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淮文学】(51期)赵大磊  蒋中超散文欣赏

 

(本期责任编辑:徐满元陈玲)赵大磊散文:正版春事草事草是春的头。春总是潜伏在落叶和枯草下。扒开大地凌乱的...



(本期责任编辑:徐满元  陈玲)
赵大磊散文:正版春事
草事


草是春的头。

春总是潜伏在落叶和枯草下。扒开大地凌乱的羽衣,突然就能发现一个生机勃发的世界:带着浅紫色的草叶优雅地倾吐着泥土的清香,一朵朵黄花跳跃着大地厚实的脉动。

穿行于故乡的麦田、河坡和树林,放眼望见的,是草尖上的一抹浅绿,安静地等待着细风把它裁剪成一缕信笺;而杨树梢头的鸟巢,也渐渐地青翠了,这些大大小小的音符,过些日子就会奏出温暖的鸟鸣。

荠荠菜还未开出白色的小花,羞涩地躲在麦苗下面,它们翠绿的叶子,是一支支射向天空的利箭,能解热、止血、明目。

七七芽带着毛绒绒的锯齿,还未褪去玩世不恭的童稚,能提高人体免疫功能,是降血压、防癌、减肥、补血、止血的良药。

婆婆丁已开出了黄色小花,一朵朵绽放的太阳,孩子眼睛一样清澈纯粹,可以医治肝火旺、火气大和消化不良。

正月茵陈二月蒿,三月砍了当柴烧。这种伏向大地的灰绿色植物,要趁它们还没有展开叶子时采摘,不染尘俗的单纯,能除阴寒、退黄疸……

故乡的这些野草,是春天柔软的毛发,庇护着乡村农事,庇护着鸟啼虫鸣,庇护着季节的轮回、生命的律动。

它们也是土地奔涌的血液,将深埋于黑暗的贫瘠、苍白、空洞,以及生生不息的精华,以匍匐是姿态呈献给山川河流、清风朗月。

在故乡的草地上,我和一群白色的山羊,被牧羊人响亮的鞭子驱赶着,一点儿一点儿地挖掘着春天的私密,采摘着心灵的宁静、平和和甜蜜。

村民们不知道,这些曾经在饥饿时果腹的野菜,曾经用来喂牛喂羊的野草,在书本中有着好听的名字,在城里人手中有着好得不能再好的药效,更不知道它们现在竟然堂而皇之地登上宾馆酒楼的餐桌,成了价值不菲的药膳。

他们也不知道,我回归故乡的土地,是为了跟那些驾车到乡下踏青的城里人一起,感受春的温度,触摸春的指尖,听一只斑鸠在树叶间奏响记忆的笛音。

他们只知道,野草和庄稼,土地和粮食,白云和清风,都是上天给予人们的最好馈赠。他们离不开草,一生都在跟野草作斗争,却又播种着野草。

在散发着苦香的人间生活,人和植物都不卑微,一样幸福。

而我始终无法像草一样幸福地生活,大概是因为我在抵达城市后,背叛了村庄,背叛了土地,背叛了野草。我从不敢承认自己的背叛,只能不断地去疗救自己。

与其说草能治百病,不如说它能疗救乡思。草尖上的每一颗露珠里,都有一个遥远的故乡。

我正跪拜在春天的教堂里,救赎着自己。

一尾被温软时光包围的游鱼,除了天空和细草,没有什么能够让他激动。
虫事
我是被鸟鸣吵醒的。从来没有这么深眠的我,被一声接一声的啁啾唤醒的那一刻,确信自己此刻正躺在故乡的屋檐下。

诗人爱德华.格莱说:希望城市最终会让我们变得富有、智慧、绿色、健康和幸福。他不知道,乡村才是城市的故乡,是城市无法抵达的温暖。

乡村与城市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你能从一片树叶的纹脉里看到阳光的金色,能从一阵风的气息里嗅到雨的清凉,能从一声鸟的鸣叫里听到天空的宁静。

在乡间小路上行走,很容易就能听到鸟鸣。尤其是黎明时分,村北河湾的树林里,那些粗犷的、尖细的、清脆的、圆润的鸟叫,就像从母亲手中晃动的筛子中筛落的一样,淋淋漓漓地洒在麦田里,洒在河水里,洒在故乡上空一抹淡淡的炊烟里。

鸟在故乡被称作“虫翼儿”,是一种长着翅膀的“虫”。之所以这样叫,自然与虫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它们穿越一个冬季,欢聚在故乡屋顶树梢上的时候,各种昆虫就从惊蛰里钻出来,走向春天了。

