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就你，毁灭我（二）

上次说到，宋国派司马公孙固前往晋国紧急求援。这边，晋国人纷纷摩拳擦掌。他们已经等待这个机会很很久了！...



上次说到，宋国派司马公孙固前往晋国紧急求援。这边，晋国人纷纷摩拳擦掌。他们已经等待这个机会很很久了！

当初公子重耳一回国即位，就开始教化百姓，就像洒下了种子的农民，每天都殷切盼望着能长出绿苗，结出穗子。到了第二年，他就【欲用之】了。狐偃说：“还不行，百姓现在还未知义，未安居。”于是他就去帮助周襄王安定王位（前几篇有提到哦），回国以后又致力于便民服务，这样百姓就又知义（君臣大义）又安居乐业了。于是文公又想用百姓了，狐偃说：“还不行，百姓还不知道诚信。”于是文公就去攻打原国，通过对原国的百姓守信来教化国内的民众，果然大家都诚信经营，没有奸商了。又要用民，狐偃又说：“还不行，百姓还不知礼仪，还没有产生敬畏。”于是举行了盛大的阅兵仪式，又设立了各种官职各司其职。这下，庄稼熟了，百姓终于可以拿来【用】了。

要知道，让百姓接受教育，安居乐业，诚实守信，遵纪守法，讲文明懂礼貌等等等，最终都是为了“用之”。这是普通民众与统治阶级的互相利用的关系，在今天也并没有什么改变。

晋国领导班子就宋国求援一事聚在一起开会。先轸先发言：“报答宋国的恩惠，解救他们于楚国的祸患，立威称霸，就在此一举了。”他这么说是因为之前一行人流浪到宋国之时，宋襄公曾款待他们并赠与马车二十辆。

狐偃接着说：“楚国刚刚得到了曹国的投靠，又跟卫国结成了姻亲，这两国又与主公有旧仇。如果攻打这两国，楚国必定来救援，那么齐国宋国的危机就可解也。”

晋文公表示同意，让公孙固回去禀告宋公：“坚持住！我们马上就来。”公孙固得了承诺，回去了。

既然决定要打仗，那就要建立军队了。关于军队的制式，赵衰认为：“古时候大国建三军，此等国建二军，小国建一军。先祖曲沃武公最开始有一军，献公（晋献公，重耳的父亲）建了两军，灭了霍、魏、虞、虢等国，拓地千里。今日的晋国，不能再当次等国，我们要建三军。”至于元帅的人选，赵衰又说：“郤縠可以。郤縠熟读《礼》《乐》《诗》《书》，是懂得德义的人。民生以德义为本，兵事以民为本，惟有有德义的人，方能体恤百姓，能体恤百姓的人，方能用兵。”

于是任命郤縠为中军元帅，郤溱任中军佐。

派狐偃统领上军，狐偃说弟弟不能在哥哥之前，把位置让给哥哥狐毛。于是让狐毛指挥上军，狐偃任上军佐。

又命赵衰统领下军。赵衰推辞说：“我不如栾枝谨慎，不如先轸懂谋略，又不如胥臣见多识广。”于是让栾枝指挥下军，先轸任下军佐。

御者（为元帅驾车）是荀林父，车右（站在元帅右边保护）是魏犫。找了张图，那时候的战车大概就是这样了（笑）。



晋文公紧接着就与走马上任的中军元帅郤縠商讨作战方案。郤縠汇报道：“我已经跟先轸商量妥当。我们的目标是楚军，如果分开对付曹、卫，虽然可以对付这两国却抵挡不了楚军。我们就以讨伐曹国为理由，向卫国请求借道。卫国和曹国向来关系不错，必然不同意。这时我们就南下偷偷渡过黄河，攻卫国一个出其不意，打败卫国后，再直接攻入曹国。曹公本来就不得民心，又被卫国战败所威慑，那我们攻下曹国也就水到渠成了。”

晋文公大喜。人才啊，果然是人才。郤縠是人才，推荐他的赵衰更是人才。人才济济一堂，又如此和谐友爱，怎能不高兴。

围曹卫就齐宋的计划正式展开。晋国派使者去卫国借道，卫国果然不允。卫国有一个大夫进言国君，说之前晋文公一行人流亡到我国，我们无礼地赶走了他们。如今再不借道，恐怕就要来攻打我们，然后接着收拾曹国了。

