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抛头露面的人是安全的

出生和出门一样危险...

据说2012年微信内训的一份178页ppt里，张小龙在最后的结语中写下：“我所说的，都是错的。”

我也不知道这个传说是否真实，只是在网上可以多处查到这句话与张小龙的渊源。我很喜欢这最后一句话，曾经也用在自己的网络平台上，不管是只言片语还是洋洋千字，最后追上一句“我所说的，都是错的 ”，仿佛一切就可以云淡风轻，心中无挂碍也无执着地去做其他事。

网上有人说，这句话是张小龙的一句“免责说明”。不不，我不觉得这句话可以承担“免责”的功能，况且亦没有“免责”的初衷。不谈这句话与这个事件的联系，或对它的影响，我更觉得是有关人的心理因素，甚至人性方面。

“我所说的，都是错的。”是对自己之外的他人说的，它不是一句“免责”声明，而恰恰是一种对自己与他人负责任的话，或者是具有“保护意义”的话，既保护自己，也保护他人。

如果是一个人的话，大可不必自言自语：“我所说的，都是错的。”面对他人，需要抛头露面，抛头露面就需要面对他人，就要展现自己的外在、思想、观点、计划。为了某种“安全”，在不确定这种展示是否具有“真理”性质时，最后才要加一句“我所说的，都是错的。”

一旦抛头露面，就意味着暴露的不仅仅是“头”和“面”，而是一个人更多深层的东西。不管怎样，面对一个人就会遇到一个人的审视、质疑和误解，面对一千人就会遇到一千人的审视、质疑和误解，而且，这一千人中每个人的审视、质疑和误解都如此不同，事件变得复杂、沉重和难以控制。一个人要是意识到这一点，总会觉得难过，仿佛在一千零一个人中，自己是最明显孤独的那一个。因为想要表达的，和最终被接收的，有着巨大的鸿沟。

不抛头露面的人是安全的，不需要对他人展现和表白是安全的，不对任何人或事负责是安全的，不讲述过去和计划未来是安全的，甚至，不共度此刻是安全的。一个人越沉默，越自我，越安静，越不会有隐秘的漩涡靠近。换句话说，不会有什么意识上的风险发生。英语中有一个单词：self-conscious，自觉的，自我意识的。尽管有那么多“自”，其实self-conscious在抛头露面时，即面对自我之外的人和事时，才会强烈的显现出来。它有时是积极向上的一面，代表爱、肯定、接受、自豪等等，更多以及更隐秘的情况下，意味着不安全、孤独、不自信、怀疑和脆弱。

“我所说的，都是错的。”就是抛头露面带来的不安全感的一种保护伞，是self-conscious 的一种稀释。

之所以想起张小龙的那句话，以及想说“不抛头露面的人是安全的”，是因为最近我对自己微信公众平台做出的改变。从它诞生，到成长，到真正决定去面对众人，其实就是一个缓慢的、加深的抛头露面的过程。内容、形式、渠道的每一次更新和改变也是一种旗帜鲜明的抛头露面。如果我回到最初，只用它写我自己的东西，永远只写给我自己看，那么它是安全的，它不用任何解释，不用对任何人负责，不用分享，不用帮助，不用改变企图变得更加为人肯定和接受，它将永远活在属于自己的温房世界里。

但这一切没有发生。我选择了一种不安全的道路，决定让它被人知道，然后期冀被人理解，被人肯定，渐渐地，开始有意识为它注入新的内容、新的血液，隐秘的欲望里期待它被更多人看到，更多人拥有，更多人理解，和更多人肯定。它不安全着，同时也给了我某种不安全的快乐和刺激。

最近微信公众平台刚刚增加了【明信片】和【尘世计划】，我是很害怕回头审视的人，但却常常无法自制。其实在它真正变成现实之前，我已经审视了多次，确定它足够强大，可以不那么轻易被动摇，才决定下手落实。然而就算落实之后，再回头，再审视，你还会惊醒般地发觉，它还是那么不安全，还是那么经不住审视，还是那么容易动摇，还是有那么多可能被忽视、质疑和误解的理由。

如果self-conscious再强烈一些，我可能会动用自己的权力，把它删掉，让它回到最初最安全的状态。

当然我不会，目前它的安全大于不安全。

我想说，既然我们多半要选择抛头露面——事实上，出生和出门一样充满着可想象和可描绘的危险性，不安全几乎是注定的。这种注定跟芸芸众生的心理和人性有关。我没办法把一个东西推到大众面前，还能像它躲在温室里一样平和安宁。如果足够用心、努力和真诚，它得到的理解和肯定，大于质疑与误解，那么就已经是一件”赚了“的事件。当然如果你认为它的负面影响可能是强大的、深远的、无法控制的，那么只要像张小龙那样，加一句“我所说的，都是错的。”，就可以为自己与他人上一道安全闸，让抛头露面不至于“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让自己安静下来

愿你有能力

世界很嘈杂

路很长，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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