那些细腰的蜜蜂,总是摆动着妩媚的身姿,潜伏在花蕊深处,一整天都在和花朵有心无心地说着甜言蜜语。

蜗牛缓慢而又孤独,它们的沉重,不是来自于日益飙升的房价,而是来自于脆弱而敏感的内心,就连闪电一样的爱情,也没有滂沱的结尾。

披着云锦的花大姐,总会在阳光下登场。它们和背着珠宝的瓢虫一样,惧怕风雨,惧怕黑暗,惧怕一些不期而遇的灾难夺去它们的光鲜。

而蜘蛛、斑蝥和蜈蚣,这些丑陋的家伙,只能躲在墙根下,趁着夜色出来溜达,谁能懂得颜值低的忧伤呢?

每一只虫子都是一粒流动的种子,它们在野地里、荒草下、墙缝里、砖堆中扎根,寂寞地开出斑斓的色彩;也会在游子的心田里,悄悄结出流水一样曲折的忧伤。

那些土地之下的虫子,是春的血管;土地之上的,是春的神经。没有了它们,春就没有了温度,没有了生命,没有了鸟语花香,没有了鸡鸣狗吠。

一声虫鸣,就能唤响悠长的鞭声,故乡的黑土地就要告别一年的沉寂,在淅淅沥沥的雨水里,敞开油亮的心语。

乡村和田野,是虫子温暖的家园。流浪在城市里的虫子,跟夜空中的月亮一样孤独,找不到回家的路。有虫鸣的地方,才是故乡!

村庄或许会迁移,或许会荒败,或许会变成城市,但这些虫们却不会逃离,它们比人类更安于故土,比人类更懂得二十四节气,沿着惊蛰、春分、清明、谷雨、立夏、小满、芒种……的脚步,把自己走成丰稔的标本。

“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读着这样的诗句,眼睛突然就看到了一片明媚的春光。

那是春天的温暖,是虫子的温暖,也是文字的温暖。

花事
花是春和雨的结晶,正如爱和情的结晶一样,花一开放,春天就到了高潮,到了一个热情如火的时刻。

曾看过井冈山的杜鹃花,看过婺源的油菜花,看过青藏高原的格桑花,这些大块大块的色彩固然美得炫目,但总让人觉得那不是春的本真。

故乡豫南平原的春天,是布谷鸟打翻在麦田里的一碗未调好的颜料,红的桃花,白的杏花,黄的油菜花,混杂在一起,在绿的麦田里随意流淌,掀起一波一波新鲜的潮汐。

洒在路旁的颜料,变成了一朵朵蒲公英花、半枝莲花、打碗碗花、苜蓿花,这些细碎的星星,会在微微的暖风中,揭开黎明的绯红;而在雨中,它们又成了沐浴的仙子,留给大地一帘幽梦。