卫国国君说，我们已经和曹国一起投靠楚国了。如果给晋军借道攻打曹国，那就要激怒楚国了。激怒晋国，还有楚国给我们做靠山，激怒了楚国，还有什么可以倚靠？

大夫没错，国君也没错。可惜夹在晋楚两个大国之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横竖都要挨刀，只求能轻点砍吧。



晋军按照计划南下度过了黄河，偷袭卫国。当初重耳一行人流浪到卫国时，曾被国君无情地拒之门外。在卫国五鹿的荒野，饥肠辘辘的他们向一个乡下人讨饭吃。结果乡下人撇撇嘴，丢给他们一块破泥土。重耳大怒，就要上前鞭打他，狐偃连忙阻拦，并说：“这是老天要把这块土地赐给我们啊！”说完向乡下人稽首示意，恭敬地把土块放到了车上。

重回卫国，攻到五鹿时，先轸与魏犫一马当先冲在了前锋。先轸命晋军将士将旌旗插满山野，五鹿的百姓见到后，不知晋国兵力多少，纷纷丢盔弃甲逃命去，守城长官拦都拦不住。待先轸和魏犫杀到，如入无人之境，轻松取下城池。捷报传来，晋文公喜形于色，对狐偃说：“舅舅啊，当日的预言，今日成真了！”

晋军继续挺进。这时，郤縠却重病不起，很快就不行了。死前，他为晋文公贡献了最后一计：联合齐国。前篇讲到齐国刚刚被楚国军队打得一败涂地，什么好处都没捞着还白白吃了鳖，正是万分痛恨楚国的时候。齐晋两个大国联合，则既可威慑卫、曹两国，又可共同对抗楚国。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啊。郤縠死后，先轸由于在五鹿表现出众，出任了中军元帅，胥臣则顶替了他原来的位置，出任下军佐。

这时的齐孝公已经死了，由公子潘（也是前几篇提到过的，齐桓公的儿子，齐孝公的弟弟）即位，是齐昭公。齐国当然十分乐意与晋国结盟。于是齐、晋两国在敛盂这个地方举行盟誓，共叙桓公在位时的友好情谊，达成共识，匡扶正义，维护和平，共同对抗南蛮楚国的入侵。

卫成公见五鹿城破，齐晋结盟，肠子都悔青了。他派使者去晋军请求加入齐晋同盟，只可惜亡羊补牢，悔之晚矣，被晋文公深深地鄙视了一番：“当初不让我军借道，如今害怕了就来求结盟，可有半点真心？要破你楚丘，也不过分分钟的事！”楚丘就是卫国的都城了。文公的话带到，楚丘谣言四起，百姓纷纷埋怨卫成公脑子拎不清，舆论形势非常糟糕。迫于舆论压力，也是为了向晋国人祈求原谅保住都城，卫成公不得不逃出了楚丘。

谁能想到当初在卫国荒野要饭的人，如今却兵临城下，将一国生死玩弄于鼓掌之间呢。还是老话说得好，莫欺少年穷啊。站队也是一门极其重要的技术活，早知晋国人如此势不可当，不如一开始就倒戈投降，唉。

那楚国呢，卫成公当初心心念念的牢固靠山--楚国呢？呵呵，大国靠得住，母猪能上树。楚国派了个公子买驻守卫国，三两下就战败了。鲁国军队应该也在这边，本想着狐假虎威，转眼就大事不妙。鲁僖公把公子买一刀咔嚓了，去讨好晋国人，又跟楚国人说哎呀这小子驻守时间没到就想回去，不得已就只好杀了他啦。真是一根新鲜嫩绿的墙头草。

卫国事毕，晋军紧接着就去包围曹国了。曹国朝堂上也是一番紧急战前会议。说来也好笑，这曹国跟重耳公子有仇。什么仇呢，当初重耳一行人流浪到曹国，倒是被不咸不淡地接待了一番。但是曹国的下人却十分坚持地请重耳去沐浴更衣。重耳洗着洗着，突然发现窗外有人在偷窥！大喝一声抓住一看，竟然是曹共公！原来重耳长得与众不同，肋骨是一块一块连在一起的，好像并成了一整块。曹共公听说后，很好奇，就趁他洗澡去偷窥了。什么毛病啊这是，看了人家的身子，那可要对人家负责呢。

