计,能替窑坪各位东家们做一些事情,是我的荣幸。”

“看看,就是会说话。”吴久霖指着王世奎,说,“看看,王掌柜就是会说话。”

王世奎也笑了,说:“还不是东家们看得起,给我们锻炼的机会,让我们是站在前辈的肩膀上做事情。”

李进才说:“真的,没有前辈们的打拼,就没有现在的窑坪,我们也就不可能在窑坪有事情可做。大掌柜说的句句是实话。”

吴久霖愈加高兴,指着王世奎和李进才对吴生瑞说:“好好跟着王掌柜李掌柜学着些,看人家怎么做事说话的。”

吴生瑞连声说:“大,你放心,我记着了。我跟王掌柜李掌柜好好学。”

走出好远,吴久霖还回头对着吴生瑞吆喝着:“记得王掌柜的话,宁可让粥稀一点,也要把时间撑长一点。吃不饱没事,饿不死才是事。”

吴生瑞说:“都说好几遍叫你放心了,你咋还不放心啊?大,我记住了,您就放心吧,这点事情我还是能办好的。你就想想怎么给他们分锅分灶的事情吧。”

吴久霖回头对着王世奎和李进才说:“分锅分灶的事情我也就交给你们操心了,我都老了,贵贱不想费脑筋。你们看着后期的救灾怎么做起来好就怎么做,只要是能够多救人就是好办法。”

王世奎说:“好,我就去郭家坝铧厂沟去,和他们说说做小锅的事情。”

吴久霖说:“这事情还真得快一点,拖不得。看看粮食还有那么一点,不愁不由人啊,到夏粮收仓还远得很呢。”

“只要挨过春荒,天气稍稍暖和一点,就可以给点粮食打发他们上路到别的地方逃荒活命。”王世奎说,“东家,我们要想到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句古话。你也不用急,慢慢地就好了。如果是灾荒,我们尽心竭力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也就够了;如果老天爷真是不留人了,我们谁也没办法,就算我们自己不吃不喝把自己的口粮都拿出来救灾,恐怕也没啥用。”

吴久霖连声叹气,说:“哪里见过这么大的事情,一辈子了也就遇见了这么一回!我们尽量多想办法,免得自己咽气的时候说后悔话。”

王世奎说:“老东家说的极是。救灾舍粥的这件事情,你安排好了我们就都听你的。”

吴久霖说:“也不是非得要听我说的。你们各人家也想想办法。回去了你们还要多问你家李老太爷,他是菩萨心肠的人,这件事情他出的主意才是最好的主意。”

王世奎和李进才走到金盆湾,灯草看见王世奎和李进才,急忙过来打听王琰这次来窑坪的情况。王世奎说:“驮子都是茶叶,没见有其他的洋广杂货。说是回头要你的‘窑坪花’呢。”

灯草说:“我这里的白麻布都没了,哪里还有‘窑坪花’?你没去库房看看,棉花和麻片都没剩下,我正在发愁呢。”

王世奎说:“前一场大雨,窑坪河都成了汪洋了。大雨过后谁会想到有那么多的人流离失所?灯草啊,你没见有一段时间河滩上尸体成堆……回头来看,我们这些人能够平平安安地度过来,也是福气。几百年的窑坪老街,啥事情没有经历过?……灯草你不要急,啥事情都会慢慢过去的,也会好起来的。”

灯草叹气,说:“唉——”

王世奎说:“幸亏是水灾,假如是旱灾,赤地千里,那才麻烦呢。就是十个八个的窑坪也无能为力,就连自身也都不保。”

灯草还是叹气,说:“唉——”

进入染坊,倒没见有谁闲着,院子里的伙计们忙得跑前扑后的。搭架上染好的布匹如漫天云霞,晾干的正被收好卷起,刚出漂池的还在滴答滴答地掉水。东厢房里几十口染缸一字儿排开,缸里的染料被伙计们翻搅得好似窑坪河里涌动的波涛。

王世奎啧啧称赞灯草,开玩笑说:“还说染坊都揭不开锅了,谁能看得出来?”

