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作品排练室

导演的话｜对于《水中之书》，赖声川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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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2016年5月19日，上剧场年度大戏《水中之书》在上剧场和观众见面了。作为上剧场的年度制作，这一版本的《水中之书》与以往的版本相比有诸多的不同之处，与赖老师其他的舞台作品也非常不同。在首演日，《水中之书》的编剧、导演赖老师也有许多话与大家分享。

导演的话

《水中之书》是一个历经七年的创作。2009年年初，我应香港话剧团之邀到香港创作一部新戏。话剧团想跟我学习我的特殊创作方式，也提供了优秀的年轻演员跟我合作。他们没有要求任何题材或形式，全由我，唯一规定的就是首演日期。

我当时刚刚连续作完两部比较庞大，属于史诗型的作品：《陪我看电视》（我的剧名：《光年》）和《宝岛一村》。《陪我看电视》是横跨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年的一部戏，而《宝岛一村》是讲台湾眷村五十年历史的作品。两部作品人物繁多，时间跨距很大，是属于大时代的作品。说实话，做完这两个作品，到了香港，我脑袋空空。这对我说也蛮新鲜的，进入排练室，没有构想。我通常第一天排练，如果是新作品，总是有一个清楚的蓝图，详细的大纲，但那一次没有。

▲赖老师在第一版《水中之书》发布会上

我一向是在周遭环境中取得灵感。记得第一天排练，我只能开始教演员一些即兴表演的基础练习。吃中饭的时候，我从话剧团上环的排练室走到中环，那个时间点正是金融海啸刚发生不久的时候。走在中环，看着所有人，不是面无表情，而是面带痛苦。正好我刚刚翻译我的朋友，法国人马修·李卡德的一本书叫做《快乐学》。在书中这一位修行人定义了各种不同层次的快乐，以及为什么现代人这么不容易满足，他在书中也说明了如何可以让自己快乐的一些具体方式。其实那天中午在中环，我感觉自己像是走入一个超现实的梦境里一样，更像是表现主义绘画中的梦魇，因为每一个人脸上的不快乐，就像是蒙克的“呐喊”那一幅画中投射到空中，布满全部香港的天空。超现实的是，没有一个人有微笑，甚至所有人都没有在说话。每一个人都安静地在自己的苦痛中。我心想，我现在走在某一种地狱之中，也或许，我现在所处的地方就是世界最不快乐的地方。我决定做一个戏关于快乐。

▲赖老师与马修的合影

在同一个时间，有一个震惊世界的新闻不久之前发生，就是在奥地利，有一个男人把他全家囚禁在家里的秘密地下室里，长达二十年之久。我为这家人感到一种巨大的悲痛，同时也不免心中对这恶魔般的父亲感到愤怒。

但身为剧作家，简单的愤怒是不够的，简单的感动感受更是不足的，我们需要找到任何事情更背后的真相。残暴的行为背后有没有可能是一种爱？这种爱是不是一种扭曲的爱？那它是不是根本就不是爱？所创作的也不可能是快乐。我们经常以爱之名做出很暴力的事，伤害人的事，让我们自己成为恶魔，在我们恶行之下受害者也只能孤单无助地承受。大家心目中到底什么叫快乐？大家心目中到底什么叫爱？

我把这些感觉带入到排练室，立即建立起了一个故事，关于一个教快乐学的老师和他从不认识的母亲的一次“巧遇”。这是我身为剧作者“翻译”那骇人听闻新闻的一种方式。《水中之书》2009年3月在香港首演，当时反应相当好，但我总觉得这部戏未完成。后来带到台北，2010年在两厅院演出同样的反应很佳，尤其对阿雅的演出，非常称赞，但是自己总是没有觉得完成了它。可能因为创作期的开头不确定性太多，导致现在“伟仔”一条线走到一个比较离奇而纯喜剧的地步，就感觉他不属于整个作品。

▲赖老师在工作中。高剑平摄

这次有了何炅的加入，让我重新检视整个故事的架构，让我大量修改剧本，达到今天在观众面前的作品。主角性别的转换起了微妙的作用，尤其对旁边角色的处理。我自己感觉这次对了。终于，这个作品完成了！

再次惊叹于创作伙伴珊卓・伍德爾（Sandra Woodall）的舞美及服装设计。她真是一个思考细腻、美感十足的设计者，能替我解决许许多多这么一个作品带来的舞台问题，主要是短而多场次所带来的换场景问题。对这么一个世界级设计师而言，任何问题挑战反而成为在创意上让他更上一层楼的机会。

▲舞美及服装设计珊卓・伍德爾（Sandra Woodall）

这次灯光设计有幸与萧丽河老师再度合作。1998年夏天，在新加坡导演郭宝昆先生的《灵戏》，有机会和刚出道，耶鲁大学出来的她合作，她帮我做灯光设计。想不到历经了十八年才再次跟她合作！丽河现在是国内灯光设计的大腕，有这机会跟她再度合作，让我感觉到无比地幸福快乐。

▲灯光设计萧丽河老师

也非常高兴跟新朋友，原创音乐作曲的杜韵合作，相信她的曲子会深深地留在你心中。

最重要的就是有幸再度与何炅合作。从2006年《暗恋桃花源》首演以来，这部作品已经盖上了何炅的印章，他已经演过几百场，但从他忙碌的schedule中，居然可以挤出时间来做《水中之书》，让我感动不已，也为我提供了宝贵的创意灵感和意见。有机会和他共同创造“何实”这个角色，我们的合作又到达了一个新境界。

在我所有的作品所有的角色之中，“水儿”应该算是最特别的角色之一。这么一个被限制在小空间的女孩，有一点像一个末时代莎士比亚的米兰达。她看到的也是一个“美丽新世界”，但她的现实是如此的残酷。我每次想到水儿，这个我戏中创造的角色，总是伤感不已。世界的善恶从哪里来？残酷的根源是什么？什么是爱？什么是快乐？什么是幸福？什么是奇迹？愿这部作品献给所有不幸福的人，也诚心希望他们能够得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