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画 工笔大师于非闇:我是怎样写生的

 

写生是为创作创造出比素描更好的材料,有时写生近于完整时,还可以被认为是创作的初步习作或试作。...





于非闇(1889-1959),中国著名画家。

四十六岁左右始画工笔花鸟画,从学清代陈洪绶入手,后学宋、元花鸟画,并着意研究赵佶手法。重古意是其一大特点。师古而不泥古,创两宋双勾技法之新,自成画派。构图打破陈规,用笔刚柔相济,着色求艳丽而不俗。

本文摘录自《于非闇:我怎样画工笔花鸟画》,希望大家能够从中有所得益。

写生不等于创作
如同素描不等于写生一样。写生得来的素材,与素描得来的素材,还不仅是用铅笔、用毛笔的不同,写生意味着相当主观的选择对象,试行提炼,大胆地去取,塑造出自己认为是对象具体的形象,并还强调自己的风格。写生是为创作创造出比素描更好的材料,有时写生近于完整时,还可以被认为是创作的初步习作或试作。它很象旧时的“未定草“一样。因此,我把对花鸟进行素描这一阶段略去。理由很简单,对生物或标本素描,有很好的科学方法去练习,用不着我再述说。下面只谈我所摸索出来的写生方法。


花鸟画写生的传统
花鸟画无论是工细还是写意,最后的要求是要做到形神兼到,描写如生。只有形似,哪怕是极其工致的如实描写,而对于花和鸟的精神,却未能表达出来,或是表达的不够充分,这只是完成了写生的初步功夫,而不时写生的最后效果。

古代绘画的理论家曾说“写形不难写心难”,“写心”就是要求画家们要为花鸟传神。例如,7世纪(初唐)的薛稷,他是画鹤的名家,他所画的鹤,在鹤的年龄上,由鹤顶红的浅深,嘴的长短,胫的细大,膝的高下,氅(翅后黑羽)的深黑或淡黑,都有明显区别,并且他画出来的鹤,还能够让人一望而知鹤的雌雄(鹤是雌雄同体)和鹤种是南方的还是北方的。

8世纪(中唐)花鸟画家边鸾被唐朝李适(德宗)召他画新罗国送来善于跳舞的孔雀。边鸾画出来的孔雀,不但色彩鲜明,而且塑造出孔雀婆娑的舞姿,如同奏着音乐一样。在这同时,有善于画竹的萧悦,他的画被诗人白乐天(居易)赞赏说:“举头忽见不似画,低耳静听疑有声。”花鸟画由初唐才发展成为独立的单幅画的题材,这三位画家,正是说明花鸟画写生的传统是要求形神兼到,描写如生的。


写生与白描
白描是表现形象的一种稿本,也就是“双勾”廓填的基本素材。它主要的构成是各种的线,用线把面积、体积、容积以及软硬厚薄稳定地表达出来。这是中国画特点之一,也是象形文字的发展。因此,线的描法不能固定,他是随着物象为转移的。写生是从物象进而提炼加工的,白描也是从物象进而提炼加工的,但它和写生的区别是不加着色,也不用淡墨晕染,用墨色晕染像赵子固水仙那样,严格地分起来,应该列入写生,不应该只算作白描。凡是只有线描不加晕染的,在习惯上都被认为是白描,被认为是粉本(稿本),例如,绘画馆陈列的《宋人朝元仙杖图》,即是白描。

我的写生方法:为了便于叙说,约分为三个时期,即初期写生、中期写生和近期写生。


初期写生
用画板、铅笔、橡皮和纸对花卉进行写生,先从四面找出我以为美的花和叶,每一朵花和叶都画成原大,视点要找出对我最近的一点,只取每一个花瓣、每一朵花或每一丛叶片的外形轮廓,由使用铅笔的轻重、快慢、顿挫、折转来描画它们的形态。而不打阴影,仅凭铅笔勾线表现出凹凸之形。画完,再用墨笔就铅笔笔道进行一次线描(即白描),线描又叫勾线。在勾线时,我最初使用的笔法——用笔划出来的粗细、快慢、顿挫、折转并不按照物象——铅笔的笔道,而是按照赵子固笔道的圆硬,或是陈老莲笔道的尖瘦去描画,当时觉得这样做是融合赵、陈二家之长——圆硬尖瘦,是近乎古人的,却忘记了辛勤劳动得来的形象是比较真实活泼的。

在这时期里,我还不敢画鸟,所有画出来的鸟,差不多都是摘自古画上的,或是标本上的,并且还有画谱鸟谱上的。只有草虫和鸽子,是从青年时期即养育它们,比较熟悉,掌握了它们的形似。在这时,我已找到赵佶花鸟画是我学习的核心,但我还不会利用,我还妄自以为平涂些重色,好象更加近古,这样搞了两三年,并没有多大的进步。

在旧社会里很难得到帮助性的批评和指导,尤其是我搞双勾的花鸟画,在那时竟找不到一两位前辈或同辈的画家面向着写生,当然,还限于我接触的面不够宽。我只从一两位山水写生的画家得到了一些助益,但是对缺点的批评比起“恭维”来,那简直少的几乎是没有。我一方面对遗产加强学习,特别是赵佶的花鸟画,一方面从文献上发掘指导创作的方法,我一方面对花鸟进行写生,一方面从民间花家学习失传的默写方法。这样才由弯路里逐渐地走了出来。