曹国倒是有明白人。曹国大夫僖负羁的妻子劝他说：“看晋国这一群人，个个都是治国之才，公子重耳在他们的辅佐下，一定能回国即位的，晋国也必将称霸诸侯。到时候第一个要报复的就是曹国啦。你何不早一点去向他们表示好感？”于是僖负羁就带着好酒好肉去看望晋国一行人，还在食物里藏了一块玉璧以示友好。重耳十分感激然后拒绝了他--并没有，他接过了食物然后归还了玉璧。惺惺相惜之情，尽在不言中。

回到现在。晋军兵临城下，僖负羁表示，自己早前曾经与晋文公有一饭之谊，如果派自己代表曹国前去晋军大营谢罪，说不定能有所作用。

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呢。只见另一位大夫跳出来指控：“好啊，当初你私自去巴结晋国人，如今又假意自愿出使，其心可诛，曹奸！主公请杀了他！”曹共公念其世代为官，只是阁去其官职，并未要性命。然后那大夫又献上了自己的毒计：“我们先假装投降，相约傍晚的时候打开城门，那晋侯势头正盛，肯定会领兵进城来，到时候在城头埋伏好弓箭手，一通乱射，还不把晋国人射成渣渣！？”

太狠毒了。。。。。。

收到曹国的降书，晋文公果然想亲自前往。先轸觉得不对头，这曹国人连打都没打，就这么爽快地投降，恐怕有诈。于是他让一个气质出众的人假扮晋文公，领着晋国军队纳降去了。

黄昏时分，一座空城上挂着投降的白旗，城门大开。假晋文公领着军队进城，刚走到一半，就听见一阵呐喊之声，埋伏在两侧的曹国弓箭手万箭齐发，瞬间把晋国人射死了八九成。还未入城的晋军仓皇逃命，逃回大营把情况一说，众人都是心有余悸。

晋文公那个气的呀，目眦尽裂，下令：“进攻！！”于是晋军攻城的火力越来越猛，越来越急，眼看着曹国就要抵挡不住了。那位阴招奇出的曹国大夫又灵机一动：“我们把被射死的晋军尸体挂到城楼上，晋国人看见了，肯定大受打击，一蹶不振。再拖个几天，等楚国援兵赶到，我们的危机就可解了。”

大哥，你可以去做魔教教主了。怎么就那么阴损呢。

果然啊，死状凄惨的晋军尸体被挂到了墙头，晋国军队的士兵看到以后你看我我看你，悲愤不已，战斗力大受影响。正所谓你不仁我不义，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晋国人从来也不是吃素的。晋国士兵们大呼道：“他们挂我们人的尸体，我们就去掘他们祖坟！”曹国人的祖坟就在西城门外，于是有一半的晋国军队浩浩荡荡来到曹国墓地，哗啦啦安寨扎营，磨刀霍霍向猪羊，人手一把铁锹，眼看着就要掘了曹国人的坟墓，挖出白骨丢到荒野了。

祖坟都要被挖了，还有退路吗，这是真正作大死了！曹共公不得不发出悲切地呐喊：“住手！请住手！我们投降，我们真的投降，我们真的真的投降！！”

晋国人的条件是：“三日内不把尸体在棺材里装殓好运出城来，休怪我们辱你祖宗矣！”这下曹国人不得不全城总动员，紧急调来棺材，装殓尸体，于约定日期把一车车的棺材运出城去。

踩了别人的底线就莫怪别人不跟你讲理了。此时晋国军队兵分几路埋伏在侧，待曹国人城门大开，一车车往外运尸体的时候，就发起声势浩大的冲锋。曹国人一看不妙，赶紧想关城门，但是被运棺材的车马挡住，一片混乱，关门不及，被晋国大军碾压而过，瞬间城破。

这可怨不得谁呀。

晋文公这回是大摇大摆进了城，接受了曹国人的投降。他命人拿来曹国宫廷的人事名单一看，哟，乘轩者（有公车可坐的官员）三百人，独不见僖负羁。有人回复说，因为先前僖负羁劝谏曹共公，已经被贬为庶民了。

晋文公一声冷笑，指着曹共公说：“你们曹国就这一个贤臣，您还免了他，任用一帮宵小，小朋友过家家呢。还偷看寡人的裸体，好看吗，要不要再让您看一看，看个够？”于是下令囚了曹共公另行处置。又按照人事名单把300个官员一一抓来，抄家犒劳晋军将士。同时赦免了僖负羁一族人，并派人将他们家保护起来以报答先前的恩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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