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树谭』为母亲洗头

母亲感冒了，咳嗽厉害，我带她上医院。看过医生，抓了药，母亲就急着回去了。原以为药到病除，哪知第二天，母亲病情...





母亲感冒了，咳嗽厉害，我带她上医院。看过医生，抓了药，母亲就急着回去了。原以为药到病除，哪知第二天，母亲病情愈发严重，茶饭不思，说话也没力气。一位医生朋友说，毕竟母亲年事已高，最好是住院治疗，我就再次把母亲从老家接过来了。

晚上，一阵剧烈咳嗽之后，母亲情绪低落地说，一时走得匆忙，没来得及好好洗个头，都好几天没洗头了。我说：“那就现在洗，来，我给你洗吧。”母亲不肯，经我好说歹说，才半推半就忸怩着被我拉到卫生间。

放好热水，试了水温，解开母亲的发髻，开始为母亲洗头。打湿头发、涂抹洗发水、揉搓、冲洗、吹干，简单的几个步骤，我却做得很笨拙，水不时溅到母亲眼里，也顺着脖子打湿了母亲衣领，吹风离得太近烫得母亲哇哇大叫。但我能感觉得到此刻母亲的幸福。突然，我发现母亲后脑勺明显凸起似鸭蛋，以为碰撞受伤所致，禁不住一声惊叫。母亲不以为然地说，本来就这样的。我悄悄脸红了。母亲今年81岁了，可我从来不知道她的头型特征，也从未留意过母亲原本浓密的头发何时变得如此稀疏，更不曾想过亲自为母亲洗一次头——要不是这个偶然的机会。

回想小时候，母亲隔三岔五为我洗头，十指轻轻在我头皮上抓过，酥酥的，痒痒的，很是享受。那时候家里没有电吹风，洗完头发只用毛巾擦干，或在太阳底下晒上片刻，然后母亲帮我梳头扎辫子。母亲心灵手巧，编出的辫子结实漂亮，以至于多年以后，尽管早就不留辫子，但我一直怀有深深的辫子情结。有一段时间，我们农村很多女孩子头上都长了虱子，我也未能幸免，于是帮我洗头后，母亲还耐心地把藏匿在我发间的虱子找出来一一“击毙”。我问母亲是否还记得当年为我所做的这一切，母亲竟说全然不记得了。或许困难时期养育五个子女，劳心劳力，母亲原本就无暇记取类似的生活细节，或许母亲将自己的默默付出视为理所当然，从来不曾想要子女回报，时过境迁自然不留印象。



母亲节前夕，我突然想到再为母亲洗一次头，结果被母亲断然拒绝了……我想，如果有一天母亲老得没办法自己洗头，我能像小时候母亲为我洗头那样认真而用心地为母亲洗头吗？我能真正用实际行动诠释“你养我长大，我陪你变老”吗？很多时候，我总是借口自己忙而忽略了母亲。可是，我真有那么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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