灯草一撇嘴,说:“我就晓得你眼窝子里没水了,看不出这是染坊回光返照了?我是要把染坊的东西全部踢腾完了,才好关门大吉呢。”

王世奎问:“那是为啥呢?”

灯草恼怒了,说:“你可真是能装糊涂,你们只顾救灾,你们做好人救人,还不把我的染坊给搭配进去了——我的布哪里够你们那样往出送啊?”

李进才说:“我们那么多的粮食,喝稀粥都喝没了,你灯草一个染坊哪里招架得住?”

灯草说:“我现在要纺线没有麻片和棉花,要织布没有丝也没有线,要染布没有颜色膏子没有布疋。这一大堆伙计你要我以后拿啥东西养活?你们去我的库房看看……看看还有个啥?”

王世奎说:“看看库房有啥用?你想想,你五年以前有自己的染坊吗?你今天能做这么一件大事情,五年以前你开缝衣铺的时候敢想吗?你要这样想:好人自有好报。染坊还会好起来的。俗话说,一生有万念,而定平生善恶者,数念而已;一生历万事,而证平生功过者,数事而已;一生破万卷,而使平生明道者,数卷而已;一生遇万人,而称平生知己者,廖廖数人而已。你应该为自己能做这么大的事情而高兴才是。这是个机会。”

“我情愿不要这个机会。”灯草说,“你们哪里晓得,这染坊就好比我自己刚刚生的孩子,我现在感觉到我的染坊这个孩子要没了,你们说说我怎么能不心疼呢?”

“我们谁情愿要这个机会啊?这不叫我们是碰上了吗?”李进才看见灯草的眼泪不停地往外涌,心里也很难受。他安慰灯草说:“嫂子你别难过,染坊有那么好生意,你放心会慢慢好起来的。”

“都这个样子了,怎么好得了?你没看看四十里的窑坪河,谁家还有钱置办新的衣服?往后的染坊哪里还有啥生意做呢?”灯草说,“就连我,都没有能拿出来进染坊的东西了。”

王世奎说:“窑坪的生意,从来都是靠卖出买进。窑坪河再长,方圆也不过百十里地方,山大沟深的能有多少人口?真的只靠当地的买卖,哪里能够有这么一个支撑几百年的窑坪?”

灯草抽噎着说:“其实我也累死了,高低贵贱弄完了,也好回家里守着菊香和那间阁楼。再说了,我的肚子现在比染坊都要重要,我要把肚子里的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世奎,我要给你生个儿子出来。”

王世奎说:“也好,你就歇息几天。但是,就恐怕你耐不住寂寞。”

灯草说:“我啥心都不想操了,就想睡觉。”

王世奎说:“我也心疼你,实在不想做就歇息。你做了这么大一件事情,这一辈子也就没有白活。”

灯草说:“看着自己掏钱弄的衣裳和布疋白白送人,我心里是不愿意的,还不是你们,逼着我做善人?”

王世奎说:“天地良心,没有谁逼你啊。”

灯草说:“那你们都装好人,做善事,不是逼我是啥呢?”

“哦。”王世奎笑了,说,“那你散光了染坊的家业,也是值了。”

灯草说:“散光了染坊的家业,我就一心给你生儿子。等他们长大了,散光你辛辛苦苦赚来的所有家业,我看你还高兴不。”

“高兴。”王世奎说,“怎么会不高兴呢?真能散光家业是他们的本事。”

再次回到德盛堂,王世奎黑着脸一句话都不说,李进才看在眼里,特意过来往王世奎对面一坐,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问:“大掌柜,心里有事?”

王世奎说:“你晓得王琰东家要驮‘窑坪花’回去吗?现在的染坊你也去看了,你说我们拿啥给他弄驮子?”

李进才说:“染坊就是那么一个情况,没有布疋他王琰还能把嫂子给吃了?”

