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流 泉沧桑是虚假的成熟

而我们不甘心忍受我们会面对面，打量彼此的身前和身后...



◎《黄岩文学》2014年第1期：现代汉诗简
介流泉，本名娄卫高，浙江龙泉人，祖籍湖南娄底，浙江省作协会员，丽水学院客座教授。作品多次获奖并入选各种选集。出版诗集《谁在逼近我们》《在尘埃中靠近》《风把时光吹得辽阔》《白铁皮》《佛灯》（与人合集）等。现居丽水。


编者语
流泉很多诗中呈现出来的诗性，大体来说都有两种元素存在。一为来自母体的文化，比较纯，体现出他的主体来源。其二为西方诗歌特性，说明流泉受过西方诗歌和思想的冲击。两种元素的存在，视角和思维上，自然会出现一种张力和复杂性。但如何糅合，或者说让一首诗在手法、思维、体现上变得纯净，特别是气息，却是相当的难。流泉应该属于思想型的诗人。他的诗能给读者思考和豁然开朗的答案。读这样的诗，会带来一种心灵碰撞之后的愉悦和享受。在细节的变化和处理上，可见流泉的独到之处。另外，在词性以及语态的选择中，流泉也是敏感的。（2013-10-15）

请赐我一个穿越术（组诗）

佛  灯

——致乔国永

太多苦难需要引渡

太多俗世之暗，需要光

我们不是佛，但我们拥有足够的慈悲

你说——

“我开始相信普世情怀就在里面……

有失散的星光等着填补思想的空缺”

我所理解的拯救，大概就是一种切入灵魂的翘首——

良善像水铺开。

这就需要信仰——佛的诞生

一盏济世的明灯

照彻！现世的悲哀大过虚构

而我们不甘心忍受

我们会面对面，打量彼此的身前和身后

我们还有想象，

还有来自文字深处无穷的光……

倘若这一切仍无法解决信仰之问题

那么，我们从哪里来

还是回到哪里去

一直走在偏路上

偏僻的词根让我爱

词根中，有我失散多年的亲人

他们都有带水的偏旁

水一样爱着我，但他们一直走在偏路上……

我戴上三年一换的偏光镜，就能看见许多人走在偏路上

而他们看不见我

看不见离愁和眺望，看不见这日积月累的

——偏头痛



请赐我一个穿越术

请赐我一个穿越术

请让我抹去岁月之尘，随江山变幻不断后撤

我已备受煎熬

丧失了一个人的黄金……尝遍炎凉，长大或者老去

皆成杀手锏。风一直在吹，花朵在凋落

手，越来越清瘦，对于逝去的记忆

我已无力翻动，找不到最佳的支撑点

找不到母亲宽阔的胸怀和旧年代的亲切和欢颜

是什么改变了一切

是什么摧残了这人间之美

让我的母亲一天天老去

让我的背井离乡之重一天天加剧

已不能像小马驹一样飞

已不能再做一只快活的小雀鸟

在今天，多么希望我能有足够的力量

去穿越——回到最初的啼哭

回到母亲膝盖上一个小婴孩的稚气和调皮

请赐我一个穿越术吧

请让我的苍茫与无边的思念

都能找到皈依

请给我一个小小的安慰，我愿意一生都是

那个长不大的

小屁孩

红灯记

——致洪峰

“一盏盏红灯亮起，

这台老机器，拉响了警报”

你如是说，我的耳边同样

——笛声长鸣

须臾间，身体用旧

时光中令我们引以为豪的青葱和激情

都用旧。曾经那么自信

我们总是说

——拥有足够资本挥霍

事实恰恰是，我们再也负担不起

时光是个大骗子

时光蒙蔽了世人的眼睛

光怪陆离的生活

危机四伏

一路开绿灯的年代，渐渐隐去

天真隐去，浪漫隐去

如风的脚步隐去……

额际上，写满了沧桑

躯体内，大片的浮云翻卷

一盏亮起来，又一盏亮起来

红灯，一盏一盏亮起来

我们一点一点老去，生命的斑斓一点一点

暗下去……

被偷走的，终究是我们所依恋的——

“休看我，戴铁镣，裹铁链

锁住我双脚和双手，锁不住我雄心壮志冲云天……”



三两炎凉

额头写着忍

脖颈上挂称砣

想说虚度时，光阴碎成了叶

想说辽阔时，灵魂小于肉体，江山成了漏水的鞋

沧桑是虚假的成熟

49斤的寂寞，只供奉49个春天，让一些鸟飞过

风声吹老了岁月

还有三两炎凉，迟迟不肯离去

市人民医院

白大褂，白床单，白色的墙壁刷上了一层浅蓝

医生习惯把笑容隐藏在口罩里

病人们貌似淡定，一定也像我一样

难掩心中的恐慌

来这里的人心怀小鹿

但他们都不会将脉动写在脸上

即便有三两啼哭，也在瞬间被嘈杂湮没

该走的人都走了

不该走的人，还在挣扎——

医生，医生，你是我的希望！

那个尖嘴巴的老头，对我说：

听说刚才被抬走的那个人

是个医生

这时候，医生开始叫我名字了

他接过我的病历，说：开点药吧，

药物只是控制。不是解决的根本

我有些迷惘，看着医生——

医生摘下了他的眼镜，眼光里

有消毒器的刻板。还有一丝不问生死的漠然

我就是那个不合时宜的人

真相是：摁住马头

依然露出马尾

对于时间这样一匹强壮的马

作为一个人，是难以去驯服的

基于此

过好马下的生活，才是根本

通常，我们总在幻想自身的强大

与秋风较劲时

往往忽略了——

春光的腐蚀性

流水在上，泥沙在下

我们浮沉其间，这是入世之必然

但我们起码

还拥有战胜时光的理想

尽管一切徒劳

这样对你说吧，我就是那个

不合时宜的人

我想要的，一定是在博弈中

消逝的

在一匹马面前

我认同了这风一样的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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