中期写生
我已经把素描和写生结合在一起,一面用铅笔写生,加强线和质感的作用,一面用毛笔按照物象真实的线加以勾勒。凹凸明暗唯用线描来表达。同时,还加以默记,预备回家默写。这样在一朵花瓣,不但用线可以描出它的轮廓,还可以用线的软硬、粗细、顿挫等手法表达它的动静、厚薄、凹凸不平等具体形象。把观察、比较和分析所得的结果,在现场就得到了比较真实的记录。对于禽鸟动态的捕捉,却仍有一些困难,尽管我已不生搬硬套图谱了。

我养鸟是从它的名称、形象和饲料来做决定的。如黄郦,它的名字见于《诗经》,它的形象是穿着一件镶着黑花的大黄袍,对入画来说,它是毫无疑问可以入画的。但是它的饲料困难——肉类与昆虫,特别是冬天,它还要用图把它自己藏起来蛰伏,关于黄鹂我只好不去养育。在这一时期我已经养了二十几种鸟。同时我又读了一些关于鸟类的书籍,特别是鸟类的解剖。我一面观察它们的动态,主要内类动作的预见,一面研究它们各自不同的性格,我从动作缓慢而且精致的鸟去捕捉形态,逐渐地懂得它们的眸子和中指《爪的中指》有密切的关系,关系这它如何动。这样到了接近我近期写生之前,我已经掌握了它们的鸣时、食时和宿时的动态,对于飞翔,我只发现了她们各自不同的飞翔方法,包括上升、回翔与下降,还没有能够如实地去捕捉画面上。但是到了画面上,它并不能象写意画那样一下子就形神兼到,因为工笔画的刻画------务求工细,它是他国线描、晕墨、着色,以及分羽、丝毛的。这样,没有实践的经验,就很难把鸟的精神表现出来,就更不用说什么见笔力的地方。这就是我遇到的一个困难。

但我搞这写生的花鸟画,在旧社会里,对于困难是羞于请教别人的,有时请教也得不到很好的帮助。我的克服方法是多看、多读和多作。对于遗产要多看,对于生物要多看,对于文献上的理论要多读,对于禽鸟的记录也要多读,对于写生也要多画,由多画更加熟悉它们的各个不同的动作,因而也批判地接受了古代与近代的画禽鸟的方法。同时,也可以画出斑鸠飞翔与啄木鸟飞翔的不同,鸽子回旋与喜鹊回旋的不同。日积月累,逐渐地克服了塑造形象上的一些困难,逐步地觉得不让工致把我束缚住,已逐渐地走上了形和神的结合,但还没有达到形和神都到了妙处。

在我中期的写生,一方面务求物象的真实,一方面务求笔致的统一。有时强调了笔致,就与物象有了距离,如画花画叶画枝干,无论什么花、什么叶、什么枝干,总是用熟悉了的一种笔法去描写,对于“骨法用笔”好象做到了,对于“应物象形”却差的很多。有时忠实于物象,却忘记了提炼用笔,例如,画禽鸟,毛和羽一样的刻画工致,对于松毛密羽,一律相待,不加区别,所画鸟禽,什么形成呆鸡,不够生动,并且毫无笔致。因此,我更加观察(包括生物与古典名作),更加练习。


近期写生
在北平解放后,我接触到了一些文艺理论,我还得到了旧社会得不到的指导与批评。

这对于我来说,是从暗中摸索之中,看到了极大的光明。更增加了学画的信心和决心。就写生来说,我把描写的时间缩短,把观察的时间演唱。例如,牡丹开时,我先选择一株,从花骨朵含苞未开起,每隔一日就去观察一次,一直到这株牡丹将谢为止,观察的方法是从根到梢,看它整体的姿态,大概到第四次时,它的形象神情,完全可以搜入我的腕底了。当观察时,我早已熟悉它生长的规律,遇到出于规律以外的,如遇雨遇风等,我就马上把它描绘下来,作为参考。对于花卉的写生,我就由四面八方,从根到梢,先看气势,这样搞到现在。我不熟悉的东西,我还要继续去练习。


近期写生
总之,我由素描到写生,仅凭铅笔毛笔的线显示出物象的阴阳、凹凸不平、软硬、厚薄等,是经过一段相当艰苦的练习的。这练习是从我的审美观点(入画不入画)选择对象起始。选中之后,在表达形象的技法上,也是付出了相当的劳动才能使我造出生动的艺术形象。在旧社会写生花鸟画早已失传,并且认为是院体画,欠雅。因之,最困难的问题是无可请教,等于闭门造车,是否合辙,我自己并不知道,我值得东冲西撞地消耗了不少的精力与时间。上面我虽勉强地分了三个写生的时期,但是我到现在,对于较为不甚熟悉的花鸟,却仍在观察体验中,我的经验告诉我,越是多观察生物,越感到表现技巧的不足,越能发掘出新的表现技巧。古人说:“学然后知不足”,唯有知不足,才能使人进步。


文章来自网络 有部分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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