王世奎说:“话可以那样说,可我这心里还是不够踏实,总是觉得我们是欠人家了。”

李进才扑哧一笑,说:“你是心疼嫂子,心疼金盆湾的染坊。反正没有布疋,王东家该不会以此为借口,赖在窑坪不走吧?他还不会换上其他的货物回去?他以往的驮子还不是以水烟和药材为主?”

王世奎脸色沉沉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说了一声:“你哪里晓得这些的?去,柜上好好看看帐目。”

李进才得意地瞥一眼王世奎,说:“你的心事还不是被我说着了。”

这时候门外响起老太爷的声音:“铺子里怎么没有声音?是不是来的客人没到我们柜上来?”

王世奎和李进才双双起身迎到店门口。王世奎说:“今天来的是汉中王琰东家,已经在柜上卸了驮子,休息去了。”

老太爷进来坐下,问:“没说回头货要驮啥吗?”

王世奎说:“说了。”

老太爷一翻白眼,问:“驮啥回汉中去?”

王世奎略一犹豫,说:“王琰东家说了,回去的时候要驮金盆湾染坊的布疋。”

老太爷又问:“准备好了?”

“没有。”王世奎说,“我刚才去金盆湾看了,没货。”

“没货?”老太爷说,“那么大一个染坊,会没几驮子布疋?”

“真的没有。”李进才看王世奎发窘,忙着替他回话,“我刚才和王掌柜一起去的金盆湾,才刚刚回来。”

王世奎这才缓过气来,给老太爷解释:“前段时间不是救济灾民吗?灯草拿出染坊所有的布匹给灾民们做了御寒的衣裳,现在染坊连麻片棉花都没有了。”

老太爷听完不觉一愣,说:“哦。想到办法没有?”

王世奎说:“还没有。”

老东家忧心忡忡地说:“那王琰东家回汉中驮啥货,你们要提前多替他着想。免得到时候弄些叫人家不高兴的事情。”

李进才回答说:“我和王掌柜刚刚商量这事情来,就按原先他走货的习惯给他准备,以水烟药材为主。”

老太爷说:“账目要算清楚了,我们再困难再穷,也要在账面上弄明白,马虎不得,别叫人心里吃亏。”

本章完

下一章更精彩……
作者简介


康县部分作家:左起:第一位为郭峰、第二位本文作者王凤文、第三位李金勇、第四位袁举忠、第五位静默、第六位饶剑。

作者简介:啸鹰,原名王凤文,生于七十年代,康县大南峪人。中学时期开始文学创作,曾在《儿童文学》上发表小说,有作品入选《少男少女的世界》、《青春短笛》等书。停笔十数年后,重新开始小说创作和文化工作,现为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有中短篇小说集《失去炊烟的村庄》出版发行。儿童文学《真想送你一阵风》获第二届陇南文艺奖文学类铜奖。



作者已出版作品《失去炊烟的村庄》

目录>>>>>>

【长篇小说·窑坪往事】王凤文:首篇  廊桥

【长篇小说·窑坪往事】王凤文:廊桥(第二章)

【长篇小说·窑坪往事】王凤文:廊桥(第三章)

【长篇小说·窑坪往事】王凤文:廊桥(第四章)

【长篇小说·窑坪往事】王凤文:廊桥(第五章)

【长篇小说·窑坪往事】王凤文:廊桥(第六章)

【长篇小说·窑坪往事】王凤文:廊桥(第七章)

【长篇小说·窑坪往事】王凤文:廊桥(第八章)

【长篇小说·窑坪往事】王凤文:廊桥(第九章)

【长篇小说·窑坪往事】王凤文:廊桥(第十章)

【长篇小说·窑坪往事】王凤文:上篇●染坊(第十一章)

【长篇小说·窑坪往事】王凤文:上篇●染坊(第十二章)

【长篇小说·窑坪往事】王凤文:上篇●染坊(第十三章)

【长篇小说·窑坪往事】王凤文:上篇●染坊(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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