而溅到村庄里的颜料,则变成了一树梨花、樱桃花、柿子花,在寂静的庭院里,它们和悠闲的蚂蚁、蝴蝶和母鸡一起安享着静好时光。

梨花谢了,槐树放飞了雪白的乳鸽,稚嫩的啁啾,同黝黑的炊烟缠绵在一起。

枣树也晒起了心事,每一粒黄色的碎米里,都有一个饱胀的欲望。

桐树还没有露出芽尖,一群蝴蝶已聚集在枝头,孩子们把它们含在嘴里,吹出一串紫色的蝉鸣。

没有比麦花更细小的花了,一双双轻盈的羽翼,在风中轻轻碰撞,发出铜铃的声响。它们扇动的翅膀,很快就会掀起金色的麦浪。

三月的故乡,一波一波的花事,是一匹花团锦簇的绸缎。瓦房是花,炊烟是花,虫鸣是花,犁铧是花,羊群是花,坟墓是花,伸手所及,握住的是万紫千红。

花是大地的耳朵,倾听风,倾听雨,倾听雷的萌动,倾听大地的安排,让万物的每一步都井有序,生命自由飞翔。

花也是村民的眼睛,是他们沉重人生中明亮的希望。他们只要看上一眼,就能看出土地的厚度和年景的重量。

祖母又一次展开了蜷缩了一个冬天的腰身,三两阳光二两桃花一两流水,便治好了她所有的病痛。她抱着一只下蛋的鸡,抚摸着它光滑的羽毛,将一个上午的光阴打理得悠长温顺。

祖父靠在墙根下,等待着他的黄牛。它正在路边慢慢地吃着草,把一春的心事咀嚼成清新的甜蜜。

有着浓厚庄稼情结的村民,开始穿行在农谚里了。他们一直都是最好的画家,不拘章法,率性而为,每一笔都蕴含着巨大的张力,把乡村的一草一木都描画成一个生机勃发的世界。

他们从生到死都和土地相依为命,懂得春种,懂得夏长,懂得秋收,懂得冬藏,却无法诠释四季轮回的原因。

他们一直在花里生活,即使命运同山路一样缭绕,他们依然热爱每一个黄昏和黎明,热爱太阳和月亮。他们的双手和叮咛,大碗烧酒一样质朴。

故乡的土地上,每一朵花里都有一个精彩的春天,每一朵花同蛙鸣、牛哞、狗吠一样馥郁。

(赵大磊,河南省西平县人,在职研究生学历,中学高级教师。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西平县作家协会副主席,《西平文学》副主编。先后在《奔流》《贵州文学》《散文选刊》《中国散文家》《华夏散文》《星星·散文诗版》《关雎爱情诗刊》《河南诗人》等报刊上发表散文、诗歌50余篇,作品入选《中国散文选粹》。出版散文集《一个人的月亮》《像树一样活着》。)



范中超散文《小院》  (外一篇)
小 院


漫步小巷,寻寻觅觅,走向小院……

少了往日的泥泞,看不到深浅不一的脚印,平整的水泥路面上却长满安静;听不到往日孩子们的欢笑,唯有留守的狗儿还趴在大门口,好似等待着主人的回归。

“忠诚的伙伴,还认识我吗?”

“汪汪……”一阵清脆的叫声,立刻撕破了凝固的空气,并在小巷中回荡;多么热情的招呼,还是和多年前一样;它使劲地摇着尾巴,把我领进小院里。

这是一座普通的小院。曾经的四间瓦房,如今满脸却早已写满沧桑。因四周的院落纷纷翻盖,在一幅幅新面孔前,小院略显得有些陈旧。在我的记忆里,它还是往日熟悉的模样,更让漂泊在外的我,时时感到家的温馨;这里是我漂泊的起点,曾装着青春的梦,可看到儿时的影子。

忆往昔,一家人团聚在一起是小院最幸福的时候。当小院被月光照亮,劳累一天后,大家聚在餐桌旁,开始了一天中最难得的休闲。饭桌上似乎不用做什么菜,即使一碗面糊糊,一块小咸菜,完全不减聚在一起的雅兴,海阔天空似的闲聊着村里的新鲜事,欢笑声不时在小院里回荡,这是一个多么温馨的画面;每每想起又怎不让人留恋,然这一切都早已成为过去,早已深深地印在我的内心深处,怎能忘?

随着时光的流逝,儿女们一天天长大,院子显得越来越小;村里的路修的越来越好,可路上看到的行人却越来越少;尽管翻新的院墙越来越高,还是遮不住青春少年的梦;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这让太多的人选择继续漂泊;不经意间,他们把太多的寂寞留在了故乡,也把孤独留给了那些还在自家小院坚守的人,那些与我们最亲近的人。

在我家的小院里,有哥哥尽孝在母亲的身边,他总以自己的实际行动,默默地诠释着孝道的真谛,那就是陪伴。母亲身体好,是位闲不住的人。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为了让小院多一些欢声笑语,母亲特意在院子里养上许多的家畜,羊、狗、猫、鸡……它们都是小院的一部分;在母亲的精心照料下,这些可爱的生灵总以自己的方式,增添着小院的欢乐。

印像中,小院每天都在重复着近似相同的画面。清晨,太阳冉冉升起,小院从黎明中醒来。它微笑的脸庞,被霞光悄悄地涂上一层层金黄;很快,金黄色渐渐褪去,并变淡、变明、变亮,新的一天就这样拉开帷幕。厨房上早已炊烟袅袅,母亲总起得很早,她又在准备早餐了。随着“吱嘎”一声响,哥也走出了东房门,他熟练地打开鸡笼、羊圈;很快,原本安静的小院变得热闹起来;经过一夜的等待与寂寞,小鸡们立刻恢复了原本的野性,快速地逃出笼子,向小院的四处散去;羊先生总不慌不忙,它们一个个迈着方步,朝院子一角的草垛旁走去;看到主人的身影,那只小黄狗也忍不住活蹦乱跳起来,似乎在向主人们述说着昨夜辛苦的值守;而那只懒猫时时都在张显着几份悠闲,你看它趴在一旁的柴草边又打起瞌睡。

这就是我熟悉的小院,一个叫家的地方,一个可以让心灵感到温暖的地方,一个不论客居哪里总让我魂牵梦萦的地方,一个总对你敞开大门却又很少回去的地方……看视平平淡淡却时时透露着温馨,总让漂泊异乡的我,一次次思念其中,陶醉其中……
桑葚红了


午后,小雨“沙沙”,唱起夏的赞歌;撑一把小伞出门,跟着心灵去寻找生活中被渐渐遗忘的悠闲。

天地间烟雨蒙蒙,到处都湿露露的。路面上呈现一处处的小水洼,尽管脚步轻轻,被溅起的水花,不时粘附在鞋子或裤脚上,不肯轻意下来,它们似乎很乐意伴着我,来一次免费的旅行。此时,公园里绿意正浓,仿佛在天地间流动一般,而我似乎正游弋在这片绿色的海洋里。潮湿的空气中迷漫初夏的气息,夹杂着泥土及野草的花香,不时迎面扑来,热情的让人有点措手不及。看着四周郁郁葱葱的绿,经过小雨的滋润,似乎更多了几份妩媚与靓丽,像刚刚被打过蜡一样,不时闪烁其着光亮的色泽;看上面一颗颗悬而未滴的雨露,像珍珠、像玛瑙一般,镶嵌在一片片绿叶的胸前,非常漂亮。

小路上异常的清静,不免让内心多了一丝疑惑,人都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能好好地享受这斜风细雨的浪漫呢?奔忙的路上,何必每天都将自己束缚在一个狭小的壳子里?人各有志,那不是我的追求,我喜欢无拘无束的自由,更喜欢融入天地之间的清幽;我喜欢这烟雨迷蒙的江南,更喜欢这绿意盎然的时节;我感受着小雨的真诚,茫茫尘世间,请用它的纯洁无暇沐浴我的魂灵,慢慢洗礼去岁月的尘埃,让内心少一些世俗的烦扰,现实中多一丝海阔天空。

缓步前行,一片水池旁,几棵桑树闯入我的视线。几天不见,在翠绿的枝叶间,红红的桑葚早已爬上枝头,有的更是一脸的幽黑;它们一颗颗相互触拥在一起,并不时随风摇曳;它们好像很害羞的样子,一会儿藏进叶间,一会儿又露出小脸,显得非常可爱;我忍不住拿出相机,对着它们一阵狂拍。突然,一阵说话声从不远处传来:“红的有点酸,还是黑的甜”;处于好奇,我忍不住朝说话的方向望去,只见两个小孩子,站在一棵桑树旁,正采摘着桑葚。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一幕,我的思绪禁不住在飞向远方……桑葚红了,因无知,我曾为之笑过、哭过……

桑葚是一种野生果实,成熟后味甜,在乡村,它是大自然馈赠给孩子们的美味。记得小时候,因有人养蚕,在距我们村三四里的北河岸边,种植着大面积的桑树林。每逢五六月间,自是桑葚成熟时节,每到周末,小伙伴们便会相约去摘桑葚。印像中,那些桑树并不算高大,站在桑树旁,只需伸一伸小手,便可触摸到那颗颗幽黑的桑葚;因为贪嘴,我们常会忘记大人们的叮嘱,“小孩子不能多吃桑葚,否则易流鼻血”。然每一次放纵自己之后,很快就会发觉鼻子似乎不是自己的了,因你无法控制什么时候会流鼻血;然这种糟糕的事情最害怕发生在课堂上,不但影响了学习,还免不了挨老师的批评,甚至家长的责备。后来为了杜绝类似的事情在课堂上发生,老师和家长联合起来,一次次告诫大家不要再去摘桑葚;后来,随着一天天长大,我们离开村里到乡镇去读书,桑葚也渐渐地淡出视线,甚至被陈封在童年的时光里,很少再提起。

岁月匆匆,不觉多年已过去。如今,红红的桑葚又挂满枝头,看着不远处采摘桑葚的孩子们,内心不禁多了一份感动,假若时光到流,相似的画卷里,又怎不是自己的身影呢?然现在,我只能站在时光的这头,回味着童年的味道,酸酸甜甜,像红红的桑葚一样。

(范中超:山东济宁人,现工作于湖州,环保工程师,喜爱散文写作。作品曾多次发表于《湖州日报》、《湖州晚报》、《济宁日报》、《青州通讯》、《劳动午报》、《大河健康报》、《工会博览》社会版、《大唐民间艺术》、《大北方》;作品《那河那人那鱼网》入围浙江日报“浙山浙水浙人”乡土文学大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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